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说的，柳哥哥就是那么不见世面的？他家的聘礼要更胜一筹呢。”一说到柳公子，梨烟满眼都是笑意。
停了半晌。
丫鬟犹豫着试探地说：
“小姐，我听王妈妈说，柳公子还宣称要娶……娶他表妹……说是双喜临门……”
梨烟神色里立现一股恶毒，却压抑着怒气说道：
“你懂什么？柳哥哥是被逼的，他心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是柳夫人可怜那个孤儿罢了，就算双娶，我也是正室，那个孤儿不过就是一个小妾……世家都是这样的，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
丫鬟吓得赶紧连连称是，没敢说出来最近府里盛传的消息：沈家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柳家最多给梨烟小姐一个侧夫人的名分，那个表妹才是正妻。
梨烟最终还是知道了。
出嫁的前两天，夜里，娘亲自到房里劝梨烟：
“女儿，娘知道你心气高，你爹和我都心疼你，但你也要体谅俺们，家里的生意不如往年，明个是双娶，你是小，她是大……”
梨烟跪在母亲脚下，紧抓着母亲衣角。一句句嚎哭从西厢房传满整个府邸，抽抽噎噎，断断续续，含糊的话语夹杂着哭声里，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甘心……我要杀了她……
旁人噤若寒蝉，心惊肉跳，如闻一只小兽被扯断了筋络，惨不忍闻。
过了四更天，哭声渐消。霜天冷，风细细，疏窗里只剩摇曳的烛火。
听闻“双娶”之事，小竹当下心觉不好，安顿好了爷爷后就赶来找梨烟。
梨烟端坐在梳妆台前，一言不发，除了红肿的双眼没有任何异样。
许久，她幽幽说道：
“小竹，你说世上有神灵吗？”
“……姊姊，我不……不知道，但我觉得应是有的。”
“我的前半生太舒服了，我养尊处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在，神灵将我推进一个真正的漩涡里去，打破了旧日最美好的幻想，让我看看万事万物运转的真相到底是怎样的。”
梨烟伸出一只葱白玉秀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花蕾般地肌肤，随即又抿了抿鬓角。
“姊姊，既然这样，你就不要嫁给柳公子了！”小竹索性直说，“我一直都不喜欢他，他怎么配得上你？”
梨烟在镜子里看了一眼小竹，讥笑道：
“我听说你跟一个砍柴挑粪水的人在一起……你觉得柳哥哥配不上我，那个臭樵夫就配的上你了吗？”
小竹立即争辩道：
“冯大哥人品很好，他对我和爷爷读很好……”
“说到底，他还是个臭砍柴的。”梨烟冷笑道。
“姊姊，你当初对我说过，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我不记得了。”梨烟淡淡地说。
“……”
室内兽香缭绕，帘幔轻扬，梨烟打开抽屉，拿出一把精致的匕首。
“小竹，十年前你救了我一次，你再救我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梨烟拔出刀鞘，匕首寒光凛凛，小竹看着它，明白了梨烟说的话。梨烟想杀了柳公子即将迎娶为正妻的表妹。
“医者救人，不杀人。”小竹平静地说。
“好，那我杀了自己。”说罢，梨烟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的胸口，仿佛扎向的肉身只是一具没有感觉的玩偶。
小竹一把抢过匕首，只见匕首的刀尖已经沾染了鲜血。
“你疯了？！”
“你帮我吗？”梨烟答非所问。
“……”
“我死或者她死。”梨烟眼神决绝。
空气凝固，满目萧条，富丽的闺阁里似乎到处都是鬼魅，两人四目相对，各怀心事。
4
梨烟如愿以偿，大婚前夕，柳表妹中毒暴毙身亡。
据说下毒的人慌忙逃走，被柳家家仆追赶而逼进山崖，进退维谷的凶手从山崖纵身而下，不知所踪。
小竹从山崖滚落，不仅衣衫被尖石和树枝割破，一张秀丽的脸蛋也被严重划伤，被山中人找到的时候，她满脸都是血污，几日滴水未进，气息奄奄，只剩了微弱的一丝气息。
在山人的照顾下，小竹身上的伤口渐渐痊愈了，一张划花的脸孔却诡异丑陋，布满疤痕。
是夜，小竹告别了山人，从柳家后门溜进来，找到了少夫人的房间。叩窗喊道：“姊姊，是我。”
梨烟心下陡然一动，遣退了家仆，探出身去。
“进来。”
在昏黄的烛火下，小竹揭开面纱，梨烟几乎失声尖叫起来。
“是我对不起你，小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梨烟哽咽着说，一把将小竹抱进怀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