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刚刚到来,早晚湿气已经有些重了。今天是周末,阿娟照例早早地起来,准备去医院看望母亲。她手里提着两个大大的食品袋,看起来沉甸甸的。
刚到7点,阿娟出了门,路上的行人还很少,她约的是嘀嘀快车,不到半个小时的车程,就来到医院。阿娟直奔3楼,进到母亲所在的单间病房,两个护工阿姨正在为母亲洗脸,看来,母亲昨晚睡得很好,今天也顺利地早早起床了。
阿娟打开冰箱,从食品袋里掏出各种蔬菜、水果,还有鲜肉、鸡蛋的,一一放好后,她对两位护工说:“行了,你们要出去透透气也可以,今天上午我可以呆在这儿。”
护工阿姨收拾了母亲的洗脸水后悄悄地退出病房。阿娟看着呆呆地坐在轮椅上的母亲,她蹲了下来,双手捏着母亲的手,抬眼望着母亲的眼睛,轻轻地对她说:“妈妈,原谅我,我和姐姐的事可能得对簿公堂了。”
阿娟说完把脸蹭在母亲的双手上,母亲的手虽然不会动弹,但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是有温度的,湿热湿热的。阿娟轻轻地挪动着自己的脸,然后,又把下巴抵在母亲的手上,抬起头,再次看了看母亲的眼睛,母亲的眼睛依然呆滞而茫然,正如此刻阿娟的心情。
是啊,母亲还是什么反应也没有。十三年了,母亲在市人民医院已经住了十三年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母亲一个人来医院做CT检查,就再也没有从这里走出去。她的身体在CT检查时发生过敏反应,当下昏迷不醒,被直接从CT室送进急救室。
阿丽和阿娟姐妹俩第一时间赶到了医院,母亲被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经过15天的紧急救治,母亲生命体症渐渐趋于平稳,保住了性命,但让人难过的是,母亲从此成了没有意识没有言语的植物人。
那年是2005年,阿娟24岁,刚刚参加工作,姐姐阿丽27岁,结婚不到一年。母亲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姐妹俩伤心不已。她们的父亲早在15年前就病逝了,母亲张永梅含辛茹苦一手拉扯着姐妹俩长大。
母亲是一个坚强的女人,虽然一个人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但工作特别上进,年年是单位的先进工作者,还多次被评为单位劳动模范,2004年底刚刚光荣退休。母亲出事是在退休后的第二年,那年她刚满58岁。
母亲的突然病倒,让姐妹俩人完全没了着落。不过,那时候姐妹俩人感情很好,姐姐阿丽刚刚结婚,住得离医院远,妹妹阿娟反正是一个人,就独自承担起了照顾母亲的重任。
由于母亲是在医院做检查时出的事,医院专门腾出一个单间用于母亲的康复护理,阿娟向单位请了假,几个月吃住在医院。后来,干脆辞职全职照顾母亲,一干就是3年。
3年来,阿娟把全部心思都花在了母亲身上,甚至剪掉了自己喜爱的长发,她默默地许了一个愿:一定要给母亲以最好的照顾,希望母亲有一天能恢复意识,等母亲认出自己的那一天,她就开始留长发,让重生的母亲看着女儿的头发慢慢长长。
3年后,母亲的情况慢慢趋于稳定,既没有继续恶化,也看不到任何的好转迹象,由于长期一个人照顾母亲,阿娟的健康状况也出了问题,为长久计,阿娟给母亲请了两名护工,日夜轮流守护着母亲,帮母亲持续做着各种康复运动。阿娟则一边上班,一边照应安排母亲的生活康复所需。
2005年出事到现在,时间过去了13年之久。13年,对于苦难中携手走过的一家人,是漫长的。这漫长的13年,除了母亲毫无清醒症状,但依然得到日复一日的精心护理外,阿丽和阿娟姐妹俩也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这期间,姐妹俩先后得到了两处房产。
这13年,是中国房地产飞速发展的13年,如今,这两处房产都已价格不菲。
正是这价格不菲的房产,让姐妹俩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让姐妹俩打起了官司。
阿娟想着不久即将开庭的这场官司,看着依旧是植物人的母亲,心里一阵阵酸楚,她想,要是母亲一直健康就好了。好多事情,母亲都能说了算,她那个干练劲儿是别人永远无法比的。
可如今,姐姐阿丽已经跟她彻底闹翻,把她起诉到了法院。她只得硬着头皮应诉了。
说起姐妹俩在房产上的纠纷,还得回到10年前。
2006年,谈恋爱3年的阿娟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看中了市中心的一套商品房,但是手头钱不够,姐姐阿丽慷慨地为阿娟出资20万元。当然,这套房产便写在阿娟的名下。
2008年,母亲张永梅单位半福利分房,阿丽和阿娟姐妹俩又以母亲的名义购置了另一处房产。购房款有母亲的存款30万元,阿丽和阿娟也分别为这套房子出资15万元。
如今,这两套房产都已价值翻番,特别是阿娟市中心的这套房子,增值更多。这套房子现在是姐姐阿丽在居住。母亲刚出事那几年,阿娟一门心思照顾母亲,冷落了男朋友,没有结成婚。姐姐阿丽便提出先住进市中心的这套房子,并花费了十几万元对房子进行了装修。
现在,姐姐阿丽觉得自己先后为这两套房子出资不少,可如今自己名下没有一套房产,她心有不甘,便提出,要把她现在住的这套市中心的房子从妹妹阿娟名下过户到自己名下。
姐姐提出这个想法时,阿娟心里很不痛快,她觉得一套房子是自己的,另一套房子是母亲的,那才是和姐姐阿丽能共同占有的资产。所以,她对姐姐提出的要求不予认可。阿娟想想这么多年自己无条件地照顾母亲,而姐姐却从未尽到照顾母亲的义务,她觉得委屈,如今,姐姐却要连她的房产也争夺起来。
姐姐阿丽也有自己的理由,在她看来,母亲的所有工资收入都由妹妹一手掌管,医院对母亲的一次性赔偿金125万元都由妹妹支配,她从来没有经手过母亲的资产,那么根据利害相连原则,妹妹照顾母亲也是应该的。
姐妹俩为房产的事情闹得不愉快,姐姐阿丽还将妹妹起诉到了法院,她拿出了市中心房产购买时自己的出资证明,要求将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将另一套母亲的房产过户到妹妹阿娟名下。
阿娟看着母亲,想着开庭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不知道如何答复姐姐的要求,她只是觉得,如今母亲还在病中,将来会遇到什么情况真说不准,母亲的余生需要多少开销更是一个未知数,她真的不希望在母亲的有生之年,就将母亲的房产轻易地处置,她只希望能找到最尽责的护工,不论代价高低,只要对母亲的康复有利,她希望母亲能早一点醒来,她还有一个长发的梦要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