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俊祥/硬座车厢

2018-08-31 12:30:03 作者:武俊祥

“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题记

古城西安

1、打折机票

古城物业的员工从古城西安给我打来了电话,说房子开始办理 “大修基金”和缴纳“契税”了,如果逾期不办是要交纳一定比例的罚金的。妻一听到这个消息就赶紧问我什么时间动身去西安?两个人连掐带算,定好了我在某个周末的下午去西安办事。

从塞上榆林到古城西安,既可以乘坐长途大巴车走公路,又可以乘坐火车走铁路,还可以乘坐飞机走“天路”。可惜高原上没有运河,自然是没有水路可走的。

妻还是提前半个月在手机上为我预定了一张打了大折的低价机票。

这套按揭买下来的房子着实把我们夫妻俩给折腾了个够呛。五年前,我的家乡神木号称中国的“科威特”,因了神府煤田大开发,那时候傍着大大小小的煤矿开采,神木人一夜暴富者用雨后春笋般来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当时的金融实况是——你的亲戚、朋友、同学和战友只要与煤老板沾上一点儿边,银行就会简化手续以“保证担保”的方式给你放贷款,而且出款的速度还相当快,少则一两个小时,长则小半天。

我的同学在银行当经理,他看见我刚从部队转业回来连一套像样的住房都没有,就劝说我贷上几十万元买一套新房子住。别说几十万,就是几万块钱我连想都没敢想过,更何况还是向银行贷款,一年后到期了怎么还款?!

同学是铁了心要帮我的忙,就对我说:“明年到期前让你弟弟帮你贷款,你做担保,来回倒腾倒腾就缓转了。”

回到出租房里和妻商量,两个人预算了老半天,又把计划报告给老岳父看了,在征得全家人的一致同意后,我们第一次在银行贷到了三十万元人民币,并在妻上班的府谷县城订购了两套不足一百平米的新房子。

不到半年时间,府谷的房价一平米就涨了一千元钱。本打算卖上一套房赶紧把银行的贷款给还上,主要是三十万元巨大的债务一直沉重地压在我俩的心口上,有时候晚上连觉都睡不好,甚至做梦都在想方设法去赚钱还债。这样的生活实在是我们当初结婚时所不想要的。

那时,我的工作暂时还无法落实,妻又有孕在身,本来这一段时间的生活可以安排的安逸一点儿。但是年轻的我们却再次启动了追求美好明天的规划。妻继续挺着她的大肚子坚持上班;我也穿梭在同学和战友们的酒桌饭局之间,谋求更多更大的赚钱机会。

老实说,一个转业军人哪里懂得经商之道,只是凭借着从部队参谋业务中学来的知识,分析、比较后再做出判断——把钱投在更为可靠的老板名下罢了。

在以煤炭为支柱经济的环境下,府谷的其他经济也在伴随煤价的上涨而水涨船高。那时候,煤炭价格的波动就是神府经济的晴雨表。房地产价格也从一月一个价到2010年前后刷新成一天一个价,而且是只增不下。有史以来,陕北最北的部府谷县城,房价在高峰期间曾经突破了每平方米上万元的破天荒大关!

这时候,我的工作也有了着落,妻也从县城借调到市里上班。我们再次商量,把府谷的房子“忍痛割爱”地卖掉了。三倒腾、两倒腾,还小赚了一笔。在市里把小窝安顿好后,我们准备好好地干工作、养儿育女,美滋滋地居家过日子。

然而,古城西安曲江新区的开发再次吸引了为数不少的陕北煤老板们的眼球。他们把“过剩”的资金又投入到了买、卖房地产的经营上。战友李军从煤矿里撤资三亿元联合另外一个煤老板,充分发挥他建筑专业出身的优势,在曲江新区买下一块四十多亩大的地皮,准备搞住宅楼开发。我们曾是一个连队里当过兵的战友,又是一个县城的老乡,交往自然是最亲密不过了。他知道我手里还有一个小数字的存款,就鼓励我在他的楼盘上预定一套房,承诺给我板式楼里楼层最好的一套。一方面由于工作性质的要求,另一方面经过多年来我对国际国内时事的关注,再加上当年国际油价的暴跌,我推说这点钱我还要攒着供儿子念书、上大学、买房子、给结婚用哩,投资的事儿就不敢再想了。妻一听说有这等好事,就不跟我往一块儿去想了,她怂恿我再买一套新房吧?反正儿子上高中得到西安去,大学毕业了说不定会在西安找工作,乘早买一套房既合情又合理。而且还说,自己战友开发的楼盘,优惠力度那么大,这样的好事千载难逢呀。

古城墙外

同学、亲戚、家人,三番五次地给我做工作。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那就再吃一回苦把日子过紧巴点儿吧!我和妻一起南下古城去考察战友在曲江开发的楼盘。

一平米接近一万元,我们预交了25万元定金,楼盘竣工交房时又在银行贷款30万元,余款按揭分付。

打贷款的日子是与日艰难。2012年底,随着国家经济战略的转型升级,粗放的能源经济陡然下滑,神府煤炭行业景气不再,相关产业不但停滞不前,而且颓势日渐。银行不但加强了信贷条件的规范,在急于回收放款的同时,而且几乎停止了放贷审批。当时若想再到商业银行里去思谋贷款,那简直要比登天还难。私人开设的融资机构——典当行,如同空气般一夜之间蒸发得纷纷卷闸关了门,讨债者们给老板打电话不是“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就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自2013年开始榆林人去古城西安办事,已经不再是想在什么时间走就在什么时间到榆阳机场去“腾云驾雾”了,而是提前十多天就得预定好打折的低价机票,或者普遍乘坐七八个小时的火车。

用意象派运动主要发起人、现代文学领军人物、美国著名诗人埃兹拉·庞德(1885-1972)《在地铁车站》中的一段诗来形容火车站的情形,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金桂

2、住在连襟家里

我给住在曲江新区的连襟拨通了电话,说我晚间23时50分到达咸阳国际机场,接机的事儿就免了,我可以乘坐机场大巴进市里,到时能给我开门就行了。连襟在电话里笑着说,他在家里坐着等我下来,一定给我泡一壶香气袅袅的名茶。

我在府谷中学上高中的时候,一个学期也回不了两趟家。一旦等到放“秋假”回家,我得从连襟昔日老家附近的府谷汽车站里乘坐上敞篷班车回神木。到达神木县城后,还得在初中同学俊文的家里再歇一站,再在第二天一大早出发,步行50华里才能回到陕北东南部的大山深处的家中——帮父母收割庄稼。

住在俊文家的当晚,我俩尽说些与念书不沾边的事。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俊文的爸爸在乡上的广播放大站当站长,我们学校离放大站比较近。一到放学,俊文总要在我们住校的宿舍里和我玩一会儿,等到学校打饭的铃声响了,他才起身回家去。有时候俊文也和我一起吃我从学生灶上打回来的饭,而后我俩再相跟着一起去他家,再吃一次饭。而后,我们便拿着课本到学校背后的那片杨树林里去背书。

记得有一天,初三毕业班的一对男女同学闯进了我们经常背书的林子里,正当他俩手拉着手兴高采烈地准备往林子里的一棵大白杨树上依靠时,吓得俊文立马就朝我跑了过来。这一跑同时也吓到了那两个高年级的同学。他俩就像一对受了惊吓的野兔子,很快就出了树林子。

我在那里笑得气绝马趴,连说话的气儿都喘不上来。那种青涩的少年时光为我和俊文后来的相聚增添了欢快的谈资,也为我俩一生的友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我在异地去上了高中,我俩任然书信不断,甚至是我们高中毕业后仍然选择了一起去新疆当兵。后来我们成了一生的战友。

我考上军校后,战友们有的复员回到了农村,并且很快就结了婚;有的留在县城,等待安排工作。每逢我军校放假回家,我都早早地给俊文写好信说明探亲归来的时间。几位在一个连队当过兵的战友只要能联系上,都会准时在俊文县城的家里等着我。

那时候,俊文正和他现在的妻子谈恋爱,战友们真心祝福他俩能够早日结婚成家,好有一个蹭饭的地方。俊文的爸妈也非常喜欢我们这一帮儿子的战友们,每次到他们家都把好吃得菜和肉给我们买回家,让俊文和另外一位在炊事班干过的战友掌勺,我们在一旁给他俩洗菜打下手。当然,洗菜打下手这种苦累活儿,俊文是绝对不会让他的对象去干。有好几次他对象挽起袖子想要加入到我们当中来,都被我们恭恭敬敬地给请回到客厅的沙发上,陪着她的准婆婆看电视去了。

那阵子,中央电视台正在播放《女子特警队》,电视上年轻英俊、飒爽英姿、机智果敢的铁红吸引了全国多少青年男女们的心。2000年,铁红的扮演者——武警女子特警队的副营职指导员雷敏在天津武警指挥学院教育系进修学习时,我也在同一所院校的武警指挥系进修学习。

那一顿看着电视吃完的聚会餐,不光令我终生难忘,就是在今天我们全家偶尔与俊文全家聚在一起时,俊文的爱人仍然念念不忘地说她就喜欢军人那股雷厉风行的作风和敢于担当的性格。

时光不再,岁月难返。我们这一代人的儿女们恰好正是我们那个时候的年岁,孩子们上大学的上大学,读高中的读高中,虽然一代人与一代人的生活方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但对待生活的热忱依然是一样地充满了青春的激情!

青春,这是一个多么令人迷恋的年华啊,不管怎样过,只要不违法、不犯罪,青春的花开在哪里都是那样的高贵艳丽!

从榆阳机场到咸阳机场,飞机到达的时间准时定格在晚间23时50分。坐上25元钱的机场大巴,约摸一个小时,我在西安钟楼附近的停靠点下了车,再打出租车10分钟就到了连襟的楼下。

我的房子接到手快满三年了,由于手头拮据,连简装都没有搞,一直空置在曲江新区。我估计那么大的一个绿地小区里像我一样空置房子的业主,估计不会很少吧?那夜晚楼面上亮灯的几个窗户说明房屋里主人经常不在家。

妻给我说了好几次,再贷上点款简单地装修一下租出去,至少水、暖、电费和物业费不用我们交了吧?只有搞企业当过厂长的连襟知道我为什么不去装修房子的真正原因——工薪阶层,有了一套房子再按揭买上一套房子,本来就紧紧巴巴地过着日子,再要是贷款装修房子,无异于滚雪球般的债务会越滚越大,这一辈子的心思都要花费在还债上了!

喝完一泡再喝一泡,我们俩连襟直到把大红袍往茶壶里换了三四回,实在是上眼皮与下眼皮连打架的动力都没有了,我们才不知不觉地和衣而眠,躺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着了。

金桂

3、古城十月金桂香

从大雁塔北广场出来,我提着公文包急匆匆向公交站台走去。

古城十月正在修建新的地铁通道,地面上许多条街道正在重新翻修。公交车临时改了线路,市民们不得不绕道去临时的站点去乘车。妻在电话的那头不停地告诉我该乘哪路公交,到哪里倒车,再在哪里下车。耳旁的秋风呼呼地吹着,大型机械的轰鸣声隆隆地吵响,我什么也听不清。只好躲进站台旁边的门市里,站在货架旁边让妻再重复一遍。妻又在陕北的家里高声喊着:“聋子,我最后给你说一遍......”

唉,你这恼人的秋天,你这恼人的轰鸣声!

加之我在当战士期间曾经是班里的机枪手,子弹打得太多把耳膜也给震伤了,听力下降了许多。这一轰轰我还真没听清妻给我说了些什么话。我就乐呵呵地对着手机给她说:“记住了!”最后,还是问了一位清洁工人,才闹清楚是在赛格电子城换乘20路公交车,再到西高新省游泳馆下车。

早晨7点钟赶车的人还不是太多。我坐在20路公交车的最后一个座位上。窗外的街景随着汽车的行进而纷纷后退。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漫进车厢里来,侵犯了我的嗅觉——啊,是桂花的香气!

季节应该是农历的八月份了。公交车厢里的香味越来越浓,盖过了穿着蓝白工装的女子们喷洒在身上的香水味道。没错,是桂花的香味。满车厢的桂花香气简直是沁人心脾,在这深秋的清晨,真让人神清气爽、精神抖擞。透过车窗玻璃,雁塔区的街道中心长长的林带上一棵棵硕大的金桂和银桂全都披金戴银,绽放着满树碎小的花朵。难怪——古城会如此地香重!

公交车到达西安火车站西的时候,上车的人越来越多了。这个时间坐车的人大多是像我一样从外地来古城办事的,或者是朝九晚五地急赶着要去上班的人们。在由东向西行驶的街道上,南面那一堵灰砖砌成的老城墙上高高的旌旗猎猎迎风,仿佛盛世大唐的天子正要去上朝一般,守城的军士们高举着旌旗器宇轩昂地值守在城墙顶上。

我的思绪再次回放到不久前在古城西安举办的那一场令世人瞩目的“西安市中秋晚会”。

今年中秋节恰好轮我休班。天刚蒙蒙亮,我把妻和女儿叫醒,让她俩赶紧洗漱,准备到小区大门外的“神木羊杂碎面”小吃店去吃早点,而后再开车一起回乡下老家去看女儿的爷爷和奶奶。

晚间新闻结束后,父亲和母亲在新房的院子中央摆上了高桌。翠绿色的大西瓜被我用短刀拦腰划出一圈“W”字样的切口,两手相对用力一拉——红色的瓜瓤令人垂涎欲滴。女儿把白天从树上打下来的大红枣、大红苹果和香梨洗干净,端给她奶奶摆放在高卓上。妻把我们从市里带回老家来的紫葡萄、月饼、炉馍馍都摆在了盘子里——焚香、拜月、敬老天。

敬天礼毕,一大家人围坐在宽敞的客厅里观看中央电视台在古城西安直播的大型中秋晚会。

是夜的大唐芙蓉园以它十三朝古都的雄宏与美仑美奂,吸引着海内外所有华夏儿女以及国际友人的目光。

雷佳的一曲《乡愁》勾起了多少海内外游子的缕缕思乡之情!哦,你这千年的古都长安,你这金秋的丹桂飘香!

硬座车厢

4、六号硬座车厢

人常说“先苦后甜”,我这回确实是颠倒了一个个儿。

去古城,早早地买了打折机票,不到一个小时的航程就到了。回榆林,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大城市办事,人生地不熟。尽管我事前做足了功课,可事到临头还是到处碰壁。房产公司和几家业主正在为房屋的建筑质量打官司,没有入住的业主又不想全额给物业公司缴纳物业费、公摊电费和暖气费(代收),大家一直纠缠在遥遥无期的协调中。所以,领取“房屋建筑面积图”就十分麻烦——好说歹说,物业经理总算给了我一个“面子”。中国人办事真的很讲情面。

“面积图”领上了吧?你得拿着户口本、夫妻双方的身份证再到房屋产权交易所去领取首购表,领这张表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一进交易所的大门口,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现场,一点也不过分。再到行政大厅,用时下仍然流行的一句话说——我勒个天,那才叫人多哩!

保安把你领到“叫号”机前抽取票号,而后再把你指向了排队大军。想坐椅子?门都没有——莫道君行早,更有早来人。三折腾两折腾,半前晌等到半后晌,听见自动叫号喇叭呼叫你的票号时,你的心情忽然从恹恹欲睡中亢奋,疾步来到工作人员的窗口,只要本、证齐全,瞬间办妥!

接下来到银行去交纳房屋大修基金、到税务局去交纳契税,再到开发商的产证中心去换票。三件事其实十分简单,由于我把购房发票给弄丢了,“美美地”被折腾了整三天!

房子啊,想你何止只整三天,而是整整三年哪!

这一折腾不要紧,连襟也跟着我跑地方,回家的火车票就不敢提前购买了。西安这个地方本来就大,从雁塔区的东南面到西高新的西北面,足足要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城市的拥堵问题不仅仅只是首都北京的现象,西安也不例外。连襟把车放在地下停车库里,宁坐公交车也不敢开私家车——西安有公交专线,那才一个快哩!

正赶上十一长假的前一天,我俩在大街上草草地吃了一碗“油泼辣子面”,已是华灯初上时分又急匆匆地赶往西安火车站。往日开阔的广场上如今围了一圈比人还要高一倍的铁丝网,这堵墙也是为了安全起见而采取的应急措施吧——西安的高校实在是太多了,再加上历史旅游景点多,长假期间的客流量可想而知。

想用传统的买票方式排队去购票?用西安话说,人家早在网上卖完咧。没办法,连襟找了一个“黄牛”给我高价买了一张有座位的硬座票!夜里十一点多才离开了古城的地面。就在火车“咯噔”启动开往陕北的那一瞬间,我向车窗外瞥了一眼,站台上的情景使我再一次想起了:“人群中这些面孔幽灵一般显现;湿漉漉的黑色枝条上的许多花瓣。”

最早接触这首诗是我在初中快要毕业的时候,刚从榆林师范学院毕业的杨有宽老师在一节语文课上给我们朗诵的。这首诗甚至影响了我一生的兴趣爱好。

火车驶离古城已经很远了,城市的灯火早已不见,只有远处公路上的大车灯偶尔明亮地一晃而过。

车厢上的乘客仍然无法安顿下来。准确地说是车厢里没有座位的大学生们还在一节车厢、一节车厢地寻找可供坐下来的地方。我在6号硬座车厢的118号座位上坐着。在我的座位周围,因为紧挨链接两节车厢的过道,挤满了站立的年轻大学生们。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把我拉回到上军校时放假回家的那段岁月。军校放假前夕,校务处的首长们早早地通知各个学员队把学员回家的去向统计好,利用午休的时间把火车站的售票员同志们请到我们学院来,学员队各区队的学员代表们都带着各班交上来的购票款和去向表,按次序买回车票,再分发给我们每一位学员。

时光一晃就过去了三十年,我儿子也已经像我当年的那个年龄一样在南方某高校上了大学。今天的火车提速了很多,而上车没有座位站着回家的现象还跟从前一样,特别是在几个传统的节假日期间这种现象更为严重。

有几个大学生自带了便携式马扎,就像我们在部队的操场上集会时坐着的那种可以开合的制式小凳子。每一节车厢里站着的人还是要多于坐着的人。我问一位同学,买票时就没有座位了吗?一个留着长发的小女生从牛仔上衣口袋里掏出来她的车票说:“我们都是这种没有座位的半价学生票。”

这趟车开往的终点站是府谷县火车站。给我掏看火车票的小女生抄着我非常熟悉的陕北府谷方言,她和其他几个男生说话的时候,我能判断出他们应该是一个地方的人。

一路上,我和他们轮流着在我的座位上坐一会儿。人的生物钟有时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能够在瞌睡的时候趴在座位前的台桌上小憩一会儿,那也是困境中极美好的一种享受。就这样,趴在台桌上的人短暂地进入了梦乡,坐在马扎上和站在过道上的“天之骄子”们压低声音交谈着——我们都在消磨着时间。

说实话,一个人在年轻的时候能够经历一些身体劳累、心志煎熬,并不是一件坏事。古人说过——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对于这些和我儿子一般大小、正在上大学的孩子们来说,一旦学业有成后步入社会后,他们所要面对的前路远比上学时要艰难、要复杂的多,还又很多需要担当时的抉择与付出。孟子曾经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从这个意义上说,根据我这个年龄的过来人的经验,经历是人生最好的老师,它可以教会你生存与成长。

车过延河的时候,我的腰实在是疼痛的撑不住了,额头上的汗珠不住气地往出冒。要是在从前,别说是七个小时的火车,就是从西安到乌鲁木齐两天三夜的车程我也从未认过怂,大不了在车座下面铺几张旧报纸,钻进去睡上一觉就得了。年轻就是资本啊!如今,岁月的风雨快把我这个从陕北大山沟里走出来的汉子剥蚀得如同故乡山顶上的那一座烽火台,浑身千疮百孔;更像那斜阳余晖中一匹渐行渐远的瘦马——终将被时间的消逝所湮没。

早晨七点十分,火车准时到达榆林站。告别了新认识的几位年轻大学生,他们还要行驶一百多公里才能到达黄河岸边的那个小县城——那是他们日思夜想的家乡啊!而我,只想很快地走出车站,到站前广场的通道上尽快打一辆出租车回到家里——躺在宽展舒适的大床上美美地睡一觉。因为明天,我还要上班去。

(2016年12月1日初稿,再改于2018年8月31日。)

武俊祥
武俊祥  作家 胡杨枫渊,本名武俊祥,男,汉族,军校大学文化, 1970年12月生于陕西省神木市,1989年11月入伍到西部新疆,2003年初从新疆武警部队转业回到陕北榆林市,现从事公安监管工作。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榆林市作家协会会员, 2017西北大学作家班高级研修班学员。曾在《中国国土资源报》《作家报》《延安文学》《散文选刊》《海河文学》《西安日报》《榆林日报》《榆林新青年》《新榆林》《榆林文化》《榆林诗刊》《红石峡》《神木文学》《榆阳诗文》《无定河》等报刊杂志和《文学陕军》《散文百家》《金陵文学家》等省作协文学公众号平台上发表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数十篇,20多万字,多篇散文被收录进不同文集出版。

武俊祥/硬座车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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