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制种

2018-11-19 14:45:05 作者:邹永志

晚上听罢一首"北彊播种,南国打场"优美欢快的歌曲,引起了我年轻时一段海南制种的美好回忆。

(一)

记得是一九七五年的初冬,我正在安康公社仙桃咀修电排,一天营指挥部赵教导员找到我,叫我不再在电排工地上干了,马上赶回家去,有去海南制种新的光荣任务(那时农村青年民兵就是准军人),我在电排工地上吃罢晚饭,背上行李依依不舍的告别了一起在仙桃大电排工地奋战300多个日夜的工友。入夜,初冬的河堤上已是寒风刺骨,我揣着南下海南制种的喜悦,一个人逆风行走在漆黑的河堤上,临近午夜时才走完回家的四十多里路程。到家时一家人都还没睡觉,父母在为我远行作准备,姝姝们为我有机会去南方大城市而高兴着。

第二天,一大早吃了母亲特意给我炒的一大碗蛋炒白米饭,我背着行李步行二十多里赶 到公社时,各大队去海南制种的人员都已经全部到了,公社领导给我们开了个简单的送行会,就用全公社仅有的一辆小货车,把我们十五个人送到县革委会招待所。十一点多钟县革委会招待所院子里已是人声鼎沸,全县一十八个乡镇和二个农场二百多名南下制种队员都已聚集在一起,一个个脸上都挂满了去南方喜悦的笑容,到得早的几个公社制种队员还搞起了拉歌比赛,安生公社带队领导孙宏福打拍子的样子我至今还记得。十二点刚过就吹起了吃饭的哨声,各公社制种队员排队进入招待所大餐厅就餐,八人一桌,六七个菜,好丰盛的,特别是梅干菜扣肉好好吃,至今想起来都直流口水。

下午两点全体制种队员在县人民大会堂开出发动员大会,县革命委员会主任、县海南制种指挥部指挥长罗贻斌主任给全体制种队员作动员报告,他说湖南安江农校袁隆平老师搞出来的杂交水稻,是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在农业科学实验战线取得的最伟大的成绩,杂交水稻省种、省工、产量高,全体制种队员要不负重托,努力把制种产量搞上去,全县晚稻力争在两年之内全部种上杂交稻,我一定给大家当好后勤部长。听罢县革委会主任振奋人心的动员报告,制种队员个个都感到使命光荣,身上担负的责任重大。

(二)

晚上五点多钟,我们登上湘航客运公司调来的大客船,当大客船缓缓地驶出安乡码头时,堤上送行的领导和群众不停的向我们挥手,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隆重热烈的场面,幸福和激动的眼泪情不自禁的流了出来。激动和暂离家乡的惆怅,船甲板上初冬河面上吹来的凛冽寒风竟全然不知。披着夕阳的余晖,望着河两岸正在漂絮的茫茫无际芦苇,看到被这大客船惊飞的一群群野鸟,我想起了唐朝诗人黄滔赞芦苇优美的诗句“鸟带夕阳投远树,烟水茫茫芦苇花"。碧水连天、处处芦飞花的家乡,虽是只有短短半年的暂别,还真是有“我欲奔千里,故土难离别"的感觉哟。

船顺着安乡县河直下六十多华里,进入烟波浩渺的洞庭湖时已是夜间,见不着湖中的滚滚碧波,只感到船在不停的摇晃,偶尔也可见闪烁的渔火。船过洞庭湖再入湘江逆流上行,第二天早上五点,我们的客船终于到达了还是灯火通明的省城长沙,船穿过湘江大桥停在湘航客运码头,上岸时看到皮带自动运送河卵石都给我很大个惊呀,省城真的不同些,卵石上岸都用上自动传送带,不用人来挑。我们一行暂歇在"五一“路上的省革委二招待所,带队领导要求我们原地休息,不能出去走动,随时要等候出发,第一次来到省城也没好好逛逛。

(三)

下午一点多钟,县指挥部负责联络的先遣人员给各公社送来了下午去广州的火车票,大家马上排队步行到湘雅医院附近的老火车站,因害怕掉队,跟着前行的队伍,穿过繁华热闹的"五一路"、"八一路"我都没敢多看。下午三点整,载着有我们制种队员的火车在一声长笛声中轰隆轰隆的向南进发了。

多谢大队领导信任,从全大队二十多个回大队务农的高中生中挑选了我,让一个离县城都有四十多里地、十分偏僻落后地方的农村娃,有机会坐上儿时心中梦想的大火车。卡刺卡刺轰隆轰隆,我们坐的是一列由长沙开往广州最慢的火车,开开停停不知经过了多少站,在车上几餐吃了些什么食物全都不记得了,只有二百多人挤在二节车厢里唱歌呐喊的热闹场面还挥之不去。过了郴州出了韶关大家热得不断脱衣服场景也还记得。到第二中午火车终于徐徐的驶进了广州火车站,哇,广州好大哟,站在火车站广场,看到满广场如织的人群,望着周围林立的高楼大厦,十八岁的我,真是好象到了异国他乡,紧跟着队伍前行,生怕被落下了。

在广州我们住在依畔美丽珠江的南方大厦酒店,哟又有了第一次坐上下电梯和第一次睡了软软席梦思的经历。晚餐在南方大酒店餐厅,坐在铺着洁白的桌布餐桌上,第一次吃到好吃的白勺菜心和白切鸡,真的好幸福哟。入夜,街上华灯初上,我们七八个队员一群一群的到附近街上转了转,广州老街大多数都是骑马街,两边啇铺前是晴天晒不到太阳、雨天淋不着雨的走廊。啇铺里的啇品是琳琅满目,街上的游人熙熙攘攘人挨人的,真是热闹,可惜我们身上都没带多少钱,只是看了一会儿热闹。

由于下午才有去海南的客船,上午我和刘国兴、张继生等几个制种队员搭乘公交车到了越秀公园,走进快有我们一个大队那么大的越秀公园,不见半点冬天的影子,只见满园红花绿草的春色,南方真的不同些。不知是乡吧佬土还是家乡春夏秋野花野草见得太多的缘故,我们几个对公园里的花草兴趣不大,只是象走马观花一般匆匆而过,在中山纪念牌、明城墙、四方炮台前驻足了较长时间,几个人还在五羊石像前照了个合影,以示来过羊城,听说34层的白云宾馆已经盖好,可时间不容许也就没去。

到广州第二天下午五点,我们全体制种队员在珠江出海口登上了去海南的大海轮,船有四层楼高,底仓都可睡好几百人的,船上还有看电影的地方。船在浅水区航行,风浪小,我们都跑到船的甲板上,看着一望无际的蔚蓝色大海,心似海里翻滚的波涛,个个心潮澎湃哟,好久都不想回到船仓的铺位上。入夜,船前行到深海区后,大海掀起了几米高的波浪,船摇摆得非常历害,我们下到船仓都东倒西歪的,好多人还摔了跤子。坐在电影厅看着(南海女民兵)正值高潮时刻,电影厅就有好多人下起了猪仔(吐了)。

船航行十多个小时,我们乘坐的大海船终了停靠在海口市的秀英港。那时的海口市还只是个县级市,好象就只有一二条大一点的街道,我们住的华侨大厦也就五层楼高,也没电梯的。住好后来到街上,见到满街穿着短衣短裤、拖着拖鞋、带着斗笠或白塑圆帽的海口市民,街上两边都是高高的挂满椰子的椰子树,我好象到了电影看到的越南。热带的海南真是不同哟,冬天都是酷暑难挡的,难怪我们要千里迢迢的奔来这南国繁制杂交稻种的。

第二天一早我们就坐上了去制种基地的长途汽车,汽车在铺有沙卵石的简易公路上行驶,中途还在一小站吃了点当地的小吃,傍晚才到陵水县汽车站。我们公社打前站的马学庚、朱学元在车站接到了我们,一同步行四华里就到了我们的住地,陵水县椰林公社城东大队。

(四)

我们安丰公社十六个制种队员,负责城东大队四个生产队近800亩面积的制种任务。我们吃在一起,开始吃的主要是县指挥部运来的腊肉、皮蛋、蚕豆粉,也自己种了些白菜萝卜,后来就买些鲜猪肉、海鱼吃。住是分散到各自负责的生产队,我和張继生、刘国兴、老郝住在所负责四队的仓库。

杂交稻制种有父母本之分,父本生育期长一些,我们到时先遣队员已播种。开始一段时间我们主要任务是学习。记得我们经常请县指挥部的栾金文技术员来讲课,我们从水稻子发芽学到收获的一生学起,再学习杂交育种,虽然学得头痛脑胀的,但总觉得比在家里挑土好。

几个人住在仓库,没什么文艺活动,张继生、刘国兴当过民办老师,会吹口琴,他们都买了一个,经常吹几首歌听。后来我也买了一个,由于身上缺少文艺细胞,几个月都没吹出一整首歌曲。还好队上在椰林中学读高中小张妹子,给我借来的“野火春风斗古城"、“苦菜花"、‘迎春花"几本小说,助我渡过了几个月南国制种的平静生活。

当父本恢复系播种三十多天后,我们就播下母本不育系。一晃就到了父母本抽穗扬花时节,还好我们第一次南繁制种,父母本花期基本相遇。我们制种队员一个欢心鼓舞,队上从队长到社员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几个月的担心有了着落。我们有了完成任务的保障,生产队150亩制种田每亩600斤稻谷正向社员招手。

吃罢晚饭,刘国兴和張继生在仓库住处吹口琴,我和老郝(我们小组负责人)来到绿色葱茏的制种田,听得风吹得稻杆沙沙的响,看到一米多高的父本迎风起伏翻滚的绿色波浪,夹在中间娇小的母本含笑的点头,我们仿佛置身于绿色的海洋,四个多月我们几个精心指导,城东大队四生产队社员辛勤劳作,马上就要结出丰收的硕果,我俩兴奋着、欢笑着,看了一坵又一坵,生怕有那坵花期不相遇。

到第二年五月中旬,我们迎来了"南育二号“杂交种的收获期,经过社员们一个星期的紧张劳动,杂交种全部收获完,晒干一称,我们组获得了一百多斤杂交种子的产量,在全县那年南繁制种产量中算比较高的一个组。

五月底我们满载而归的回到了阔别以久的家乡。

邹永志
邹永志  作家 湖南常德市第二、三届人大代表,热心为民办事,敢于仗义执言,被评为:常德市十佳代表。喜爱古瓷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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