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两磅的母鸡,炖汤的草药,和那只圆滚滚的陶瓷汤锅,都是小喜分手前买的。
那天她做了智齿手术,并不复杂,也不疼,只是有点无聊。 小喜躺在手术台,眨巴着眼睛,牙医是个很瘦韩国男人,穿着修身的西装裤。从头到尾都很有礼貌。 就是人们说的长腿欧巴的样子。
小喜想着,如果傍晚去找男友,嘴唇的麻药应该过不去,口腔里还有两个伤口,大概两个人不能亲吻。小喜记得,之前她并不会亲吻。和他第二次约会的时候,小喜本来想礼貌地揽一下手臂,结果猝不及防地他亲了她。当时她只是楞在那里,顶着他身后路灯的晃动的影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是希望赶紧结束。她也很怕他发现,自己没有亲吻的经历这件事情。因为她毕竟年龄不小,这已经可以当做一个笑话来讲了。
后来,是他教会了小喜亲吻。她主动亲了他,然后像一个小学生一样地请教:“这个是好的吗?” “是”,他说。 “你喜欢吗?” “喜欢。”
长腿欧巴已经利索得取出来了她的两颗智齿。平日看到这些牙都觉得很小,连根拔下时候,没想到它们有那么大。 这么多年,它们曾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现在就这样被血淋淋连根拔起,扔在盘子里面。
智慧齿,人们说,拔了就会更聪明一点,是真的吗?
小喜一直想,她和他在交往的时候,她好像没有带着脑子。有人说,如果失恋了,就哭一场,把脑子里的水哭掉,就清醒了,发现之前真的没有脑子。她想,现在的自己,或许需要失一场恋,让自己清醒一点。
长腿欧巴正一脸认真得给伤口缝线,细长的线被镊子提起来,越拉越长。小喜皱了眉头,感觉就像旷日持久得对峙,她不知道还要等多久,也不知道就算等,事情会变更好吗。
终于结束了,长腿欧巴摘下口罩,写起了处方,然后语气温柔地交代着:“消炎药和止痛药,八小时一次,我建议坚持吃一星期。” 然后又检查了一下小喜的口腔:“怎么样,疼吗?”
“一点儿也不疼。” 小喜说。“消炎药和止痛药都有副作用吧,一个星期太久了。”
小喜带着麻苏苏的嘴唇开车回家。路上有一家韩国食品超市,她想了想,转了进去。
她和他约会的次数越来越少,聊天也少了。换做别人在谈这场恋爱,她是旁观者,她应该会干净利索地说:“赶紧分手,男人真的在乎你的话,不会用忙做借口的。”
上次和他通话,还是一星期前,九点半,他还在下班回家的火车上,他大概十一点才能到家。 火车信号不好,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带着疲惫。 周围有乘客嘈杂的说话声。 她说,你搬到近一点的地方吧,算我求求你。 “可是那边的房租便宜一点,我不像你,我还没买到自己的房子。” 她也无话可说。小喜算是个挺懂事的人,也可能是胆子小,但是她太怕为难别人,也太要面子。“那你再在车上睡一会儿吧,等一会儿你就到了。”她说。
“他是真的忙吧,也挺不容易的。” 她这样想着。
他们住的很远,但是他上班的地方在她附近。 不能常见面,他又这么忙,不如做点吃的他下班的时候送到火车站,这样他回家开视频会之前,可以吃一点我做的食物,也算能见到面,这样,感情才能好好维系下去吧,她想。
总之,要再努力一下。毕竟,难得她遇到一个人,让她真的喜欢他。
小喜看上了一个韩式的汤锅,陶瓷的材质,圆滚滚的模样,带着温暖的感觉。 用它炖一些参鸡汤,放草药下去,现在天气凉了,一些补身体的汤水总是好的。
于是,突然就开心了起来。
在超市磨到了下午,她带着一后备箱的食材回家的时候,口腔的伤口处开始愈发痛了起来,很快,整个脑袋开始嗡嗡嗡响。不久, 感觉冷得哆嗦。她开了点暖风,还抱怨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为什么温度下降这么快。 快到家的时候,更觉得头昏沉,开车都无法专心了。
回到家,把食材安置到冰箱,仰在了沙发上睡了,和朋友短信闲聊了两句。朋友说,试试体温吧。你可能发烧了。
拿体温计试了试,真的。
于是又起身,翻出来长腿欧巴给开的药方,乖乖去药房排队,抓药。吃了药昏昏沉沉地睡下,醒来是五点了她起身抓起了手机,上面除了两个app推送,没有任何人联系。
他的号码存在了通讯里的favoriate。里面的最后一条短信,还是她发的“你在做什么?”那还是两天前。
她看着窗外渐渐黑下来的天色。
算了。
星期一的时候,她给他打了电话。 “你还好吗?”
“还是那样,你知道的,很忙。刚到家,还没吃饭半小时后又要开视频会。”他说:“你怎么样?”
“我挺好的,放了假,拔了牙,发烧又好了,自己煮了好吃的面。”
“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因为感觉也没那么重要。” 她说,“我真的知道你忙,可是,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