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病毒恋人(一)

2018-11-21 20:02:56 作者:李兰德

1

“大夫,我的身体到底怎么了?”方想坐在医院有些潮湿且透着空调冷气的医生办公室里,无所事事的手掌不知道应该放在哪里。

中年医生摘下厚厚的眼镜打量着手中的病历,目光从纸上升起,看向方想年轻的脸,他注视了会儿方想,神色间有些淡淡的遗憾。

“你有做好心理准备吗?”医生轻轻地开口,却让正襟危坐等待宣布结果的方想身子有些不自禁地发抖。

果然——很严重吗?方想还在思考,虽然理智告诉他,当穿着白大褂的冷面医生说出这样的话的时候,情况基本已经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但是不知为何,他心中似乎依旧抱着可笑的希望,想从面前这个冰凉且黑暗的地方收获一丝光明。

“咳咳,”医生捂着嘴咳嗽了一下,宣布了方想自出生二十三年之后的命运,“很抱歉,是胃癌,已经晚期了。”

方想觉得眼里的世界有些晃动,办公室内明晃晃的吊灯此刻似乎也开始变得闪烁起来,他尽力稳住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因为这个而喘不过气来,“什么?”

他似乎仍旧没有回到现实当中,想要再听一遍那个已经确定的结果。

医生音量更轻了,似乎怕吓坏了面前的这个年轻人,“胃癌晚期。”

方想愣了半天,终于才哆嗦着从牙缝当中挤出几句话:“可是,我才二十三岁。我不会的——你们搞错了吧?”

医生无奈摇头,“已经复查过了,方先生,现在的很多年轻人身体都因为各种的不良习惯……”

后面医生说了些什么,方想没有听清,他的脑中只是机械般地盘旋着那四个大字,将他的大脑其余记忆赶出门外,容量占据一空。

胃癌晚期,胃癌晚期,胃癌晚期……

“大夫,”方想吸了口气,咬咬牙似乎终于明白了现在的处境,他抬起头,用最后的希望看着身着白衣的秦医生,“我要怎么做?吃什么药?打什么针?做什么手术?”

就像是询问上帝,人类要如何在罪恶当中生存下去一样。

医生将病历推给他,将眼镜重新戴上,“按照正常的流程来说,就是放射、化疗。不过说实话,这样做意义不大了。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化疗只是徒增痛苦。所以我觉得,你还是提前通知家里人,准备下后事吧。”

方想呆了呆,望着病历上的那些扭曲的符号,然后用力点点头,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溢出,他轻声道:“我明白了大夫,我——还有多长时间可以活?”

医生的嘴角轻轻抽动,在方想的眼睛当中无限放大,甚至能够清晰地看见医生嘴角没有刮掉的胡茬。与此同时,他也听见了医生最后的死亡宣判——

“一个月左右。”

一个月……

方想躺在病房的白色病床上,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发呆,他的心里默默地计算着一个个的数字。

如果我可以活到七十岁,我还有四十七个年头可以活,也就是五百六十四个月,一万六千九百二十天,可是为什么到现在,我只剩下最后三十天的生命。

人生就要结束了?在我才二十三岁的年纪?

方想突然开始回忆从前,回忆他已经活过来的二十三个年头,两百七十六个月,八千二百八十天。

这些逝去的时间所发生过的故事,现在依旧在方想的脑子里历历在目,犹如昨天才刚刚发生过的事情。那些时光很漫长,漫长到方想在这岁月里面哭过七百四十五次,大笑过三千两百九十二次,掉落过二十六颗牙齿,种下过三棵小树苗。那些时光也很短暂,短暂到挥一挥手,就被轻易带走了全部。

方想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里,父亲是位物理老师,母亲是位语文老师,而他自己曾经的梦想,却是想成为拯救整个城市的大英雄

他记得童年里电视上的那些浑身上下散发着迷人魅力的英雄们,是如何举重若轻地拯救整个城市,甚至是整个世界。

可是现在,他却连自己都拯救不了。

那个时候,父母亲的管教相比其他同龄的男孩而言,无疑要严格而且系统许多。从小就被寄予厚望的方想被认为是会吸收父母理性与感性双重优点的天才少年,理应做到其他同龄人压根做不到的东西。而想要做到这一点,就算是天才也无疑需要花费更多的努力。

当别人在夕阳下奔跑踢球的时候,方想在看书。

当别人在放学的路上敲打玻璃弹珠的时候,方想在看书。

当别人在游戏室偷偷激战电子游戏的时候,方想依旧在看书。

可是这样的方想,却依旧没有成为第一。

或许是因为被强迫看书太多,他得上了一种古怪的心理疾病。

那些他熟悉的字眼,在书本上整齐地铺展开来的时候,方想会觉得自己完全不认识那些熟悉的符号。他和它们打一个照面,然后文字就会偷偷溜走,在他脑海里什么都不剩下。调皮的文字精灵似乎永远地隔绝了方想的大脑,让他进入了一个没有文字的世界。

不知道从哪天起,方想一个字都不再认识,也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他病了,病得很严重。

“后天性读写障碍。”医生看着幼小的方想,冷冰冰地下了结论。

“心理疾病,很难治愈。”他又加了一句。

可能当时的那位医生不知道,只是因为他简简单单的定语,让一个家庭积攒了无数年的矛盾在瞬间萌发,也让方想从此过上了不一样的人生。

母亲和父亲离婚了,将他丢给父亲之后改嫁。而父亲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微笑着用手抚摸他的脑袋,只是他一个人的时候会默默地掉眼泪,方想只是在月光下看着父亲的肩头无声地耸动。

那一年,方想退学了。虽然父亲在学校有着不错的人缘,可是就算方想想要继续读书,也不过是白费力气,他根本连自己的名字都无法顺利地写出来。

从那天起,方想习惯了一个人。

病房里还住着另外一个年过半百的张老头,瘦弱不堪的样子,似乎得上了什么肝积水的毛病,只有肚子胀得很大,像是一个刚刚怀孕的母亲。这种病很痛苦,让张老头半夜总是会捂着肚子咬着牙哼哼出声。方想第一夜还叫过护士来帮忙看看情况,可是护士检查完后摇摇头告诉他了一句话——

没办法停下,那种痛苦。

而此刻,方想用手捂着自己小腹,似乎也感受到了从胃部传来的灼灼剧痛。

是不是自己死了之后,就会停止一切的痛苦?

方想不知道,他只是安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伴随着一边张老头的哼哼声,还有医院窗外知了的鸣叫,失眠一整夜。

张老头有着一对儿女,都已经成家立业,各自养育着自己的儿女。他们偶尔会来探望张老头,带来一大堆水果,对张老头交代几句,然后匆匆离开。而那时,张老头的脸上满是无奈,转过头对方想笑笑,“他们不知道,在这个房间里的两个人,都不能乱吃东西了。”

方想望着水果袋中红彤彤的苹果,点点头,嘴角像是在笑。

他依稀记得,少年时的那棵大树枝头上,似乎也是挂着这样丰满而又靓丽的果子。

那时的方想,跟着独自一人的父亲,住在学校提供给教师的员工住房里。员工居民楼的下面是一片小花园,花园里种着很多他叫不出来名字的花儿和草儿。更重要的,是有那棵一年四季都肆意生长的苹果树。

苹果树很老了,老到方想还没出生时就已经种下,种这棵树的人据说是一位退休的老教师,现在恐怕早已经作古。只是他留下的这棵苹果树,却是让居民楼里的每一个孩子都还记得多年前的那个老人。

树上的果子从五月份就会开始挂起,那个时候的果子还小小的,绿绿的,鲜艳欲滴却吹弹可破。每当有小孩子忍不住内心的躁动想先一步将果子摘下来的时候,就会有各家里的家长提起孩子的耳朵领着回家,得到一顿训斥。

吃了还没熟的苹果,可是要拉肚子的。

退学之后的方想有着大把大把的空暇时间,他每天蹲在小花园里,望着树上的苹果一日日地发呆。他注视着那些果子从糖豆大小,长到鸡蛋大小,最后变成一个成年人的拳头大小。从无到有,从绿到红,从青涩到成熟。

这个过程让他觉得有些惊奇,因为他每天都没觉得这些果子和之前一天有什么明显的区别。可是几个月下来,它们就是一点点地长大了。

九月份的时候,会有人陆续将树上的果子打落下来,然后挨家挨户地分享。方想得了三个,他留给父亲两个,之后坐在夕阳的光亮下,削净果皮,吃完果肉,将里面的果核小心地保存了下来。

那年的苹果是什么滋味,方想早就已经忘掉了。或许甜到掉牙,也或许酸到发麻,这些都不重要,他只记得当年他种下那三棵苹果树时候的样子了。

在晚饭后闷热的傍晚时光中,踩着落日的余晖,用铲子挖开肥美的土地,将苹果核里的种子小心翼翼地埋进土壤。

他撒了一点从某个父亲的好友——也是一位化学老师那里得到的肥料,然后浇上水,盖上泥土,又用铲子拍了拍。

当他小心翼翼地审视着自己的杰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旁边站了一个人,一个年纪差不多大小的女孩。

“你在种什么?”女孩小声问,声线很好听。

她长长的头发被风吹散,飘在温暖的空气当中,传来好闻的洗发水的味道

和妈妈的味道一样。

“苹果树。”方想没有去看女孩的脸,他低着头,反倒是盯着女孩的穿着凉鞋的脚丫说话。

“它也会结出苹果来吗?”女孩继续问。

“嗯,不过需要一些时间。”方想点头。

“多久?”

方想愣住了,他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很久很久,三年吧。”他随口说了一个自己满意的答案。

“这么长时间啊?”女孩嘻嘻笑道,“那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吃到呢,一个月以后,我就要搬走了。”

“哦。”方想想了想,又给苹果树的种子浇了一些水,好像这样就能够让它长得更快一些。

“方先生。”朦胧中,方想听见有人在叫自己,所以他从记忆中抽离出来,犹如被从泥土当中挖掘而出的树根。

睁开眼,面前站着已经脱去白大褂的秦医生。

“我要下班了。”秦医生对方想微笑。

方想看了看窗外的夜空,夜色正浓,其实秦医生是个很负责的人。

“谢谢您。”方想点头。

秦医生抿嘴,“谢我干什么,其实我来这里,是有件事情想跟你商量。”说到这里,秦医生看了看一边病床上熟睡的张老头。他这一夜难得地安静,病痛似乎不再折磨这位可怜的老人,均匀的呼噜声让方想也安心不少。

“什么事情?您说。”方想。

“其实,这件事情本来有些超过正常人的理解范围。但是因为你还年轻,就这样死去有些太可惜了,所以我想帮你争取一个机会。”秦医生。

“机会?”方想有些混乱了,不是说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吗?

他轻轻坐起,望着露出善意笑容的秦医生,似乎是一个身处地狱当中的人儿又一次得到了上帝的拯救。

秦医生的笑容却变得有些黯淡,他压低声音,小声警告道:“其实这个事情也需要你自愿,并且保密,因为情况实在有些特殊。”

方想点点头,他只是在关心秦医生口中的机会到底是什么。

秦医生的神色有些闪烁,那目光里带上了许多不可思议的炙热,他看着年轻的方想,轻声问道:“你听说过,活死人这个东西吗?”

2

活死人,方想听说过这些东西,从收音机里。

虽然没有办法看书写字,可是这奇怪的读写障碍却并没有阻碍方想成为一个享受生活的正常人。他依旧可以看电视,尽管他看不懂下面的字幕。不过没关系,他能够听得懂别人说的话。所以没事的时候,方想会选择听收音机里的电台节目。

活死人,这是前段时间曾经在社会上引起剧烈反应的一样东西。一时间,大部分的电视、收音机里的新闻都是关于这样东西,因为它的突然出现,让时刻自危的人类有了新的恐惧。面对完全未知的概念,人类真的犹如一只可悲的蝼蚁一般害怕任何事物。

活死人,是人类,却是一种已经死去的人类。他们能动,能走,却不会说话,没有意识。

第一个发现活死人的地方在非洲,有摄影记者发现了一个生活在丛林里的非洲土著食人部落。这个部落的人都很奇怪,行动迟缓而没有生气,每日除了寻找任何带有血肉的事物以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去做。他们三三两两结伴出行,抓住一些可以食用的生物直接啃食。

这个部落的人力气大得惊人,甚至可以单枪匹马撕碎一只野猪。那些丛林当中的王者野兽们因为他们和普通人类一样只是一道美味的午餐时,却发现自己早已成为了比尔呢的晚餐。那位记者发现了这一奇怪的现象,并且在近距离拍摄食人部落的行为时,被那些没有理智的土著人抓伤,虽然得一命,却引发了更加严重的事态。

那位被抓伤的记者,起初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反应,只是开始低烧、流汗、浑身乏力。随队的医生以为他不过是伤口有些发炎引起的感染,丝毫没有注意到更多不正常的情况。于是突然有一天,那位一直都在昏迷当中的记者突然两眼翻白站起来疯狂伤人的时候,那些人才明白他们到底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活死人,一种没有思维本能,纯粹只是为了吃的本能而存在尸体。

他们外表上看与正常人一样,可能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生的气息。行动僵硬死板,目的也是简单而单纯。他们会抓住一切活着的目标,将其血肉塞进嘴里,吃个痛快。

这样的发现在整个世界掀起一场轩然大波,活死人的名字也开始在那个时候诞生了。

虽然他们的肉体还活着,可是灵魂却已经死去了。

更多的科学研究力度投入到了关于活死人的研究当中,一项又一项的研究成果被摆放在了台面上。于此同时,人类对于活死人的恐惧也开始随着未知的减少而逐渐消除。

导致活死人出现的原因是一种奇怪的病毒,这种病毒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封死大脑,让人体成为一具只依靠本能行动的尸体。

而这样的尸体浑身上下同样遍布了病毒,那些腐蚀尸体的微生物很快会被病毒的毒性杀死,所以尸体能够在不被破坏的情况下一直保存,不老不腐。同时相应地,活死人的诞生同样依赖于病毒的传播,它会从一具活死人的身上通过血液传染到另外一个正常人的伤口处,而一旦被活死人咬伤抓伤,那么这个人也会变成一只新的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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