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

2020-01-15 19:51:41

古风

甚好

1

南州地处江南水乡,四季温暖如春。北方尚春寒料峭之际,然南州遍地早已花团锦簇,一片繁茂。

游人正饮酒赏花之时,忽地听到街巷一头传来尖声尖气的女童声。

“蒲景民,你给我站住!”

说话的是个约莫三尺高的女娃娃,女娃两边各扎了个俏皮小辫,一双滴溜溜的眼珠子瞪跟浑圆的葡萄粒儿一般,炯炯有神。

被追赶者一把推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踏春人,一边逃窜还一边回头做鬼脸。

“有本事你就追到我呀!”

女娃身材比做鬼脸的男娃稍微矮了一截,两条小短腿自然是跑不过男娃的了。

她气得嘟嘴直跺脚,最后停了气喘吁吁的追赶,放开嗓门道:“反正以后你也要娶我!到时候要你好看!”

“你又丑又凶,我才不要娶你呢!”

蒲景民站得远远地朝她吐舌头,然后撒腿一溜烟就消失眼前。

2

盛夏,庭外蝉鸣声此起彼伏,荷塘的青蛙却没了往日的抖擞精神,纷纷将自己的大半个身子泡入温暖的水塘中。

宁红月觉得屋内湿热燥闷,干脆脱了鞋子将一双白皙光滑的小脚探入水池取凉。

“小姐,使不得呀!”一旁的嬷嬷吓得低头劝告,却又不敢上前阻拦。

宁红月习惯性地撅嘴不悦,完全不把嬷嬷的话听入耳中。

她出神地望着自己那双未被裹成三寸金莲的脚丫,脑中独一人之眉目分外清晰。

偷得半日悠闲,太阳日渐落下,宁红月抬起湿漉漉的双脚,擦干穿鞋跑到厅内。

“爹!蒲家还没送来拜帖吗?”

宁老爷正端了茶喝下,闻言一口呛出来,“女儿家家休得胡言乱语,传出去成何体统!”

“我没胡言乱语,我就是要嫁给蒲家!”宁红月扭着脑袋,神似一头倔驴。

宁老爷正欲脾气发作,突然被身旁管家提醒了一句,而后眉头舒展,神色平静道:“蒲家那小子有出息,昨日出榜高中了状元。往后他就是皇帝跟前的人了,你觉得我如何将你嫁他?”

难怪这两日蒲景民不理会她的小飞鸽,每每传递出去的纸条最后又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宁红月咬牙,真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

傍晚黄昏时分,趁着爹娘在屋内各自繁忙,她提着衣裙垫着脚尖偷偷从侧门溜了出去。

上街拐过几道弯,砰砰敲门。

“宁小姐?”小人弓腰谄媚笑着,“我家公子不在府上。”

宁红月挑眉,“他还能去哪儿?”

“宁小姐恐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昨日高中状元后,今日一早便被皇上圣旨召入宫内。”那小人抬起头看了眼她面上神色,而后继续道,“眼下公子还未回府呢。”

宁红月先是一愣,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如今再多言也无济于事,于是只好怏怏地哦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自五年前在学堂中见到蒲景民的第一眼,宁红月的眼神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弯弯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嫩嫩的脸蛋以及肉嘟嘟的嘴唇。整张脸怎么看都是娇媚女像,因而一入学堂就被别家公子纷纷嘲笑。

唯独宁红月,她却用手撑着下巴将他看得入神。

生得这般娇俏可人的公子哥可不多,她得好好供起来待日后慢慢欣赏。

只要在学堂内,宁红月可谓无时无刻地跟在蒲景民屁股后边,一开始蒲景民还能皱眉忍受,日子久了慢慢就对她抗拒起来。

本来就不喜自己这张不男不女的脸蛋,如今还被宁家一女娃娃追着崇拜,蒲景民内心自是不爽。

而那群一开始还明里暗里讥笑他的公子哥,竟慢慢因着蒲景民的博学多识与仗义秉性而对他刮目相看。

就连学堂里的老师傅也对蒲景民交口称赞,好不得意。

至于宁红月嘛,提起她,老师傅那是唉声叹气、连连摇头,渐渐地蒲景民对只会调皮捣蛋的她更加厌恶起来。

3

往后几日,天空持续阴云密布,将盛夏的闷热推至鼎盛。

宁红月仍旧照例溜出门,只是手中多了一根简陋的木簪。

佛说,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日的擦肩而过。

于她而言,或许是前半生十二年的穷追不舍,才换得今日的两厢撞见。

她看到了他,依旧是美如冠玉,但比学堂时更添了几分清俊成熟,皎白如月的衣袍,高高挂束的黑发,蜂腰猿背,玉树临风。

宁红月才明白原来许久过去,她仍将他看得入神。

“怎么了?”蒲景民也看见了她,只是眼神不再如学堂时厌恶抗拒。

她想自己毕竟没有儿时那般不修边幅了,自然也能入得他的眼了吧?

“你还记得这根木簪吗?”她抬起头,一双盈盈眼眸星光流转。

“记得,如何?”蒲景民淡淡撇一眼那雕得极差的簪子,微蹙眉头。

“入宫前,你能再给我做一个吗?”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说这番话,明明二人已经许久未曾当面交谈了,即使飞鸽传书,蒲景民也甚少回复她的一封封小纸条。

“又不是小孩子了,若是想要,买一个便是。”蒲景民语气清冷,面上除了冷然,不见其他涟漪。

她扯了扯嘴角,咧嘴笑道:“也是,你做工如此差,也就我能大发慈悲地收下了,换作别家姑娘肯定对你横眉怒眼。”

蒲景民也没接她话,只说自己往后会更繁忙,望她勿再挂念,而后在朝中官员带领下上了辆马车匆匆离去。

宁红月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根木簪。她目送着马车哒哒远离,扬起的灰尘潮湿又腐朽,嗅入鼻中竟觉得让人胸闷气短。

又是百无聊赖的一日,宁红月在屋内认真执笔,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徐徐落下字迹。

“今日,府中收到乡下婶婶送来的土鸭子,午间我吃过一块,皮如薄脆,肉质鲜嫩,分外入口。改日我请你来府上吃可好?”

一对眉目细细盯着毛笔尖,生怕又写错了字叫对方看着笑话了去。

熟练地把纸条卷好塞入信鸽脚下,站在院中双手朝天一捧,那鸽子先是扑腾一番,而后轻车熟路地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小姐又写纸条了?”府中新来的丫鬟在长廊看着不解,“可也没见那蒲家大公子给咱家小姐回过话,小姐为何如此?”

丫鬟旁的嬷嬷望着院子里的宁红月,半晌,叹口气道:“蒲家大公子早就与礼部侍郎二女儿定有婚约,若是回复,这是把咱家小姐置于何处呐。”

婚约,是么?

宁红月抬头仰望炽热的太阳,日光灼目,疼得泪水夺眶而下。

4

大婚之日,蒲府门前门庭若市、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人群来回攒动,下人们敲锣打鼓,宾客们道喜登门,一片热闹非凡。

一座喜轿晃悠悠地落在府门前,夺目的红色分外耀眼。

宁红月不知何时已坐在了不远处的树上,一手撑住身子,一手握着一支毛笔。

不同往日喧闹脾气,此刻她静静地望向喜轿。

一阵闷热的夏风吹过,吹起了轿前布帘,帘中一顶着盖头女子捻着裙摆盈盈走出,腰肢如柳,步步生莲。

真生得个弱不禁风的官家女子。

正仔细观察着,蒲府门前突然笑盈盈走出一男子。

男子一席红袍,长身玉立,细细一瞧依然眉目疏朗。宁红月眼角轻轻抽搐,只觉得树枝一颤,差点没掉下去。

“保甲三十二年七月初二辰时初,蒲府门前有一男子,甚是好看。”

笔落风吹,宣纸在地。

树下,一红袍男子捡起纸条,读过那歪歪扭扭的字迹,抬头望她,“姑娘,是你的吗?”

半晌,宁红月忽觉脑袋被扇柄轻轻一敲,登时从睡梦中醒来。

“哎哟你干嘛!”

“你这话本子写得不对。”男子俯身看过桌上厚厚的一叠宣纸以及宣纸上不太工整的毛笔字。

宁红月擦掉嘴角的口水,道:“哪里不对?”

“那日我明明将你娶进府中,为何你却改成了别家女子?”男子低首,一双眼眸认真看住她。

她脸颊一红,忙把桌上宣纸通通收起来不让男子看,“话本子而已,留个悬念岂不挺好?”

恰逢窗棂外春风如酥,柳絮纷纷扬扬,让烟雨朦胧的南州更笼罩上一层薄雾。

一朵柳絮正不偏不倚停在她鼻尖,她抬手欲拨掉,男子按住,轻声道:“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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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处是瑶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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