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亲是烟鬼

2019-02-11 14:24:14

传奇

荷叶摇曳,点缀着的荷花雪白,只在花瓣瓣尖晕染着一丝粉红。妇人的尖叫,惊动了半夏上刚刚歇下的一只蜻蜓。

浩生在屋外不断徘徊,听到尖叫,知道妻子还不曾放弃,才稍微松下一口气,又因为叫喊相较于之前的声音又大了些,这心就又被提到了嗓子眼。

稳婆似乎也已经束手无策,接生二十余年,从手上接下来的孩子也已有数百,可是却从不曾有人生产花费过这么长时间的!莫非?稳婆心中忽然掠过一丝不安,赶忙朝着床上的女人脖子上看去,一条细小却极为醒目的血红印记出现在女人的脖子上。

“快敲锣!开红伞!”

稳婆刹那间明白起来,朝着门外大吼。

是产鬼!这邪祟专挑孕妇生产时下手,却极容易对付,只要在门外敲打,以红伞惊之即可。只是这周围并无难产而死的孕妇,莫非这产鬼是有人刻意招来的?

家里并没有红伞,浩生急中生智,拿起一把未曾沁油的纸伞,刀挥血流,按在伞上,洁白的雨伞霎那间染得殷红。血伞撑开,婴孩落地。

双子并蒂,子生母亡,浩生看着膝下玩耍的子女,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六年前的种种对于今天的浩生来说,仍然是不可提及的禁忌。

大的是个女孩,名为朱瓣,只因为脚底板上有一形状大小与桃花花瓣极为相似的朱砂痣,小的是个男孩,名为宿绸,取意为富贵绵达,寝睡丝绸。家里并不富裕,之前妻子在世,夫妇二人也能靠种地的收入,勉强能混得温饱,可是现在却只能靠浩生一个人养着两个孩子,幸得母亲王氏还硬朗,也能帮忙照看。

日子虽然清贫,却也还幸福,直到有一日浩生母亲在做农活,忽然听到屋子里传来叫喊声,于是连忙跑去查看,却只见得朱瓣一手掐住宿绸的脖子,另一只手捏住剪刀,对准宿绸的天灵盖就要扎去,王氏心里大骇,连忙一只手挡在宿绸身前,另外一只手将他拉向后方。

剪刀划过虚空,扎穿了王氏手掌心,顿时暗红色的鲜血从伤口溢出,顺着剪刀刀尖一滴滴落在地上,炸出一朵朵血花。

朱瓣惊退,却只是暗哼一声,走了出去。

王氏虽然惊讶,但是也只是当小孩间的吵闹,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一个人拉着朱瓣教育了一次,也没有舍得告诉浩生。

可是事情并没有结束,朱瓣从那以后性格大变,再也不肯和宿绸玩耍,连睡觉都不愿意和宿绸一间屋子,非要和浩生同睡。反倒是平日里显得不懂事的宿绸变得乖巧起来,再也没有吵闹过。

浩生也只猜是姐弟矛盾,想着分开也好,省得给母亲添麻烦。

直到三天后,王氏趁着姐弟二人还在睡觉,跟浩生一起将家里多余的菜拿去卖掉,好倒换一点肉食来改善生活。

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姐弟二人早已经起床,人却不见了踪影,王氏正疑惑,只听到后院传来一声哭喊,连忙跑了过去。

只见的朱瓣死死捏住宿绸的脖子,站在井口,就要把宿绸往井里扔!

王氏来不及震惊,连忙跑过去推开朱瓣,把宿绸救了下来,却用力过度,把朱瓣推下了枯井。

落木萧萧,风寒刺骨。井底下只传出一声闷响,再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王氏死死的抱着孙子,坐在井边,目光呆滞。

区区一个八岁的女孩,竟能单手举起比她自身还重的宿绸?莫不是被邪祟附了身去,要来杀死童男,吸去阳气?

想到这里,王氏心里断定是朱瓣中了邪,于是将宿绸安抚了,锁在屋里,叫了浩生回来。

还不等母亲将原委讲完,浩生便一屁股坐下,瘫软在了井口,也不管王氏劝阻,就要下井将朱瓣抱上来,又砍了井边的一颗老松,连夜哽咽着做了口棺木。下葬那天,浩生泣不成声,王氏满腹狐疑。

“脚旅朱花红瓣至,魄散衔草落凡来。”

这是当时为妻子超度的道士看到朱瓣脚底的桃瓣朱砂痣后,对着浩生讲的一句诗。

想不到居然才八年,双子并蒂就已经丧去一子。浩生守在坟前,泣不成声,日后黄泉,怎见旧人?

七日之后的夜里,宿绸房里一片慌乱,只听到宿绸惊慌失措、大喊大叫。无奈之下,浩生只能绑住宿绸,按住不让他动弹。宿绸却望着空气面目扭曲,狰狞可怕,如同见了鬼一般。

王氏心下一横,拿起菜刀到鸡窝里将那只老公鸡提来,刀口熟练的一抹,用鸡血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将宿绸放了进去,这才让他安定下来。

“果然是不安分的主!”王氏心想。

庙门外薄雾氤氲,烟气渺茫。

大殿上的三清圣像庄严肃穆,老妇人头如捣蒜,跪在下面祝安祈福,三炷香上罢,一个小道士走到她身边,将她引到了偏殿。

是当年超度的那个道人,正闭目打坐,王氏不敢打搅,只得默不作声站在旁边。烟炉香烟袅袅升起,在老道士头顶盘旋。

“只因一霎溟濛雨,不得分明看好山!这是你儿子的因果,也是你儿子的劫难!你且回去吧!”

道士不肯出手相助,王氏却不肯死心,又走小道,来到了一谷地。庙里破败,但香火缭绕,供奉的却是一尊青面獠牙、面目狰狞、三头六臂的邪神,王氏隔着门帘跟一沙哑的声音交谈了许久,一只干枯的手递出来一张紫色的符箓,王氏双手接了,才动身回家。

路上买了一把大砍刀,又在家里拿出了锄头,砍了一根青竹,削了六根青竹钉。

她一鼓作气将朱瓣的棺木挖出撬开,拿起砍刀将尸首剁成四截,才重新装了进去,又依次在四肢脑门和胸口处钉进六根竹签,颤颤巍巍的贴上那一道紫色符箓,才又将棺木埋进去。

远处,一白发苍苍的老者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半夜棺木一声巨响,散发红光,周围万片桃花花瓣漂浮旋转,最终化为光雨洒落,浩生家中,王氏晕倒,宿绸眼中布满血丝,宛如嗜血狂魔,一刀就要扎进浩生的心脏。忽然门被撞开,朱红的桃花花瓣飞舞着冲向宿绸,将他撞晕在地。

那桃花花瓣却在原地发出光亮化作一红衣女子,成烟消散。

远处一颗硕大的桃花树不久前一反常理,在肃杀之秋绽放出千万桃花,花瓣朱红,一开即落,又突然拦腰折断,不复生机。

时过境迁,当年在桃花树下发生过何事,后人也已经无从知晓,只是借灵报恩,需要付出的代价却是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朱瓣之名,是老道士所取,并告知浩生:脚旅朱花红瓣至,魄散衔草落凡来。

宿绸之名,也是老道士所取,但是并非富贵绵达,寝睡丝绸之意,而是宿世仇敌。

凡人终其一世,总也只相信自己看到的冰山一角,却再也也不肯做半点深究,就妄下定论。邪魔外道,也不管你正确与否,只管拿钱消灾。

半山腰,又一座小庙建成,却不供奉神佛,只是在台上放着一截焦黑的桃木树桩,庙里有一老夫人日夜诵经,至死未断,既到黄泉,不见旧人。

三叶草青青
三叶草青青  作家 岁月静好,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已加入“维权骑士”(rightknights.com)的版权保护计划。

我的父亲是烟鬼

万物生:一日情

万物生:小青

轩雀楼:与子同袍

春日宴

相关阅读

手机读故事网©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