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对金凤的态度,婆家人对女儿也没怎么关注,好在丈夫对女儿却疼爱得紧。金凤脑瓜灵活,学什么都快,做什么都麻利,家里家外全凭她一把好手,总会把丈夫和女儿捯饬得很体面。
尽管如此,却依然换不来婆家的认可。每每这时,丈夫总是会投向她或爱怜或赞许的眼神,金凤心里明白,夫妻如此,夫复何求。
丈夫毕业后留校任教了,从讲师一直做到教授,金凤也在校内寻了份工作。看着丈夫受人尊重,孩子慢慢长大,金凤心里暖暖的。这样的生活平静安稳,衣食无忧,当学生们喊着丈夫教授时,金凤觉着踏实而满足。
渐渐,金凤意识可以做一点小买卖,她想把北方老家的粮食、土豆用火车皮运到南方。于是,几年间,金凤攒下了一堆往返绿皮火车票,从南到北,从北到南。
三十几岁的金凤,并不怎么花心思打扮自己,比同龄人看着显老。出门做买卖,低调一些才好。为了不引人注意,她坐火车时经常故意穿破旧衣服,提一个蛇皮袋或麻袋,落座后就把这些行李扔到座位底下,一路上该吃吃该睡睡,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有成捆的现金。
那时候,银行业务不发达,人与人之间都是做着现金买卖。金凤凭着自己的胆大心细和精明头脑,赚了不少钱。即便发财了,也不施粉黛,保持着一惯的朴素和节俭。
女儿上初三那年,丈夫要去美国做交换教授。金凤因为要照顾女儿没跟着去,丈夫也没有强求。这一走就是两年,两年里丈夫偶尔会打来国际长途。电话里和女儿聊得多,和金凤更多是这样的对白: 你们好吧?好。女儿在家吗?在家。让她接下电话。
等到丈夫归来,金凤带着女儿去接机,远远看见丈夫和一个面容姣好,气质不俗的年轻女子道别后向她们走来。时间并没有在丈夫脸上刻下任何岁月痕迹,相比出国前却看着愈发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女儿问爸爸,那女人是谁?丈夫淡淡的说,是学校同事,同班飞机回来的。金凤没言语,更没多问,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
两个月后的一天下午,女儿还没放学,丈夫早早回到家。金凤觉得纳闷,怎么回来这么早。丈夫说,想和你谈谈。金凤有些不安,丈夫从来没这样正式。她坐沙发,丈夫坐在对面看了看金凤,欲言又止。
金凤用近似鼓励的语气对丈夫说,你说吧,没事。丈夫猛地扬了扬头,超乎平常两倍的语速吼了一句:我们离婚吧。话音刚落,便跪在了金凤面前。
丈夫的话有如一道晴天霹雳,将金凤电的差点儿晕厥过去。她握紧双拳,指甲陷进肉里,努力保持着自己的清醒和仪态:为什么?
丈夫说:“你们那天看到的女同事,其实我们在美国时就好了,这一年多我们一直同居,我爱她,这辈子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爱情。我对不起你和女儿,你原谅我吧……”
当听到“爱”这个字时,努力克制自己的金凤再也无法平静,内心波涛翻涌,海浪像打着节奏一样拍打着她的心脏,有些疼。
这种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她,一下再一下。丈夫后面说了什么,她几乎听不见了。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却没说出来,时空仿佛瞬间静止了。
门突然被冲开,女儿边哭着边喊着:“XXX,我没你这样的爸,你一个人在外潇洒快活,现在连我跟我妈都不要了。我告诉你,你要离婚,我就死给你看!你知道,我说的出做的到!!!”
丈夫和金凤被女儿的声嘶力竭吓到了。看着哭得伤心的女儿,悲悯的金凤,丈夫内心矛盾加剧。他爱女儿,如果真的离婚,她真的会去死,他太了解眼前这个性子倔强的姑娘。
丈夫在爱情和亲情的抉择里纠葛着,一个礼拜后他妥协了,他没办法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失去女儿的基础上。斩立决断,他迅速和那个女人断绝了一切联系,努力使自己回归到一度想放弃的家庭。
就这样又过了些年,丈夫快退休了。金凤后来总说,那些日子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丈夫和女儿会陪她做一些喜欢的事情。有时候,丈夫下班回家早,会给女儿和她做一桌子好吃的。饭后,一家人看看电视或是散散步。
金凤开始设想丈夫退休后的生活,女儿嫁人生子,他们帮忙带孩子,一家人其乐融融。享受天伦之乐,和丈夫白头到老……
这种幻想终结在某个午后,丈夫学校的常规体检报告显示出不太好的指标,大夫建议作进一步检查。金凤抓紧时间预约,拉着丈夫去了最好的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