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县城同学聚会

2018-11-06 11:00:03 作者:严倾Mason

庆东是2017年春节开始玩德州扑克,一年半时间输掉了20多万。

我是在初中毕业20周年的聚会上知道这个消息的。当年一个班52个同学到场了36个,与我们的年龄数字相同。其中21位男同学,差不多有8位经常玩德州扑克。在我们这个十八线小县城,线上德州扑克居然有这样高的普及程度,让我颇感吃惊。

不过同学们都输多赢少,其中就属庆东输得最多。

“运气太TM差了,经常被人BB。赢小pot,输大pot。CTMD!”庆东狠狠地吸了口烟咒骂。那些玩牌的同学都纷纷附和。

席间我们并没有多聊牌,而是喝酒吹牛皮回忆当年青葱懵懂岁月,间或和徐娘半老的女同学们插科打诨,说对谁谁谁当年有点那个意思,还有谁谁谁和谁谁谁你们是不是打过kiss。

同学聚会追忆年少的只是少数,更多的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除了那些来炫耀身价的,更多的是来发现第二春。36个同学中有一半已经离婚了,在三十多岁这个如狼似虎的年纪,从老同学中发掘下当年的感觉,也许会比初婚更持久弥坚。

宴席散后大家闹着去KTV开始第二场,众人相拥而去。而我们一帮赌徒早已算计好要找一处棋牌室决斗到天明。

“你不去唱歌吗?”晓娟问我。

我说我五音不全不会唱歌的,免得污了大家的耳朵。

“那去KTV里喝喝酒聊聊天呀。”晓娟说。

我在酒店门口斑斓的霓虹灯中看着晓娟眼角的鱼尾纹和因为酒意黄中泛红的脸色,发现她虽然被生活打磨得满是风霜,但依然有几分当年少女时期的美丽。我突然想起当年我给她写过一封石沉大海的情书。

“要不你和我们一起去打牌吧,我们还缺个发牌荷官,我教你,会有很多小费哦。”我说。

晓娟犹豫了一会然后点了点头。

我们组了一个9人桌,大家商量决定打25/50。他们一般在线上打5/10/20,都觉得线下节奏慢可以打级别稍微大一点。我用10分钟教了晓娟德州发牌的技巧。晓娟从小心灵手巧,又在纺织厂干了十多年,发牌这点小事根本难不倒她。算记分牌我们来就可以。

牌局进行了大概30分钟后,我就知道庆东为什么会输20多万了。

他简直是条傻鱼。

有一手牌,翻前他前位limp,我中后位用JhQhopen5BB,大盲call,庆东call,三家底。翻牌圈9hTd3s,大盲check,庆东打2/3池,我raise,大盲弃牌,庆东call。转牌Ah,庆东打1/2池,我花顺双抽后手80BB左右推了allin。庆东大概思考了三秒钟,然后call了。摊牌他是89杂色,中了一个中对。我虽然暂时落后,但花顺双抽带两高张有20张outs,45%的胜率。最终在庆东狂叫顶住的声音中,河牌掉了一张2h。我赢下了一个大pot。

庆东咒骂了一分钟,然后买入2手继续干。

我非常高调地拿出一叠记分牌给了晓娟当小费,感谢她发牌发得好,言下之意是对其他老哥说赢钱了要给小费,给了小费才会赢更多。晓娟的脸上洋溢出了美丽笑容。

除了庆东之外,在场的其他几位同学的技术水平同样不敢恭维。要么紧得要死,一晚上蹲坑入不了几次池。要么经常抽风,不该call的call,不该弃的弃,不该咋呼时咋呼,不该allin的非常豪爽地就推了。概率、EV、手牌范围、平衡打法、套池、价值下注,这些概念在他们眼中就是不存在的。他们唯一在意的就是:这牌发得出就是发得出,发不出就是发不出。

“你们看过德州书吗,或者教学视频?”我问。

“看个JB。”庆东狠狠地弃掉一手牌,点了第二十根烟吞云吐雾,“干就完了!”

我也觉得问了一个多余的问题。在座的同学基本都是职高、中专毕业,最高学历是大专。看书学习从来不是他们人生的主旋律。赌博这件事在他们看来也绝对和知识搭不起界。

庆东当年是坐在教室角落里的被放弃者。我还清楚地记得,当年数学老师老陈是个高度近视。他转头板书的时候,庆东会偷偷地从窗户上翻出去,到学校花坛角落里抓虫。然后老陈转回头的时候都不会发现教室里少了一个学生。他的中考成绩烂到令人发指,尤其是数理化,几乎都是个位数。家里交了赞助费才好歹让他在市里一所职业高中里读了三年工商管理。毕业后在家混了几年,也不出去打工。老爸实在看不下去,就拿出老本给他开了一个茶叶店。凭着伯伯在华英集团做后勤总务的关系,也能拉来不少茶叶订单,生意居然也非常不错。

娶妻生子日子就这么平稳过了十多年,直到庆东学会了打牌。于是生意也不怎么管了,在店堂里的茶道桌上,泡一壶茶,倒在老板椅里捧着手机日日夜夜打牌。20多万就这么灰飞烟灭。老婆闹得鸡飞狗跳后带着女儿回了娘家,只等庆东签字离婚。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快散了。

这些都是事后一些老同学告诉我的,而那天晚上庆东从水下打上来,赢了一个多买入。天蒙蒙亮时,大家带着疲惫的身躯各自散去。庆东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看我的技术是不是还可以。输给你的那手牌完全是你运气太好了。我领先被BB的啊!”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晓娟发牌一晚上拿到了3千多小费,她开心地说抵得上在厂里半个月的工资。

“一晚上不回去没问题吧?”我问她。

“早就离了,儿子跟他爸。”晓娟说。

“哦,真可惜。”我回答。

(全文完)

严倾Mason
严倾Mason  作家 中年大叔学写作

记一次县城同学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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