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真的姓简。
认识他纯属机缘巧合,从2016年的初夏到2018年的夏天,不过两年。
一场失败的考研,却偶然认识了某位学姐。某天在朋友圈写了一首短诗(现在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学姐转发给了她的大学师兄。然后,就这样认识了简先生。
但是我们的地理距离相隔千里,那时他在广西读研,我在重庆准备本科毕业。一开始浅谈诗文,并没有什么相见恨晚、一见如故的热烈。偶尔聊聊,随后各自忙着各自的日子。
简先生并不是广西人,他是一个北方汉子,而且还是传闻中“生冷倔”的秦人。后来接触得熟络了,发现他的确是个典型的陕西人——个头高大,肩宽体阔,长脸瘦骨,宽额薄唇,眉眼如利刃,性子外冷内热,尤为爱吃面食。一看到他,就仿佛是看见了始皇陵里走出来的活兵俑。
虽然是后来才见了他本人的风姿,但在那之前,最令我感兴趣的还是要属简先生的“往事不堪回首”。翻看他以往的朋友圈,发现了他许多有趣的故事(由于涉及他人隐私,此处便不加以详述)。总的说来,简先生不同于常人的某些“坎坷”经历,和他过尽千帆后愈来愈成熟稳健的处事态度,以及他秋霜浸染般的诗文,着实令人有些着迷。
虽然试图窥探他人的过往而去了解一个新认识的人,总是感觉会多多少少抱有不纯的动机,但这个简先生实在让人情不自禁。不过我也是不会去妄加揣测他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习惯,闲下来的时候,更愿意读一读他的诗歌。他似乎很喜欢“秋”,好多诗文里都写了秋。去年的夏天,有人改编了他的《秋》,谱了曲,唱成一首民谣,他却调侃一句:“果然是唱的没有说得好听。”
他自己曾经用某软件读过《秋》,我听了听,不禁哑然失笑,这大男孩完全就像是机器人儿一样,低沉的嗓音不带任何情感。于是乎,这激起了我读诗的欲望,想当年我可是有专门练过的呢。我试着用朗诵加配乐的方式读了他的诗,反复斟酌挑选后,发给了他。本以为会得到他的“嘲笑”,因为我的嗓音有些沙哑,但他却为此激动了起来,并问我是否愿意再读几首他的诗。我笑着打下了两个字:“好啊!”
然后,在他的微信朋友圈里,开始有了我的名字,以及我的声音。
那时候,已经是2017年的夏末了。在煎熬了十来次考试后,我终于成为了一名教师。去年的国庆节和中秋撞到了一起,于是,千里共婵娟。
他写了一首《月亮》给我,我在2017年的秋天也徐徐创作了很多诗歌,灵感迸发。尽管自己非常清楚质量偏下,但简先生一如既往地给予我鼓励和赞扬。那时候刚参加工作一百个不适应,在简先生的鼓舞下准备再次考研,刚开始热血满满,但当我拿到人生第一笔工资的时候,我就不想再坚持了。
我就是这样一个很容易被现实打败的人。
简先生也并没有责怪我,我们还是和之前一样,有说有笑。很快,秋深了,11月的某一天,简先生从南宁飞来重庆。
从机场大步走出来的简先生,给了我印象深刻的第一面——活脱脱的一尊行走的兵马俑。不是小奶狗,也并非清秀书生,他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锐气,就像是被大西北的风沙打磨、被渭水涤荡出来的一般,尽管他在广西秀丽的山水中生活了两年,骨子里的秦风却无法抹去。这真是南方的姑娘从未见过的。
重庆五光十色的夜景与火辣滚烫的美食,给了他新鲜的体验。我好几次开着玩笑地暗示他,重庆是一座来了就走不了的城市。他在周遭都是江湖气息的方言中,用一口北方人卷平舌分明的普通话说道:“的确是可以考虑一下的。”我们在滨江路上吹着凉风,望向对岸华灯初上的山上城。
周末结束后,他又随我一道去了我工作学校的小镇。那几天深秋的雨连绵不绝,下班之后,我陪他在小镇的街道上随意走走。小镇很小,一共只有三条街道,一层比一层高,整个小镇依山而建。从小身处广袤的大平原的简先生,见到此景感叹不已,直说自己现在是身居电影之中,这个平时冷淡少言的汉子,此刻却像一个见到稀奇玩意儿的小孩子,东张西望,惊奇连连。
很快暮色降临,小镇上的路灯很少,也很暗,小镇的人们睡得也很早。雨突然大了起来,我们走到一处有布棚的街边躲雨,听着哗啦啦的雨声,凉风袭袭,我们看着街对面一家半掩着大门的房子,灯光如月。而地面上的水洼里,倒映着深蓝的夜幕,一辆汽车驶过,水中的天地摇摇晃晃。
刚到小镇的时候,我就为它写了一首诗:
《小镇》
在那些落叶卷烫成风的日子里,
雨点垂满了金色,
在街道上翻卷着的人影
层层、又叠叠,
像往日他们渐行渐远的模样,
也正像我此刻踱步而来。
小镇上一个个半锁的房子,
一声声茶味般的乡音,
咿哑咿哑,如老木船桨,
划向夜里灰蒙蒙的灯火与雾霭,
将我的昏惑、和他早睡的迷梦拨散。
却又一尾云端上的鱼,
在低矮的天穹里游走无声无息。
天穹之下,我来得摇摇晃晃,
在小镇上绕绕弯弯,
醉得像劈成一半的月亮。
那么这一棵滴血的桂花树呢,
她落日般的桂冠,
在柏油路对面熠熠生辉。
有人呐,寻着那些清甜的芬芳去了,
我就在这里罢,等一个黎明,
来日小镇上的雀声满天。
(写于2017.09.29 )
拿给简先生看了,待他亲眼所见这小镇,似乎醉意满满。那时我便愈发地明白为何他如此钟爱秋天,这的确是一个诗意满满的秋啊。
再后来第二次相见,是我去了他在的城市——绿城南宁。我见到了椰岛风情,或许没有海南那么浓烈,但随处可见的棕榈和椰树,以及稍带咖喱味的普通话,和偶尔能碰到的粤语,倒是增趣不少。南宁可是简先生“三生有缘”的地方啊,每每说起他的这段往事,都是调侃他年少轻狂的最佳话题。如今的简先生,已是风华正茂却又褪去了一身少不更事的傲慢。
冬天已经结束了,2018年快速地来临,甚至有些猝不及防。这大半年我们忙碌了起来,简先生准备着各种论文期刊发表,准备着来年硕士毕业,准备着考博。而我,整天与熊孩子们“斗智斗勇”,时常被他们气个半死不活。我们俩,都在各自的城市,奔着各自的前程。
6月的夏天很快就来了。不知为何,我喜欢夏天,许是因为夏天可以褪去厚重的棉毛衣,可以畅快地吃甜甜的冰棍儿,可以看见斑斓的彩虹,和天边烧得火红的烟霞。夏天,可以让我做很多快乐的事情。
或许现在的我已经没有了期待梦想成真的勇气,曾经痴心妄想的“诗和远方”,我只剩下自己近在手边、唾手可得的俗不可耐的“诗”。或许我永远都成为不了简先生,那个奋起直追、钻研学术的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哪怕,我只是想作为一个小女子的愁怨都变得不可理喻。
南北方的距离,竟遥远得如此可怖。
如今已是八月了,很快秋天就要来临。而比这更快的,是四天之后的七夕节。简先生应该不会想起这个日子,他正忙着备考吧。但我还是又忍不住矫情了一番,早在一周前就写好了一封《长信》:
暑气裹着云卷,
又扑进你白兰馥郁的窗。
谁会看见你的长影,
久久斜倚在枫木色地面上,
而那个伏案写长信的你,
一页一页的夏日,
要诉说多少看过的山色水光?
你是否看过阴雨的小镇,
夜灯昏沉下男女的熙熙攘攘。
低洼里有一抹海蓝,
石阶上踏过了暖橘黄,
在层叠而起的小城啊你融成了淡紫,
忽明忽暗着梅子酒香。
你是否看过椰岛的绿城,
北海以北处羁旅的冬短夏长。
来往里错过了乡音,
杯盏间说起了德福巷,
半城绿树半城楼的街头啊你头白了雪,
人来人往中渭水汤汤。
你是否看过古老的燕京,
琼楼玉宇中的鹏鸟扶摇直上。
四合院聚起了邻舍,
楼阁上悠然见朱宫墙,
飞檐斗拱下绿柳搔头啊你独影绰绰,
相顾无言时唯有月光。
那是多年之后山水之外,
黄梅落地青杏满霜。
秋风袭来天南地北的寒意,
你是否常坐窗前,
读一本书再写一封信,
说那故事还有何方?
说这日子太短余路好长。
(写于2018.8.5)
这首诗发在了微博,我又特地重新关注了简先生,只是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但这诗,也许只有他真正能看得懂。
今天下载了“简书”,是因为看到这个“简”字,心头一颤。尝试着以他的微博名搜索,发现真的有他,里面还有他的几首诗,不过是几年前发的了。或许他已经很久没有进简书了,这一篇已有三千多字的文章,他也不会看到吧。
但我不会私信他了,他若看到,还是缘分;他若看不到,就是缘分吧。
不管怎样,我只想再轻轻问一句:你好吗,简先生?
2018年8月13日 下午16: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