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逼死了老江

2018-06-29 22:00:12 作者:耶鲁君

 

《是谁逼死了老江》by 耶鲁君

  老江没了,临走只留下一句:"我死也要死在新房子,那是我盖的,谁也不能住"。

  每次回老家,总喜欢问奶奶村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往小里说是八卦,往大里说是关心村民,忧国忧民。可这件事让我提不起兴趣,说不上的压抑。

  自从上了大学,很少见过老江。对老江的印象全都停留在小时候,老江是倒插门,千里迢迢"嫁"到这个他又爱又恨的村落。

  老江是个老实人,皮肤黝黑,头发卷卷,说话大大咧咧,喜欢吹牛皮开玩笑,声音穿透力强,生怕村里人不知道他在讲话,也似乎在昭示着他已经是村里的主人,一家之主了,但村里人却拿他当笑话。

  老江是他的别称,全村人也习惯了这个称呼,也懒得关心他叫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知道村里又多了一个人。

印象中的老江身材壮硕,与妻子生了两个儿子,自从来到村里就辛勤耕耘,买了一辆收割麦子的车辆,这在当时可是一笔大费用,老江的喜悦溢于言表。每当到农忙时,老江顾不得喝一口水,随着机器轰隆声不停的收割,脸上已被麦沫子覆盖了一层,甚是滑稽可笑。

时间犹如收割麦子,一茬接一茬,两个孩子也长大了,老江的收割机还在运行,老江还是爱在村里大声咋呼,开玩笑。妻子没少因为他在村里吹牛皮,瞎咋呼吵架,可老江依然我行我素,因为他是这个村的一员。为了表明已是村里的主人,他毅然决定新盖一套自己的房子,这也是对他来到这个村子这么多年的一种证明吧。

  为了房子,老江事必躬亲,跑里跑外,召集几个不错的伙计从垒地基到上房梁,历时四个月,老江也消瘦了一圈。那天是"上梁"的大日子,老江站在屋中央那么开心,长叹一口气,"我在这个村子有立足之地,我有自己的房子了",随即将喜饽饽洒到人群中。这一洒似乎将这辈子的苦洒了出去。

  房子盖好了,可老江从没有去新房子住过,还是住在来到村里时的老房子。村里人都嘲笑他:"累死累活盖房子,留着长青草吗?可老江只是笑笑不说话。

  新房子准备留给他儿子,两个儿子也都在外工作,假期偶尔回家看老江两口子。他也在为孩子的对象操心,每次对儿子左叮嘱右嘱托,也许是中年危机,老江喜欢上了喝酒,慢慢的,老江经常醉醺醺的到家,妻子本来就看不惯他外边吹牛皮的样子,再加上喝醉酒更是厌恶,两个人可以说是天天吵架。

  有一天,妻子忍不住老江天天醉醺醺的样子,告诉老江要离婚,不过了,然后就自己跑到新房子去住,想着晾晾老江,也让他知道没人给他做饭的滋味,老江的儿子每次回家也都只去新家,只是想让自己的父亲知道做错了,不要天天喝酒,吹牛皮,在外边成为别人的笑柄了。

  老江也似乎知道了错,他那天给儿子打电话想让他们把自己的妻子叫回来,自己知道错了,承诺以后不喝酒不出牛皮不和妻子吵架了,然后,妻子当天回到老房子,给老江做了一顿饭,老江吃的很开心,老江也和妻子认了错,两个人又在一起生活。

  以为生活就能这样平静的进行下去,可好景不长,老江又开始了喝酒吹牛皮,对妻子又是吆五喝六,人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老江为什么那段时间喜欢上了喝酒,有人说是儿子没娶上媳妇愁的,也有人说是常年不喝酒突然喝了一次上瘾了,更有人说老江倒插门一直做不了主,心里憋屈。反正最后也没个结果,老江就这样爱上了酒。

妻子又提出了离婚,这次很坚决,搬着东西住到了新房子里,其实妻子嘴上说着离婚,其实心里却不想离婚,毕竟有两个儿子,这次纯粹就是让他自己一个人生活试试。老江不同意,可也没办法阻止妻子住在新房子,就这样老江白天出门干活,晚上回家自己做点饭垫一下,总感觉比以前更瘦了。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江和他妻子分居离婚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村子,村民你一嘴我一嘴的插科打诨着,好似终于有了一个话题供他们茶余饭后聊天。那天,老江和往常一样准备去商店买瓶酒,恰巧商店的几个男人在打麻将,几个人有说有笑,聊的甚是开心,也许是过于放松。几个人看到老江进商店买酒,开玩笑说:"老江和媳妇分居了啊?媳妇是不是不要你了?看来倒插门就是不行啊。"

  老江说:"屁,妻子是故意去新家住气气我,我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住在我的新盖的房子,还说她不要我了?我想什么时候去新房子住就能去。"

  "老江还是能吹牛皮啊,老婆都已经和别的男人住在新房子了,还说新房子是他的。"打牌的男人们同时爆发出了嘲笑声。

  "原来是跟别的男人跑了","自己盖的房子给别人当了嫁衣","倒插门就是不行,说不要就不要,找个苦力白干活"桌子上的男人左一句右一句。

  老江气的直瞪眼,酒握在手里恨不得摔向桌子的那群人,可老江还是不相信他们说的,他相信他的妻子只是赌气。

  老江虽然吹牛皮,可从不吐脏话。那天,他朝那群嘻嘻哈哈的男人骂了句:"去你妈的,你们这群渣渣。"随后摔门而去。

  那天夜里老江把那瓶酒喝完了,那天夜里下着雨,那天老江久久不能释怀,他对那群人的话耿耿于怀,他虽然骂了那群人,可他又信那些人说的话,他那晚喝醉了,他让自己麻木了,他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不去想这些事。

  第二天酒醒后,他想去证实一下那群人说的是真是假,也想去看看妻子,趁机去给妻子认个错把她叫回家,早上9点多他骑着车子去妻子住的新家,总感觉周边的人都用嘲笑的眼神看着他,整的他好不自在。

  几分钟后他到了新家门口,刚好门半开着,院子里正好有一个男人在帮着妻子搬麦子,而妻子也在旁边忙活着。老江被这一幕吓住了,他目光停住,口微张着,他没有冲进去质问,甚至没有停留,骑着车子就回到了老房子里。他自言自语,他说妻子有了男人,不要他了,他新房子也被人占了。

  老江静静的在院子里坐了一天,没喝一口水,只是呆呆的望着天,夜色渐渐来临,老江拿着一张白纸一个圆珠笔扭扭捏捏的写了一句:"我要住我自己的新房子,不允许别的男人住。"当天夜里老江喝了一瓶百草枯,然后平躺在床上,他觉得他成了这个村子的笑话,从一开始进这个村子就是。

  老江是在两天之后被发现没了的,因为妻子怕老江没法吃饭,其实每周都会给他蒸一笼馒头给他放冰箱,那天妻子照常去送馒头,可这次却是最后一次。

  妻子看到了纸条,知道老江误解了那天邻村收麦子的男人是他的相好,知道村里拿老江当玩笑嘲弄,她异常的平静。她给儿子打了电话,她和儿子把老江抬到了新房子,给他换了新衣服,儿子哭了,妻子哭了。

  妻子觉得是自己害死了老江,她告诉老江已经把他拉到新房子了,她没有让别的男人住,送走老江后,妻子和儿子离开了这个村子,因为老江已经是这个村子的主人,她们对这个村子丧失了希望,他们走了。离开了这个看似平静实则污浊的村子。

  老江没了,老江的新房子一直都在,虽然长满了青草,可老江是这个村子的真正主人,而村子的所谓土著户恰巧是村子的搅屎棍,那群男人的玩笑谣言是一把刀,生生杀死了老江。

  老江就这样被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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