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面面相觑。妈妈手扶在额头,瘫坐下去。我急忙过去将她抱住,告诉她,没事的,爸爸还等着你照顾,不要倒下。
这时,我发现自己像个男人了。我用镇定将我心中那一份不安和恐惧层层包裹。
2点40,进行下一个手术。
我趴在窗口,放眼望去。这个城市已经睡着了,但医院灯火通明。它还醒着,太多人都还醒着。
我脑海里的画面层出不穷:小时候爸爸骑着自行车让我坐在自行车横杠上的情景,我胃病住院时他看着我流下眼泪的情景……
我的脑海是一个影院,永远不散场。
4点50,爸爸被推出手术室。移至重症病房。
在操刀医生办公室,医生对我说,暂时没有危险,先观察着。还有很多不稳定因素。
我点点头,回去镇定地告诉大家,没事了,情况很好,会好的。
然后,我一个人来到楼道,偷偷哭起来。
我给狄冬发了条短信:对不起,我不能来杭州了。
【二】
我和姨妈在重症监护室守护爸爸到早上七点多——妈妈的眼睛不太好,所以在爸爸手术结束后我催促她赶快去我的出租房休息一下,守夜就交给我和姨妈。
开始的时候,妈妈执意要守护爸爸到医生早上查房。我没来由的情绪爆发,说,爸爸已经倒下了,难道我还要让您累倒么?!
姨妈说,醒乐说得有道理,你先去休息,早上再过来。
我补充了一句:反正我有失眠症,不吃药就睡不进去,所以,我来守夜最合适不过。
妈妈的眼睛里像结了一张红色的蜘蛛网,泪光潮湿。她吸了吸鼻子,无奈地说道,好吧,我早上八点过来,给你们送早饭。然后,她望了爸爸一眼,嘴里咕哝着阿弥陀佛。
她走了,那弱小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你躺在躺椅上休息一会儿,姨妈温柔地对我说。
还是你躺下眯一会儿吧!我对姨妈说,反正,我没有一丝睡意。等医生查房完毕,我再回去补一觉。
我和姨妈推来让去,姨妈还是拗不过我,就被我连拖带拽到躺椅上,我还给她加上了一层毛毯。
到处都是生离死别……
我在病房徘徊。护士们脚步不停地从这个病床奔向另一个病床。她们好像是木偶一般,被提上了线,由不得她们自己来操控自己的行为。
病房里,时不时有哀嚎声;时不时有匆匆抬进的新病人;时不时有家属发出绝望的哭泣——那是他们的至亲断了气。
我的心头划过千丝万缕的恐惧——我的爸爸,会不会无端地停止呼吸?于是,我每隔几秒,就凑到机器上看爸爸的心率血压脑电波。我还像是一个患了强迫症的病人一样不断问来爸爸病床边帮爸爸吸痰的护士:我爸还好吧?
护士说,目前还稳定。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落了地儿。
六点半的时候,我的短信消息声响起,我掏出手机一看,是狄冬的信息。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来杭州和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