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407寝室。
“一一,我书荒了,你再给我推荐几本小说呗!”
“对了,千万千万记得要双处的哦,我可是有严重精神洁癖的人,嘻嘻……”
一
六月十七日凌晨。
很黑很黑的晨,没有人声,也没有虫鸟鸣叫,就连城市的灯光也稀稀拉拉的,耀眼不起来。
潮湿阴暗的巷子角落,一只手伸出来,抓着凹凸不平石块,艰难地朝着旁边干净的挎包移动。她颤抖着手扒开包,拿出手机,没有迟疑地按下了110。
“喂……我要报警,我……我被强暴了……”声音嘶哑没有生命力。
无边无际的黑暗,渐渐吞没意识,没有噩梦,甚至于没有被强暴时的画面,一切都是黑暗的,黑得让人安心。所有的意识开始涣散、消失,就像死亡一样,没有痛苦。
棠糖慢慢苏醒,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她第一意识便觉得:这样的白色真干净。随后,没有任何缓冲时间,全身的疼痛将她的意识硬生生地从那片白中扯了出来,特别用力,然后,全是血,染红了白色,不干净了。
“糖糖,你醒了,告诉妈妈,有没有哪里还痛?”
“糖糖……”
“姐姐……”
男声,女声,稚童声。哽咽,担忧,哭泣。
很吵。
棠糖侧过头,看到了她的母亲,父亲和妹妹,还有站在不远处的许敛,她的男朋友。他满身的戾气与愤怒被抽干跑进了眼睛里,她看过去的瞬间,那双赤红的双眼在拼命地压住眼底情绪。
棠糖扯扯唇。
没压住啊!阿敛。我都看到了呢!
“糖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的母亲,红着眼眶,语气哽咽,小心翼翼地询问。
棠糖躺在床上,她看了看她的父母,又看了看她的妹妹,六岁的小女孩,什么也不懂,用小小的手掌拉着她的手。
她没说话,她们也不敢触碰她的伤口。
棠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看到那洁白的天花板,特别干净。
她张口,几次缓冲后,终于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不是报警了吗?警察呢,我想做笔录。”
“糖糖,笔录不着急的,先把身体养好。”棠母不想让她这么快就去回忆那段痛苦的经历,软声劝她。
养身体?呵,真的能养好吗?
棠糖呼出几口浊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重复道:“我想做笔录。”
棠父棠母对视一眼,只能无奈应下。
做笔录的是两个女警察,其他人都出去了,棠糖靠在床头,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切入了那段发生不久的记忆。
施暴者的特征,如何将她拖到巷子里,他要施暴的神情,他身上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桎梏着她,无论她如何挣扎、如何哀求,都是无力,他强吻她的唇甚至胸部,他粗暴地撕扯她的衣物,撕成碎片,那不堪入耳的语言伴随着他疯狂的动作砸在她身体上,她的挣扎,换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巴掌……
她很平静的在讲述,讲述一段故事,她像是故事外的人。不,不像,她的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局外人的同情,有的是平静,空洞,像滩死水。
故事讲完了。
棠糖的眼睛慢慢清明起来,她看了两个女警察一眼,扯出一个笑:“当时我有想到死,但是,那里可以利用的工具只有冰冷的墙,我怕疼,从小就怕,所以,没敢一头撞死。”
女警察又问了些问题,离开的时候对棠糖说:“棠小姐,现在嫌犯已经落网了,你放心,他会得到该有的惩罚。”
棠糖没接话,当两位女警察走到门口正欲开门离去时,棠糖开口问:“他会被判死刑吗?”
女警察没来得及接话,棠糖又说道:“我其实挺想让他死的,可是又觉得太便宜他了。我更想让他生不如死,但是我又没这个有能力。”
她顿了好大一会,在女警察以为她不再说话时,她的声音响起:“我其实,最想的是时光倒流。不过,永远也不可能了。”她的声音很小,小到女警察也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
二
两天后,棠糖的室友来医院看她。三个女孩子,拿着水果,拿着鲜花,拿着牛奶。
棠母去打热水了,四个女孩子在一间病房中,没有人说话,安安静静的。
良久,一个声音打破沉默:“糖糖,你身体好多了吗?”
棠糖笑了笑:“好多了。”
又是沉默,尴尬的安静。
她们不知道和棠糖说什么,怕一个不小心会触碰到她的伤口。
这样的安静被打水归来的棠母打破,三个女孩子和棠母说了几句话便打算告辞了。
“糖糖,课堂上的笔记我们都帮你记着呢。”
“对啊,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上课,一起去逛街。”
两个女孩说完后,另一个女孩子走到床边,她握了握棠糖的手,暖心地说着:“糖糖,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我们会陪着你的。”
棠糖对她笑了笑,是一个她们最熟悉的笑容。
送走三个女孩后,棠糖所有的伪装都脱落,她躺在床上,偏头看着那束刚被送来的花,是白玫瑰,她最喜欢的就是白玫瑰。
玫瑰花上还带着水珠,特别新鲜,淡淡的香味弥漫在白白净净的病房中。
听到棠母开门的声音,棠糖没有转移视线,只是对棠母说:“妈,以后别让其他人来看我了。”
“糖糖?”
棠糖移开白玫瑰上的视线,望着自己的母亲,浅笑着说:“别让其他人过来了,我想好好休息,不想见其他人。”
她不知道她们是怎么知道她住院了,又知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不想清楚这些,她只是不想看到那些脸,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面容上,却在看她的眼神中透着同情和怜惜,甚至遗憾。她也是青春洋溢、风华正茂的年纪,并不想在这样的一张脸上看到对她的特别。
她太敏感了,敏感到可以放大所有的细微情绪与神情,这些被她放大后的结果就是她承受不住,承受不住她没办法逃离现状。
棠母点点头:“好。”
“对了,阿敛在吗?”
“在,那孩子一直都在外面守着呢。”
“你让他进来吧,我想和他说说话。”
“唉,好。”
棠母正欲去叫许敛,棠糖又叫住她:“妈,把这花带走吧!”
棠母疑惑:“你不是一直都挺喜欢这白玫瑰的吗?”
“味道太浓了,我有些闻不惯。”她笑了笑,似乎有些撒娇的意味。
棠母看着觉得自己的女儿正在慢慢恢复,话语间也开心了起来:“唉,那我把它拿走。”
棠糖望着棠母出了门,她又恢复到了死一样的平静。她呼了口气,淡淡的花香味窜入鼻中。
这个味道是真的太浓了啊!
门声响起,棠糖闻声偏头看去。
是许敛。
他一身黑色穿着,颀长的身形充斥着颓靡无力,面容上有着青色的胡渣,眼底的情绪经过几天的时间沉淀在深处,却也带走了他眼里的光芒。棠糖没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任何生动的气息,所有传递出来的都是冷意。
“阿敛。”
棠糖笑着唤了他一声。
听到声音的许敛抬头望去,身上所有的冷意被轻而易举的击碎。
许敛走到床边,也笑着喊了她:“糖糖。”
棠糖看着许敛面容上的笑容,她知道他笑得很勉强,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最喜欢看他笑,她觉得,许敛的笑,很温和,就像清风明月。
棠糖压住了心里涌上的情绪,她又开始了伪装。
“你这几天学校里应该有很多事吧!”
许敛没说话,他坐在床边,拿了个橘子慢慢地剥着。
棠糖望着他剥橘子的动作出了神。
棠糖很喜欢吃橘子的,但是不喜欢剥,和许敛在一起后她吃的橘子全是许敛给她剥的。
等许敛剥完橘子放到棠糖手上时,她才回过神来。
“你别待在这边了,学校也快考试了,有很多事的。”棠糖拿着橘子,没有吃,她和他说话依旧带着温和的笑。
许敛依旧不应声,又拿了个橘子剥着。
棠糖轻笑出声:“阿敛,你知道的,你呆在这我会胡思乱想的,所以,你回学校吧,别过来了。”
许敛停住了剥橘子的动作,他转头望向她,视线牢牢地锁住了她的双眸,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棠糖依旧温和的笑着:“我很累,想好好休息,不想胡思乱想了。”她像是在撒娇,下意识的伸手想抓许敛的手,忽然想起什么,拐了弯去扯了扯许敛的衣袖。整个动作根本看不出她的忽然与拐弯。
许敛望了她好久,她还是笑着。
最终,许敛点点头,终于开口:“好。”
两个人没再说话,许敛继续剥着橘子,棠糖就一直盯着许敛剥橘子的动作。
许久许久,许敛准备离开。当他走了几步后棠糖出声叫了他。
“阿敛。”
许敛转身。
她看着许敛的衣袖:“可以把你的外套脱给我吗?”
许敛没说话,把外套脱下给她。他里面穿了件黑色T恤。
棠糖问他:“你会冷吗?”
“不会。”他停顿,又继续:“夏天了。”
门被合上的一瞬间,棠糖的伪装脱落,她坐起身子,望着许敛的外套,又望了望手上的橘子。
蓦地,棠糖迅速地开始吃点手里的橘子,吃完后,她余光看到了床头柜上的盘子,上面都是许敛剥好的橘子,很多很多,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脑子里闪过很多记忆,她和许敛的记忆,她被强暴的记忆,一个透着光,一个全是黑暗,两种记忆,拼命地在撕扯她,扑面而来的全是窒息的感觉。
她需要呼吸,疼,窒息的感觉让她全身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