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还是没有开口。母亲是贵族,父亲是入赘,她和父亲在这个病人面前,本就没什么言权。她知道,什么也不说才最好。她看见母亲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便知道自己该走了,栀子轻声告辞。
婚宴举办得很隆重,她和修英接受者来宾的祝福,一一说着感谢。栀子看见父亲的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和善,母亲脸上刺眼的傲冷,好像可以把七月的太阳割开,但洋馆家就好很多,洋馆主人脸上的谄媚,主人夫人脸上不做作的笑容,还有初次见面的次子修明,名副其实的商人嘴脸,这么说一点也不为过。
修英很正统,所以他脸上的微笑也是,修治是幺子,大学毕业没两年的小说家,像是常年不见阳光一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是弱弱的,哪怕是兄长的婚礼也不会高兴。栀子的好友来参加了婚礼,好友似乎和修治认识,两人见了面,说上几句,修治也没有多高兴。
她听见所有人都说,修英年轻有为,坐上了本地的议事,娶了栀子小姐,真是好大福气;修明稳重实干,是实业家,洋馆有这样的公子,不愁钱花,修治生性聪颖,小说大几本颇有名气,不愧是学过法文的大学生。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会点破。
栀子住进洋馆之后,日子和往常一样过。修英的政途一帆风顺,修明依旧打着生意的如意算盘,只有修治是被按在家里,疗养休息。
也和往常一样,栀子和修治没什么话说,但两人难免会共处一室。可修治不想说话,她也不想说。
住在洋馆,她也渐渐明白了修治被按在家里的全貌,她知道青年曾去投水未果,他没死成,和他一起的艺伎死了,不出意料的是他的父兄替他把帮助杀人罪压了下去,她不知道的是修治曾经吃安眠药成瘾日夜颠倒的生活。
栀子问过修英关于修治的事,当时窗外雨密密的落下,可以听见雨落在草木上的声音,修英想了想,说那孩子是个好孩子,但他不懂修治在想什么。
栀子笑了,“因为他是个小说家吗?”
修英问她,“你读过修治的书?”
“读过。以前在学校的书店,还因为拿修治的书而砸到了一旁的人。”
“啊,我记得他在大学就在写书了。”
“法文系的男生又会写小说,修治的女人缘一定很不错吧。”
修英苦笑了一下,无奈地说,“所以才会有女人愿意陪他情死。”
栀子一时哑然,她道了歉。
“幺弟还不懂事嘛。”大哥这样说。
修英把手上的镂花羽毛笔轻轻搁在桌上,看着站在窗边看雨的栀子,酝酿了一下开口,“修治的药瘾也好的差不多了,再往后也没有理由把他关在家里了。下周我也要出门,顺便去打听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最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老师最好。”
听到这里,看雨的栀子把目光收了回来,她很清楚修英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样好么?”
大哥没有说话,只是叹气。
“栀子小姐……”修治惊讶地站起了身,一不小心打翻了空酒杯。
栀子若无其事地坐下,熟练地向老板娘要了酒。在修治诧异的目光中,她自斟自酌,还 没忘记给修治倒一杯酒。
居酒屋吵吵嚷嚷,灯光氤氲,外面下着雨,栀子的衣角还沾着雨水,眼角无不是倦怠。修治看着她,惊讶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