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靥,梦靥,你知否?
晚上八点,我准时踏进碧桃林。
暮春时分,碧桃盛开。
花瓣纷飞,地面落了一层白屑,黑土湿润,我踏了几个脚印。
第七棵碧桃树下,有一个树洞。
树洞依然被冬天的雪冻结,我抠开树洞,伸进手指,取出一个水晶盒。
水晶盒像个冰晶石,玲珑剔透,雪花一样的冰屑封住了盒子。
我打开水晶盒,盒里有一颗珠子,是儿童普通的玩具,玻璃弹珠。
这个玻璃弹珠,包着一个三色花瓣,这花瓣扭曲着,在弹珠里灿然开放。
“到我这里来,妹妹。”弹珠里说,带着冰冷的语调,“进到弹珠里来,我的妹妹,我离开了你四十一年了,妹妹,快进来啊!”
我疑惑地看着弹珠,弹珠在我手心旋转,微弱的玻璃闪光,在雪光下,像颗珍珠。
“我怎么进去啊?”
“你拿着弹珠,对着月亮,转动弹珠,当弹珠的光对上月亮时,你就可以进来。
”
我抬头看天,天空的月大而红,又是一轮血月,在民间故事里,血月是不吉祥的。
我把弹珠对着月亮,月亮的光照在弹珠上,周围得雪光冒出了光辉。
我看看自己,依然在碧桃林里,手里握着玻璃弹珠。
我仔细看弹珠,发现它和别的弹珠没有区别。
甚至,没有了声音。
我得到它,是从老旧的古屋里找到的。
我的玩具盒里,都是小时候的玩具,大多是减哥哥买给我的。
在角落里,我看到了弹珠。
这颗珠子,到了我手里,开始说话。
它喋喋不休,每天都说话,可是,没有人认为它会说话。
我一度怀疑自己有了幻听,增加了安定复诊的次数。
我很正常,不过,有些轻微的幻听。医生说,你是恢复最好的一个病人。大夫安慰地对我笑。
我家人都宠着我,我回答,我的环境很好。
大夫又笑了。我安心回到了家。
我把弹珠密封在水晶盒里,我爱这颗弹珠,它是减哥哥送给我的。
我打量着弹珠,就算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弹珠里面怎么有的花瓣。这么均匀,这么靓丽。
我对着灯光旋转弹珠,弹珠变幻着色彩,斑斓的光,又引起了我的赞叹。
如今,我把它封入树洞。
树洞里依然是冬天,北风在树洞内嚎啕,洞外,春风吹拂,春寒料峭。
但是,碧桃花大咧咧开着,一家子都是大大小小的花球,在树上跳动,抖落了花瓣。
我爬上巨大的雕塑,看着碧桃林外面的道路。
月亮向上攀爬,仿佛要滴下橙色的橘子汁来。
接着,月亮被吞食。
天狗食月啊!我尖叫起来,打开手机,急忙看着,今天有月全食。
哎呀嘿!我坐起来,看着月亮被慢慢吞噬,四周暗了下来,神秘莫测,像海域暗处。
我有些怕。
这巨大的碧桃林,仿佛来了魔法,月高而大,血晕蔓延,而黑影,慢条斯理地吞噬月亮。
我竟然听到咯咯的笑声,我惶恐地环顾,没有人在我身边。
春风吹过来,带动了碧桃花,让她们打了秋千。
碧桃林里更暗了,我怕起来。
“到我这里来,妹妹”一个声音响起来,“到哥哥这里来,妹妹。”
我疑惑起来,四处望着,风儿停了。
碧桃花的瓣颤悠悠地起落。荡漾开来,落了更多。
我走到第七棵碧桃树前,凝视着树洞。
有微微的光漏了出来。
我困惑地伸出手。
“妹妹,来!”树洞里有人说,“妹妹,来,哥哥在弹珠里。把哥哥抓出来。”
我伸出手,探进树洞,有一只冰凉的手握住我的手,像雪堆。
我收回手,张开手,手心里有一道光,这光恍惚间,渗入我的心口。
“妹妹”有声音在响,“你这里,还有哥哥的房间哦!”
我低头看着心窝,嘈嘈杂杂的声音传了出来。
“妹妹,妹妹!”风儿掠过我的发,吹着口哨飞走了。
我跌跪下来,手插进了暮春的残雪里。
雪地冰凉沁骨。
“妹妹!妹妹!”有人在喊我,“我在你心里,妹妹!我在你心里啊!这么多年里,哥哥虽然离开了你,可是,哥哥活在你的记忆里啊!”
我转眸,什么也没有看见。
“妹妹,妹妹!”我的脑海里,有人在喊我,“妹妹!妹妹!哥哥在这里。在你的脑子里啊!”
我茫然站起来,月全食还在进行。血月只剩了个月牙。
我的脑中刮起了大风,各种声音都响了起来,脑中的风暴,让我晕眩起来了。
“妹妹!”“妹妹”“妹妹!”
我集中了所有的力量,一巴掌拍在自己得胸口,抓紧了胸口,颤动着手指,抠到了檀中穴上。
血珠流了出来,剧痛让我发颤。
脑中的声音小了下来。
我紧紧按住檀中穴,恶狠狠地说:“你他妈别出来了,这么多年,别管你是我,还是我是你,你他妈都别出来了!”
“我受够你了!”我躺在巨大的雕塑上,冰雪咯着我的腰,檀中穴痛入骨髓,我闭紧了眼睛。
我的胸口,有个小人在翻滚,在挣扎,在哭嚎。
“我知道你是谁!”我艮辣地说,“你是我的幻觉,是哥哥离去后,你被我幻想出来的幻觉!”
“我知道你是幻觉”我抓紧碧桃树的枝条,“我也扼住了你的咽喉。”
“一个幻觉而已嘛!”我哆嗦着身体,尽力伸展着身体,整个碧桃林,结成了巨大的魔法阵。
驱走了我的梦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