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正午的太阳下,在这座宁静的小镇,一片蹊跷的建筑里散着步。经过一家紧闭大门的小院落,她从门缝向里窥视,一个妇人正在哄她的孩子午睡。那种轻轻拍打幼儿的画面不禁让她感动,嘴角扬起微笑来。他们转过旁边的的小路继续向上,不觉得就来到了刚才那户人家的房顶上,原来上面还有一片平坦的地方。种着些瓜果蔬菜,再看上面又是另一户人家。这家人出门来就跑到了人家的房顶上且不说,这栽种的蔬菜到底算谁家的呢。还有那只山羊,那只鸡,一会儿在这家人家门前,走两步又跑到了别人家房顶上,想到这里,她不禁笑出声来。看见旁边一位居民走过,正在看她,她顺势就和这个居民大姐攀谈了起来,结果大姐的语言太过本地化,实在听不懂,就匆匆说了再见。这大姐笑着走远了,估计也很少见这样傻气的外地来的年轻人。
他就一直闷不做声的跟在她的身边,看着她高兴的神情,他已经有段时间没看见她笑了,没看见她如此的放松。以前的她总是爱笑,爱逗着他开心,不像他总是紧张兮兮,工作上焦虑,同时他也害怕生活随时要发生剧变。可是这段时间她也笑的少了。
他们去小餐馆吃烧麦。餐馆不大,同样是嵌在山体里。古朴的店门看出这家人在这里生活的印记。年轻的妇人抱着她的孩子坐在他们旁边的收银台里。他们在这店里工作,在附近的家里休息,生活缓慢而安宁。她不禁生出一种羡慕来。
“你还在耳鸣吗?我已经快聋了。”她揉着自己的耳朵。然后挪动椅子,站起了身。
“不太舒服。”他皱了皱眉。他看见她去和店家聊天,随后抱起了店家的孩子。他就更加烦躁,耳鸣也更加厉害。
“你看这小朋友多可爱,你来抱抱?”她抱着小小的婴孩,不断地逗着,时不时贴上婴儿的小脸,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于是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阵沉默过后,他看见她坐回桌前。烧麦好了,放在桌子上热气升腾。
“······玮玮,你知道我们现在不合适,而且我们之前也商量过这个问题,你现在却要改变现状······”
她接着沉默了一阵,缓缓开口道:“这不是我们决定的,也许是天意。这么讲真俗套。可是,我们一起这么多年了,你到底怕什么?我的决定是认真的。你要为我考虑一下,就像以前一样。”说过她微笑着握住他的手,用力握了一下。然后抽回手开始吃烧麦,胃口出奇的好。
“你决定了?”他问。
她点了点头。耳鸣使他们听力受到影响,声音像是从远方飘过来。她觉得坐在眼前的他,讲话的时候像是隔了一片海。尽管她知道这是生理上的感觉,但还是抵挡不住一股难过涌上心头。她只好专注的吃着烧麦。
她在加醋的间隙对他说:“我知道你之前求婚是被逼无奈,我也没有反对我爸妈做的主张。因为觉得这么多年在一起,以后多了一张纸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次婚检我也没有料到,也许真是天意,它让我给你一次选择,我不会怪你,我当初和你在一起就尊重你的想法,现在我依然给你坚持的权利,只是这次我可能不能陪你了,你可以取消婚礼,那么,我一个人抚养这个孩子。”
“你让我成为什么人?”他痛苦的仰靠在椅背上,“抛妻弃子?和我父亲一样。”
她的心撕扯着疼了一下,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我们还没有结婚。”
他没有胃口,她还是劝说他勉强吃了一点。
他们询问了店家可以留宿的旅店,决定第二天再离开。
她站起身,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山风顺着马路从山谷里游来。摇摇摆摆钻进她的衣衫内,她不由自主打了寒颤。
他想吹一吹山风,不知道会理清一些,还是会吹的更乱。
小镇的夜晚静谧而温柔,路灯零星而规则地散落在这唯一的主街上。他走在她的身后,再一次瞥见殡葬用品店前的棺椁,在微微暗淡的夜里没感觉可怕,却有一种缠痛笼罩了他的心,他能承受失去她的那些日子吗,没有她陪在身边,空气中失去了她的味道。他再一次想像失去她,又联想自己孤身躺在那口棺椁里,周身升腾起一片孤寂。
他抬头凝视她的背影,单薄瘦弱。正是这单薄的身影,曾经给了他多少力量。
她瘦弱的肩膀因山风而微微颤抖。他同样不能承受她这样的颤抖,她一个人的颤抖。他突然想起了什么,然后取下肩上的背包,从里面取出一条围巾来,疾走两步,围在了她的肩上。她被这突然出现的围巾和怀抱惊了一下,然后沉默着系上了围巾。
“我们明天回家吧!回去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她微笑着看他,眼中噙满泪水。
他微笑着牵起她的手。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天空上亮起了漫天的星斗,璀璨夺目,这是他们之前从没见过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