河豚到鲁镇已经快一年的时间了,即便已经人到中年,可他还是把自己的爱好深入灵魂。
他是一个自由画家,平时靠着给杂志投稿插画来谋取生活所需,后来在小镇上,河豚又找到了一份有趣又意义非凡的事。小镇面临改造,宽阔的马路修成之后,两边的商户开始统一装修,在没有过多投资的前提下,小镇的负责人请河豚给每个商户的落地玻璃窗画上独有的特色插画。然后付一笔不算昂贵的费用。
河豚同意了。然后开始在小镇上画起画来。大家也开始渐渐的和他熟络起来。
这天下午,河豚给一家咖啡厅的玻璃橱窗绘图,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中午开始咖啡厅里就不再营业。可是河豚进去的时候,却看见仍然有一位顾客坐在靠东边窗户,他要画的是南边的玻璃橱窗,所以也就没在意。
店里有一位服务生小艾,据说是店长收留的孤儿。店里平时生意也一般,没有很忙的时候,店长也很少出现在店里,可这天他却从店里的里屋走了出来。
河豚上前打个招呼,店长戴着口罩轻声说,“如果在绘图的过程中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和我们说。”
咖啡厅的店长姓刘,单名一个季字。刘季也不是本地人,他十年前来到鲁镇,那时候他的脸被毁容了,听他自己说,他在以前住的地方发生过火灾,妻子和孩子在大火里丧生,他也被大火烧伤,导致面部毁容。到鲁镇的前几年刘季虽然把头发留得很长企图遮住脸上的疤痕,但都没有带口罩的习惯,直到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发现刘季开始戴起口罩来,不过大家也都能理解,一个毁了容的人就算再不在乎别人的眼光,被陌生人盯着自己脸上的伤痕看还是会觉得很不舒服。
小艾今年十八岁,她是刘季在镇后面自来水厂发现的,那年小艾十岁,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小艾浑身上下破烂不堪,脸被泥土染得看不清原本的模样。刘季将她抱起想到自来水厂找人帮忙,门没锁,刘季推门进去,里面却没有人,没办法她只能将小艾放在院子里的长椅上然后打水过来帮小艾把脸洗干净。
那是刘季第一次看清小艾的脸。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那个被大火烧死的女儿。
小艾醒了之后,她说她爸妈不要她了,把她丢到山里,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东西了。
“树皮太硬,我实在咬不动了……”小艾的声音很轻,像蝉翼。
后来,小艾就和刘季一起在小镇上生活。刘季看着小艾一天天长大,自己在睡梦里却一次次的梦到自己的女儿,欢笑声,打闹声,牙牙学语时的懵懂,一切的一切恍如前世被焚尽的香火,烟雾缭绕的困于其中。
河豚和刘季打完招呼就推门走出店门准备作画,门口的风铃叮玲玲的在推门的时候响了起来,轻快的声音和这个干净温暖的午后一样。
这家咖啡厅的风铃挂在门的后面,你从外面拉门进来是不发出声音的,只有在里面拉出去才会发出声音。
像告别。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河豚原本需要的红色颜料却怎么也找不到,他进屋和刘季说了一下情况。
“可能是落在家里了,我需要回去拿一下。”河豚抱歉的说。
“你也别麻烦回去拿了,让小艾去街对面的图书馆给你买颜料回来就行,你也画了几个小时,我给你泡杯咖啡,你休息一会。”刘季说着,示意小艾出去买颜料。
河豚想了想也就没有去阻止。
靠东边的少年依然还在那里,趴在桌上像是睡着了。
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小艾从图书馆回来,他把买到的颜料递给单独坐在吧台前的河豚,刘季不在大厅,小艾也没在意。就走到吧台里面给自己充了杯冰水。
河豚刚起身准备出去绘画,一股浓浓的刺鼻烟味从里屋传出来。小艾觉得不对劲放在玻璃杯就往烟味扩散的源头走去,河豚也停下脚步,跟着小艾朝里屋走去,连一旁睡着的少年也皱着眉头醒来,然后在小艾的一声尖叫声中被惊的清醒了起来。
咖啡厅发生了命案,河豚立刻报警了,并阻止小艾进入现场,他也反应很快的用靠近大门出口处的灭火器将里屋的大火扑灭。
刘季死了。
死在他的咖啡厅里屋里。
和她妻子女儿一样。
被活生生烧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