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付了5元给她,她憨厚地笑着:“周哥,我没有零钱找给你,你等我一会儿。”话音刚落,她飞快地跑到旁边的报刊亭,和老板换了零钱赶回来,头发因为汗水结成了一缕又一缕。
她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把钱递过来“给你,周哥!谢谢你照顾我的生意,欢迎下次再来啊”。我其实没想让她找给我,却不得不收下这份好意。
我没马上离开,在报刊亭买了份报纸,一边翻阅着,一边等公交车。正在这时,迎面走来一位带着小女孩的年轻妈妈。
“美女,擦皮鞋吗”?见生意上门,姑娘连忙迎了上去。年轻妈妈一屁股坐在了靠椅上,“妞妞,妈妈快累死了,你等妈妈擦完皮鞋再走啊。”
小女孩却似乎异常烦躁,对妈妈说的话无动于衷,一边拽着妈妈衣角,一边哭闹着要妈妈起身离开。
年轻妈妈看了看四周,有些不耐烦,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吵什么吵!再吵我就把你丢掉,不要你了!不听话,长大了就和她一样,只能出来擦皮鞋,没出息!”
小女孩似乎被吓着了,马上停止了哭闹,眼眶里的泪水还在打着转,却不敢再言语。
空气仿佛突然凝固了。“这都什么素质!怎么教育孩子的。” 我心想着,然后偷偷瞄了一眼擦皮鞋的姑娘。
只见她满脸涨得通红,却没有片刻停止手上的动作,而是更加卖力,仿佛要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揉巴到那双鞋子里。
十分钟后,母女俩走了,我才发现姑娘眼睛好像潮潮的。我意识到刚才那位妈妈的话恐怕已成烙印,深深伤害了她。
我有些后悔,没有站出来为姑娘说几句公道话。姑娘干的是正经买卖,不偷不抢,完全是靠双手劳动所得。没出息,难道就以擦皮鞋为标准?都是什么逻辑,完全无稽之谈。
我上前拍了怕她的肩膀,安慰着:“小妹,别难过哈。职业不分贵贱,只在赚得安心。在我来看,大街上出口伤人的,才叫没出息!”,她勉强地笑了笑,淡淡地说道“没事,谢谢您。我都习惯了。”
然而,大约半个月之后,她真的消失了。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每每走到那个车站,还会想起她,后来也就逐渐淡忘了。匆忙拥挤的城市,没有人会关注这个每天在街角擦皮鞋的小人物。
几年后,我去朋友家做客。朋友的房子位于城市新区,原本是城乡结合部,现在以一个大型体育场为中心,周边盖起了许多小区,高楼林立。
除了回迁的居民,老城区的居民也越来越多地搬来这边,商店、超市、饭馆等等生活配套产业也随之而来。
在一排底商店面中间,我看到一家门脸不大,但装饰精致的店,门牌上写着“鞋具养护中心”。好多年没看到擦鞋修鞋的店了,我猛一下竟然想到了当年的那个女孩,不禁好奇地走上去往里瞧。
上午的时间,店里没有客人,门口几把椅子供人休息,里面有个小柜台,一个女孩在那按着计算器写着什么。柜台后拉着帘子,应该是操作间了。女孩看见有客人来,赶紧抬起头来打招呼。
我们对视地一瞬间,都愣住了,居然真的是她。脸庞的轮廓没变,皮肤也白皙了一些,眼神还是那么明亮,看着比以前成熟了。我忽然发现,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倒是女孩先喊了声:“周哥!”
“你还记得我啊!”我非常高兴。
“记得记得!这么巧!”
“是啊是啊!这些年你去哪啦?”
“去深圳打工啦,这几年攒了点钱,还是想离老家和父母近一些,就又回到这,重操旧业。”女孩说的眉飞色舞。
“哈哈,厉害啊,你这可不止是重操旧业,是鸟枪换炮啊。”我仔细看了看店里的经营项目,修理、养护、翻新、擦洗一应俱全,而且所有的工具和耗材都很整齐地码放着。
“哪里哪里。时代不一样了,肯定不能只在路边擦鞋嘛。”女孩忽然想起来,我们俩还一直这么站着。赶紧把椅子拉过来说“周哥你坐,我给你沏杯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