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戏团的狮子

2019-03-16 10:35:20 作者:苏羽Loner

几个平行的圆环被固定在了场地中央的底座上,那一端是食物,这一端是皮鞭。一个驯兽师正拿着火把走到了场地中央,将圆环一个个点燃。

一只骨瘦如柴的狮子正在这段弓起身子从嘴中发出嘶嘶的低吼声,他用仍旧有力的前爪在地上挠了一下,然后毅然决然地向前冲去,撞倒了那一排圆环。

驯兽师冲了上来,将一根大拇指粗细的绳子套到了狮子脖子上,伏在她身上,另一只手从口袋掏出了一个针管,脸上带着充满歉意的笑容,手上的针管毫不犹豫地注射到了狮子体内。

“对不起,这头狮子是新来的,对不起大家,对不起……”

看台上已经有不少观众站了起来,嚷嚷着想要退票。

“我凭什么为你的失败买单?退钱!”

“这样还出来骗钱,要脸吗?”

……

驯兽师将身子已经瘫成一团的狮子拖到了马戏团帐篷后面的工作间,辫子一下又一下地甩到了她的身上,嘴上还在骂个不休:“你个贱东西,让我损失了多少钱?你有本事冲我叫啊,有本事撞我啊,你等着,一会儿看看外面有多少退票的,有多少就打你多少下!”

狮子的后背已经皮开肉绽,几条鲜红的血印搭配褐色豹纹美丽极了,她两只前爪收在一起跪在那里,大大的眼睛里填满了晶莹的液体,一颗豆大的眼泪滑落,天空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打雷声。

一伙马戏团来到了本市,我叫上女朋友肖桐打算去凑热闹看看动物表演。

她正倒在我怀里为动物们出色的表演不断喝彩,而我专心致志地试图把她的头发绑成两个马尾,但这件事情对于我有些困难,平时心灵手巧的我此时显得有些无计可施,在我不断的尝试她肖桐已经面露不悦了,我收住了手,一个橡皮筋缠到了她的头发上。

我刚想将她头上的橡皮筋取下来,观众群中发出的尖叫声打断了我。

下面的场地上一头狮子将一排排被火把点燃的圆环撞倒了,驯兽师第一时间冲上去边制服狮子边跟大家道歉。

我的角度清楚地看到驯兽师将一个针管扎向了狮子,本来还在奋力挣扎的狮子很快安静了下去,人群中却更加沸腾了,大家叫嚷着退票离场,没有人注意到针管,更没有人注意到那只狮子环视四周,满脸忧伤,眼角带泪。

狮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驯兽师带离了表扬场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去了哪儿,狮子会怎样。

我拉了拉肖桐的衣袖:“桐桐,以后我们再也不要来这里了好不好,我……”

“姓苏的你又抽什么风啊!马戏团不就是来看的?那些动物不就是为我们表演的?你他妈又是觉得浪费钱了吧,你穷我就要一直容忍是吧?老娘不忍了,哈买皮,你个瓜娃子。”她打断了我,带着愤怒跑了出去,头发上的橡皮筋滑稽地跳动着。

不是的,绝不是这样的,我们有什么样的权利让本应该在大自然享受“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动物们关在逼仄的空间里为了有限的食物无尽地表演下去呢?

仅仅因为我们自以为是的高他们一等、直立行走?

我来不及思考这些,起身朝外面跑去,打算把桐桐追回来。

突然,外面响起了打雷声,那声音怪极了,似乎远在天边,又好像近在眼前。

眼前一黑我便没了知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关在一个狭小的笼子中,外面是各类动物,猴子,长颈鹿,大象,她们都无精打采的,看起来疲惫极了。

这时候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看起来就是刚刚的那个驯兽师,我冲他叫了一声,本来打算说“喂,放我出去”,结果脱口而出的竟然是狮子一般的低吼。

他骂了我一声,我并不懂他说了什么,他走过来在我面前的碗中倒满水,又说了一句,离开了。

我往前匍匐了几步,注视那碗水平静的水面,那是一只狮子,面部杂乱的毛发已经很久没有修剪过了,我张嘴叫了一句,碗中的狮子也跟随张嘴叫了,我抬起手,不,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手已经变成爪子,毛茸茸的,我用爪子将碗砸到了墙上,伴随“啪”的一声她变得粉碎。

这不可能,桐桐还没有原谅我,我的家人也还在等着我,我怎么会变成了一只狮子,我怎么可以被困在这里?

那个驯兽师又走来了,笼子上面打开了一个口,然后他的鞭子灵活地挥舞了起来,在我身上发出轻快的声音。

紧接着,他正将另一只母狮子关了进来——我也对此难以置信,我只要嗅到味道便知道了她的性别。

我清晰地看到那头母狮子的头上有一个橡皮筋,跟我刚刚套在肖桐身上的一模一样。

她正不甘心地朝那个驯兽师挥舞利爪,那个驯兽师稍没注意衣服后面便被抓开了。

我清楚地看到他后背有几道鲜红的血印,而可怕的是那并不是抓痕,而是被鞭子打过留下的痕迹。

我还不及跟肖桐对话就被驯兽师用一个带铁环的钩子拖了出去,他将我拖到了表演场,看台上坐满了观众,他们欢呼雀跃,表情冷漠而丑陋。

驯兽师推来了一个紫色的球,朝天空中挥舞了一下鞭子,我的大脑还在思考他的意思,身体却不受控制地站了上去,伴随球体的活动前后摇晃自己的身体,控制自己不会掉下去。

人群里尖叫声一阵盖过一阵,那声音却比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响动更让我难受。

我在观众的欢呼中从一个道具跳到另一个道具,只为了一块块不足以果腹的肉,而我的脑袋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那里有流淌的溪水,无尽的猎物,还有我朝思暮想的自由。

自由又岂是我们这种低等动物有资格拥有的呢?

很快,表演结束,我在他的引导下回到了笼子中,很奇怪,我内心无比憎恨却已经失去了反抗的决心,我怕了,被打怕了,被饿怕了,我斗不过的。

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肖桐回到了我身边,想到之前她对我种种嫌弃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抬起爪子挠了她一下:“你也有今天,桐桐?”

我心想这样你就再也不会嫌弃我穷了,也没办法要求我带你来马戏团了,真是活该!

“你是谁?桐桐是什么?”

“我是苏啊……”

“那是什么?”

我怔在原地,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旁边一头狮子朝我叫到:“你怎么了,今天我上午刚来时你就自我介绍你是S,刚刚你去外面给那些王八蛋表演时她说她是X,我是H。”

原来,动物们是用英文字母来发挥自己的名字的。

正思考间,驯兽师再次走了进来,将刚刚那头自称今天上午进来的狮子抓了出去。

五分钟后他被带了回来,驯兽师用鞭子在他身上狠狠地甩着,嘴里还振振有词。

突然,天空中又响起了一声雷鸣,我再次昏了过去……

“醒醒,醒醒,老苏,该你带新狮子进笼子了。”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在一间更衣室中,躺在一张长椅上,旁边放着一根鞭子,上面中间的部位已经被染成了暗红色,突然,口袋里面的手机响了起来,吓得我鞭子掉到了地上,我点了接听,那边叫我儿子。

“爸?”

“儿子,你啥时候跟肖桐结婚?人家小姑娘挺好的,好好对人家,年底前必须结婚了啊,不然回家打死你!”

这老头子怎么说发火就发火,看来还真是我家那老爷子。

他话锋一转,“是不是钱不够,唉,这年头遇到个好闺女不容易,钱不够啊,你就跟爸说,爸给你凑!给你借!实在不行……爸给你去卖肾也能让你结婚,不用怕啊儿子……”

我听不下去了,把手机拿远,头靠在柱子上已是泪流不止,视野里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我擦了擦眼泪,再次把手机靠近耳朵。

“爸,知道啦,我会努力赚钱的,年底就结婚!明年年底就争取让您抱孙子啊!”

那边的他嘿嘿地笑出声,这感觉有点心酸。

马戏团后面驶来了一辆卡车,里面装满了动物,一个秃顶的老头正眉头紧锁着,看到我才眉开眼笑:“小苏啊,快来,新来了一头母狮子,咱们这儿是你负责狮子的对吧?”

看来这个人就是负责这里的大boss,我不能得罪他,我还得年底争取结婚呢。

我将母狮子关进了一个笼子后又回到更衣间,我看着墙上镜子中的自己笑了出来,抬手抚摸自己光滑的皮肤,旁边的柜子上放置了各类食物饮品,看来,还是做人好啊。

我带一个狮子表演完毕后由于观众的热情高涨我们决定临时加场,于是我又将一个上午刚被抓来的狮子带进了场地。

“你直接带新来的狮子表演就不怕出问题?”旁边另一个负责鹦鹉的驯兽师问我。

“应该不会吧,”我其实也心里没底,不过太想让boss看到突出的自己来增加薪水,“听说她之前在其他马戏团被训练过,应该没事。”

“你可小心点,演砸了要赔很多钱的哦……”

“你个乌鸦嘴。”

我知道你们想问,按照我的记忆看表演会失败为什么还要尝试,只是我已经换了个身份,有爱我的父亲跟待娶的妻子,我当然要扮好自己的角色,所以必须尝试。我们在每一个身份上表演,跟这帮被囚禁马戏团的动物又有多么相似,我们,真的自由么?

被那位驯兽师一语成谶——亦或者历史终究无法改变,表演失败,很多看台的观众呼喊着要求退票,我将那头狮子带回后面,怒不可遏,拿出鞭子用力地鞭挞她的背部,心里一遍遍道歉:对不起,爸……

几分钟后天空又响起了熟悉的雷鸣,我再次倒下后又醒来。

耳边有嗡嗡嗡的声音,我看了看周围,是办公室,还好,是人,不是动物。

桌子上有一个手机,她就是声音的来源,我拿起来接听,那边一个自称动物园的人说他们又偷偷拿了一批动物,已经由卡车送到了门口。

我想起了那头狮子眼角的泪水,更想到了我内心的草原,以及自由。

我走出马戏团,把钱给了那个人,他点了钱开心地离开了,我招齐了所有人,命令驯兽师把所负责的动物全部遣送回草原,然后拍照给我,我给他们结算护送费。

所有的动物跟人都散去了,我一个人站在表演场,抚摸着一个个器材,有种想哭的感觉。

下午,动物园的人再次来找我,又送了一车动物,我买下的同时告诉他们,马戏团要解散了,以后再也不要联系我了,他在我背后骂了一句“神经病”就走了。

我也觉得自己是神经病,我能为这个世界做什么呢,做的渺小的美好对比数不胜数的罪恶简直杯水车薪,但纵然只是一点,我也愿意为之付出,因为能让这个世界变得美好一点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情。

这批动物有一头母狮子,她的头上有一根橡皮筋,我知道她是谁,也知道怎么让她变回原样,但我决定就这样带她回老家,其他动物也该回到属于他们的家园,而不是马戏团。

“轰隆”,天空又是一道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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