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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檬檬和匆匆
01
我快二十岁了,阿梨也是。阿梨最喜欢说“时光匆匆”,想来真的是匆匆了。
我们是本家,又是邻居,而且恰巧同龄,和她一起长大从一开始似乎就是冥冥之中的安排。
小时候我们形影不离,一起上学,一起割草,一起玩……
有一天,我们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梨树下,阿梨对我说“长大以后我们还要在一起好不好?”
我想了想说“可是我们要嫁人的。”
“那我们就嫁在同一个地方。”
“好。”我应了一声。
她可能忘了吧,毕竟童言无忌。
02
十七岁的时候,我结婚了。
“我要结婚了。”犹豫了很久,我终于鼓起勇气向她告知这一消息。
电话那头没有传来一丝声响,我早该想到的,阿梨对我一定失望极了。
良久,她轻描淡写地说“很好啊,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沉默,还是沉默。
几天前,我们才刚费尽心思退了一桩婚,现在我却掉头就心甘情愿答应了另一桩。
十七岁,我辍学了。对的,临近中考,我却辍学了。
我清楚的知道,因为成绩的原因,我考上高中的几率为零。但是自己又很不甘心去上职校。前路茫茫,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我迷失了。
我想过千万种可能,就是没有想到那种众星捧月的情景会发生在我身上。这绝无仅有的人生经历让我的人生从此丧失了生机。
当我不读书了这个消息传出去的时候,我家的门槛被各色各类的求亲者踏破了。当然大部分是和我一样辍学在家的十七八岁的少年。
有一个亲戚带来的声称是一个二十四岁的男人,来到我家之后勤快,会说话,很讨人喜欢。但是我完全没有兴趣,因为他秃顶,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才二十四岁。
朋友找我去玩,我就外出了几天,我回到家,哥哥才告诉我。我的爸妈背着我收了那个男人的定金!
爸,妈,我是你们的女儿啊,不是衡量估价的商品!你们为什么不经我的同意就要把我嫁给这么一个男人?我不爱他,我看不上,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生活。
我不读书,我可以去打工啊,但是为什么你们又那么害怕我出去打工?你们说是怕我嫁在外面受欺负,可是难道我就真的只能呆在这个穷山村里了此一生吗?
我声泪俱下,我的父母不为所动,那一刻,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最让人心痛的是我知道我是。
我突然间想到了阿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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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小时候阿梨总是对我说她羡慕我,因为每次她和我出去割草只要回来晚了,我爸妈都会打着手电筒来接我,也会接过我背上沉甸甸的篓子。
我曾经无数次想起过我和我的家人一路欢声笑语回家的情景,也会无数次想到阿梨那带着羡慕的在黑夜里闪亮着的眸子和她那小小的看起来很孤单的背影。
阿梨所不知道的是,我曾经问过她的爸爸为什么舍得让阿梨孤单地走在黑夜里,他开着玩笑说,“我家阿梨只要有我在就很娇气,不能惯着她。”
无疑,后来实践证明阿梨爸爸的正确性,她会和老师因为题目而争论不休。她参加学校各种各样的活动永远面无惧色。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除了那头和男孩子一样的短头发从未改变,她以肉眼可见速度成长着。终于,她去了城里。在那里上初中,高中,一直那么优秀。
诚然,我与阿梨是不能比的,她出生于书香世家,从爷爷那一辈开始就已经是重视教育而且多产教师的家庭。阿梨的奶奶常常打趣地说,“我家啊,就是一家子的教书匠。”
从出生开始,我和阿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吧。我这样的女孩,做事优柔寡断,连决定婚姻大事的权力也没有。
04
那天,我哭得很伤心,我接到阿梨的电话。我把这一切的不公都告诉她。特别是爸爸那句“他给的钱我都还债了,你不嫁我们要付违约金,所以,你嫁也得嫁,不嫁,我用绳子绑着你也要去!”
凭什么?真的凭什么?我崩溃了,绝望中的呐喊也没有任何人会听得见吧。阿梨啊阿梨,你懂我吗?我真好难受,我好羡慕你。那一天,阿梨也哭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看待父母,他们生我养我,但是为什么要擅自为我做这关乎我一辈子幸福的决定?可以暂且理解为他们的人生也是这样,他们的文化不高,他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农民。
经过多方调解,这桩婚事费经周折退了。过了很久我才知道那个男人已经三十多岁,而且已经娶过两任妻子,家中一贫如洗。
想想觉得很可怕,差点就因为还不起彩礼钱而把我这一辈子的幸福卖了。
那时候的我已经无心学习,我的的痛苦随着父母看待我的眼光与日俱增。
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生活,嫁就嫁吧,总比现在这样痛苦的生活好吧?
没有感情可以先培养,先结婚后恋爱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况且,老一辈的人不也都是这样的吗?
这样想着,我妥协了,也释然了。没有那么多追求,人就不会活得那么累。
很快在众多求亲对象里选择了一个看起来很稳重的小伙子。他家就住在街上,有房有车。
很快,这一切就水到渠成了。我的人生我能大致想象到,因为它本来就一眼望得到头。结婚。生子。养儿。防老。死亡。
梦想不是我这样的人应该有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与我无关,这一生,我就这样平平庸庸,碌碌无为。怎么过不是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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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我结婚的时候,阿梨没有来,我的孩子满月了,阿梨也没有来。我想,阿梨是不会来了。
上一次见面还停留在她高三的那个假期,我和丈夫进入村口碰巧和提着行李箱的阿梨在那棵梨树下相遇了。
她看到我,很开心的笑了。
她说“书书,我要走了,我想抱抱你。”当时我愣了一下,内心涌现出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看着她倾向我的身体,我躲开了。
阿梨,对不起。
同样是二十岁,阿梨已经远在他乡上了大学,学的也是师范,她以后也会成为一名优秀的人民教师吧。
而我,女儿已经一岁多了,我的这一辈子,只愿我的孩子能幸福。
今年四月,村口的那棵老梨树又开花了。明年我还要回去。梨花。真好看。
阿梨,你什么都好,就是名字不太好。
梨花很明丽,梨花也很悲伤。
梨花是相逢,梨花也是永别。
阿梨,再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