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玲琅
我是张玲琅,谢谢你来过!
1
江淮来找我的时候,正好是夏至时节,杨柳镇杨柳依依,热浪袭来,柳枝随之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蝉在窗外唱着老歌,巷子里传来熟悉的吆喝,楼下的麻将碰撞出清脆的响声。我于茫茫嘈杂声中,听到了古老的红漆木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打开门,是那张熟悉的脸。
江淮,好久不见。
2
穿过拂堤杨柳,便是红砖青瓦的罗衣巷,往前数第五个大门,红漆从朱门上一点点剥落,露出白色的实木心。推开门,必定麻将声、辱骂声不绝于耳,
我柳依依从小在这个门内长大。十岁前门内是一处清净温暖的所在,十岁上没了父亲,母亲领来一个继父,每日只知吃喝赌,或者把母亲按在床上消遣。母亲原本活泛的眼睛渐渐失了颜色,从一个勤俭持家的江南女子变成一个好吃懒做的赌鬼,对继父的殴打、辱骂、偷人都置若罔闻。
从十岁起,我变成了一个弃儿,放学回家永远有热不完的冷饭,成绩什么的早就不在我父母的关心范围之内了,很自然的,中考失利,我上了一所离家较远的中专。
新学校似乎给我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我站在尚未开花的桂花树下,看来来往往的学生,甚觉有趣。女生们或浓妆艳抹或不施粉黛,或与男生嬉笑被男生揽入怀中,或背着书包三五成群一脸稚气。我乖了十多年,忽找到了释放自己的途径,我必定是要加入浓妆艳抹迷惑男人的行列的,我癫狂的一生将从这里拉开帷幕。
画最浓的妆,就像牌桌上的母亲一样,一个水乡女子在妆容掩盖下忘记自己,肆意地调笑、肆意地放纵。我同她一样,带一张假面具藏起不堪一击的现实。
抽最贵的烟,假装老成地在厕所吞云吐雾,悄悄抹去呛出的眼泪。
我的放浪形骸很快确立我在圈里的地位,喝酒或是打游戏,总有一大帮人簇拥,我从柳依依变成依依姐。
当然,要谈最轰轰烈烈的恋爱,我的对象是学校老大,混得挺好,就是脾气不好。偶尔心血来潮,我会抓一两个对我暗送秋波的男生撩一撩,男生把持不住,把我推到角落,趁着夜色摸来摸去,上课铃响了许久才会带着一圈唇印逃去教室。往往次日,这个男生就会收到我对象的拳脚警告。所以在那些春心荡漾又没见过市面的男生看来,柳依依是一条美女蛇,勾死人不尝命的那一种。
我没跟我对象上过床,虽然说出来很多人不信。我尽管放荡,却很挑剔,他不符合我对上床对象的要求。每个晚自习,我们都逃课约会,或在小树林,或在灯光昏暗的足球场。他总是猴急,把我按在地上各种亲吻蹂躏,我通常是不动声色,慢慢感受他支起小帐篷。情到浓时他会说:依依我们出去吧。我知道他言外之意,立即结束当天的约会。
我生日那天被人下了药,轻轻松松喝到昏迷。只觉一片灯红酒绿晃得我睁不开眼,周围的男男女女起着哄喊:依依姐醉了。我依然逞强举起啤酒瓶干光,然后就没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间装饰简陋的小旅馆里。脏兮兮的墙面不知见证了多少男欢女爱,洗旧的白床单记录了数不清的呻吟喘息。我恨透了我对象,想好了无数种收拾他的办法,但从浴室走出来的不是他,是他表哥。
“我给了他500块买你一夜,别想着报复,我手里有视频。”带大金链子的表哥穿起衣服,遮住他两臂的纹身,我只觉得恶心,奔到卫生间一阵狂吐。
3
北风渐起,吹落了学校最后一片梧桐叶,天气愈发得冷了,哈一口气可以看见白雾。我急需过冬的棉衣,可平时挥霍过度已经囊中羞涩,母亲是断然没有多的钱寄给我的,我必须自己想办法。
姐们儿说大学路有局,邀我去喝一杯。路过大学门口,发现好些车停在那里,车顶放着价格不等的饮料。姐们儿告诉我,这是找妓的暗号,“我喝你水”=“我和你睡”。饮料越贵,代表出价越高,敢选贵饮料的小姐也必须够姿色,够大胆。
当天晚自习我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逃课出来、晃荡到这些车子周围。
我像猫一样,眯着眼透过半开的车窗挑选我的猎物和金主。我知道,里面的人也在挑选我。已是深冬,薄薄的呢子外套挡不住凛冽的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妈的,专门来卖,选最贵的,我拿了一瓶红牛进了车内。
开车的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侧面看上去冷峻高大,轮廓清晰,手指修长,指节上没有戒指的痕迹。符合我对上床对象的要求,卖得不算太亏。
他带我到一个主题房间,圆床暖帐鸳鸯被,尴尬的是床单上的图案,竟是各种姿势大合集。橘色的灯光映得人脸红红的,撩了这么几年汉子,这次我竟然有点不好意思。
他说,你到被子里暖和一下,我们聊聊天。醇厚的男低音让我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让我不甚理解,衣服都脱了你要和我聊天?
一杯红酒下肚,气氛缓和了一些。他开始跟我讲故事,讲他被女朋友劈腿的故事。
“我都打算毕业就跟她结婚,她竟然劈腿。”我听出他声音里的无奈,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将他的头枕在我腿上,轻轻抚慰那张俊俏坚毅的脸庞,一夜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