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5-30
“……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炊烟袅袅升起，隔江千万里……”。周杰伦的《青花瓷》漫不经心地飘来，莫晓文心头一震。多么熟悉的旋律，多么熟悉的歌词，勾起了莫晓文仿佛犹在昨日的熟悉的记忆。可是此刻人来人往的城市街头，却没有莫晓文记忆中那个熟悉的陌生人。
莫晓文停下脚步，静静地听完了街头理发店里放出的这首《青花瓷》，不知不觉间，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伤。他转过身瞧了瞧身后，大街上依旧吵吵闹闹，人们行色匆匆，来往穿梭于似乎永远也停不下脚步的车轮之间。汽车发出一声嘶鸣，带来了一些人，也带走了另一些人，有人挥手道别，有人下车转身就走。人们一个接一个地从莫晓文身边匆匆而过，谁也没有为他片刻停留。莫晓文望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直到再也听不到那首《青花瓷》的旋律。莫晓文站在那里，一时间仿佛陷入了沉思。
“嗨，看什么书呢，这么专心？”关婷悠悠地问道。
“哦——没什么……”莫晓文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点不知所措。
“作业这么多，你还有时间看闲书？”关婷显得很好奇。
莫晓文抬起埋进书中的头，看了关婷一眼。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扎进了书本中。此时，莫晓文正手捧着捷克作家米兰·昆德拉的小说《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读得津津有味。他无暇理会关婷的提问，也不觉得关婷会对这类小说有多大兴趣。他知道班上女生最近流行读饶雪漫，读安妮宝贝，读明晓溪，甚至有女生高呼“自七堇年后中国再无作家”，曾经被她们视若知己的张小娴，郭敬明已经被她们抛在脑后。莫晓文对这些作家从不感兴趣，他只喜欢钱钟书，喜欢米兰·昆德拉。在班上同学为支持韩寒还是支持郭敬明打得不可开交时，莫晓文已将《围城》读了三遍。他独自陶醉在文学世界中，孤独地徘徊着。
关婷觉得莫晓文对自己爱理不理，似乎有点生气。她呶了呶嘴，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瞪了莫晓文一眼，继续完成自己的数学作业。莫晓文对此浑然不觉，他巴不得所有人都闭上嘴，能够让自己静下心来看书。可这是一个乱糟糟的班级，没有纪律，没有秩序。晚自习上，大家随心所欲，有的人在听歌，有的人在睡觉，有的人在聊天。后排的男生正围在一起打牌，时不时地发出一两声怪叫。整个教室闹哄哄的，完全不像是上自习的情景。坐在莫晓文前面的学习委员实在看不下去，她站起身提醒后面的同学不要吵了。可是谁也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大家依旧我行我素，乱作一团。
莫晓文叹了口气，合上书本，望着窗外的星空静静地发呆。关婷抬头看了他一眼，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莫晓文拉回思绪，拿出英语课本，准备记英语单词。在所有的学科中，莫晓文最差的就是英语，不论他怎么努力，英语成绩一直都停在及格线上，不上不下。他想尽了各种办法突破，最终都无济于事，这让他十分头疼。久而久之，莫晓文对英语产生了反感，甚至一度想放弃。由于这种情绪，几次在英语课上，他差点跟英语老师闹翻。后来，他甚至害怕上英语课，对英语老师也有一种恐惧。
莫晓文心中一边默念单词发音，一边在作业本上写，以增强记忆。可是有一个单词怎么念他都觉得不对，反复好几次，都没有达到效果。他想问一问旁边的人，可是同桌许瑶今天请假，此时旁边坐着关婷。莫晓文偷偷瞄了她一眼，发现她正专心做数学题。关婷是班上的英语尖子生，除了学习委员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的英语水平能够和她匹敌。莫晓文很想请教她，可是自己跟她根本不熟，连她的名字也是刚刚跟后面的女生悄悄打听到的。关婷是文理分科后才加入这个班级的，以前她在四班。在此之前，莫晓文根本不认识她，连她的名字也没听过。此时刚分班不久，经历了一次月考，莫晓文才知道坐在第一排的这个小个子女生英语很厉害。可那时关婷并没有引起莫晓文过多的注意，他更多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坐在前面的学习委员身上。因为她英语成绩接近满分，这让莫晓文大吃一惊，从而打心底生出几分钦佩。然而莫晓文跟学习委员也不熟，分班一个多月，连话都没有说上几句。他踌躇着，不知该不该问。
莫晓文平时从不主动跟女生说话，虽然在班里他人缘不错，但跟大多数女生素无交往，只跟同桌许瑶很合得来。他有些犯难了，不过最终仍然鼓足勇气决心请教。
“麻烦问一下，这个单词怎么读？”莫晓文显得不自然，语气非常客气。
“不知道，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关婷随口答道，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口气很不善。
莫晓文吃了“闭门羹”，脸刷得一下变红了。他又像是对关婷又像是对自己说了句“哦，那算了”就转头继续写单词去了。他对关婷的态度很不满，心想她没准是在为自己刚才没理她而生气。可是莫晓文到底有点尴尬，他第一次跟关婷谈话就以失败告终，以后也绝不会有什么交往了。莫晓文下定决心自己拼单词的发音，他觉得关婷有点高傲。他认为只要记住单词的拼写，至于发音也不是很重要。
莫晓文对关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女生不好相处，要不是因为关婷的座位靠近窗户，而窗户上的玻璃被砸碎后还没来得及换新，此时外面又刮起了风，吹得关婷桌子上的书本横七竖八而无法学习的话，莫晓文真想叫她走人。但显然他不敢这么干，可是关婷坐在他旁边让他很不舒服。莫晓文想，要是同桌许瑶在的话，一切就好多了。她也是班上的英语尖子，一定可以解决自己的问题。
一阵尖锐的汽笛声将莫晓文的思绪打乱，他转过身看到后边一辆汽车在示意他让路。莫晓文往旁边躲了躲，汽车停在了公寓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一对情侣，都是和莫晓文同学校的学生。女的挽着男生的胳膊，一路很亲密，直到女生楼下也舍不得分开。他们在那徘徊了很久，先是拥抱，接着是亲吻，彼此难分难舍。这样的情景在大学校园里随处可见，莫晓文目睹着一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很想知道恋爱的感觉，也很想拥有真正的爱情。可是他始终没有勇气跨出那一步，只能将感情默默地藏在心底，任由它肆意地疯长、冲撞，直到它渐渐地腐烂。大学生活的松散叫他很不适应，他已经习惯了高中时代那种秩序井然、井井有条的规律化生活，一时多出这么多自由时间，叫他迷茫。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排多余的时间，只是一有空闲他就跑去图书馆，躲在书架后面看书。莫晓文不知道自己究竟读了多少本书，只是他很惊讶大学图书馆竟有如此多的藏书资源。那些书，莫晓文一辈子也读不完。他躲在五彩斑斓、奇幻异常的文学世界中，贪婪地吸收着养分，咀嚼着前人的思想。他想，伟人之所以为伟人，大概是由于他们不仅能干出伟大的事，而且能写出有趣的书吧。每当此时，莫晓文仿佛置身于一个自己从不曾看到、从不曾了解的世界中。在那个世界，莫晓文是快乐的，他忘了一切烦恼，自由地在书中畅游。可是书籍也并不能完全拯救他，在某个夕阳西下的黄昏中，在某个静悄悄的午夜梦回，在某个百无聊赖的假期或周末，他都会感到莫名的孤独。尽管莫晓文内心极力排斥这种情绪，他不相信自己会耐不住寂寞。可是事实击败了他，赤裸裸的情感将他包围。在这个陌生的城市，还未适应的大学，难寻知己的人群中，寂寞来得如此汹涌，以至于叫他无法抵挡。
每当莫晓文闲下来无事可做时，他都会感到内心的空虚。他知道读书拯救不了自己，知识不是万能的。处在一个需要爱情的年龄却没有爱情，莫晓文是痛苦的。他开始相信，能够拯救年轻人的唯一的东西就是爱情，真正的爱情。他觉得只有真正的爱情才能唤醒一个年轻人对生活的渴望，对理想的追求。可是莫晓文没有，他对目前的生活提不起半点兴趣。他所有的热情都来自于他对文学的爱好，可是文学也不见得叫他时刻保持兴奋。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莫晓文似乎还站在原点。但幸好每个人都有回忆，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
许瑶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显得楚楚动人。她走进教室时，全班男生都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叹。莫晓文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同桌缓缓走来，清风飘起她的长发，连同她的裙子一起舞动，觉得她跟平时不太一样，不禁多看了她两眼。许瑶完全不在乎众人的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
“吆细！今天很fashion嘛！”莫晓文调侃道。
“多——管——闲——事——”许瑶一字一顿地吐出四个字，不过她马上换了一种表情，似乎很认真地问道，“你觉得这裙子怎么样，我穿着好看吗？”
莫晓文微微一笑：“或许换了别人就不那么好看了……”
许瑶显得有些兴奋，好像得到了一个莫大的褒奖：“真的？我还觉得有点过时了呢！”
莫晓文本想再夸她几句，可是又觉得这不像自己的风格。他天生不善于赞美，尤其是对女人。下午三节课，最后一节是班会。莫晓文看了一眼右边空荡荡的座位，知道蒋乐今天又要遭殃了。直到班会开始，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开始训话时，蒋乐才气喘吁吁地打了一声“报告”。全班哄堂大笑，班主任铁青着脸，蒋乐照例被罚站门口，班会之后，又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被班主任上“政治”似乎成了蒋乐每天的必修课。然而蒋乐对此似乎无所谓，他照旧每天逃课，迟到，上课抱头大睡。在莫晓文的记忆中，蒋乐似乎没有一天不被批评，以至于他成了全班同学的笑料。许瑶尤其讨厌他这种作风，前排的学习委员更是无法容忍。当然让全班女生都极度厌恶蒋乐的不是他懒散的作风，而是他有意无意总爱找女孩子搭讪，甚至对女生动手动脚。这一点连莫晓文有时都看不下去，因此他时不时地也会骂他两句。可蒋乐全不在乎，只是“嘿嘿”一笑，依旧我行我素，大家都拿他没办法。
可其实蒋乐本性不坏，他乐于助人，对别人的请求从不拒绝，答应别人的事立马办到。虽然在班里不招人待见，可是在学校里，蒋乐是个牛人。他一人身兼数职，既是学校文学社社长，又是学校团委副书记，还担任学校广播站站长，甚至跟校门口保安打得火热，跟教学楼守门人交情也不错。在学校里，蒋乐可以说畅通无阻，他的“属下”遍布全校。由于他手中握有“实权”，因此他“神通”很大，只要别人请他帮忙，即使再难的事他也能办到。
晚自习时，蒋乐优哉游哉地进来了。他走到许瑶跟前，示意她让他进去。由于教室小而学生多，所以桌子的布置是中间五行连在一起，两边各摆两行。蒋乐的位置在中间的中间，就在莫晓文的旁边。他要进去就必须同时有两个人起来为他让路，不管是左边还是右边。而蒋乐一般习惯从左边进，因为右边的女生不给他让路。然而此时，许瑶假装根本没看见他，继续埋头写自己的作业。蒋乐戳了戳她，许瑶很不耐烦地起来，莫晓文也跟着起来为蒋乐让路。蒋乐说声“谢谢”，接着就趴在桌子上睡觉。
“什么人啊，还不如回家喂猪，也比在这里丢人现眼强！”许瑶嘟囔了一句。
莫晓文假装没听见，他不想对别人做过多的评价。虽然蒋乐身上的流氓气息叫莫晓文受不了，但他并不讨厌蒋乐。因此他对同桌许瑶的话不置可否。许瑶见莫晓文没有反应，只好低下头继续看书。
晚自习纪律一如既往的糟糕，夏天的闷热加剧了以往的躁动，教室后排有几个座位空荡荡的，不见人影。连一向学习认真刻苦、从不懈怠的前排学习委员，此刻也插着耳机，嘴里哼着调子，陶醉在她的李宇春世界里。平时出来维持秩序的班长此刻也趴在人堆里下象棋，完全不顾教室里的混乱。莫晓文转过头，看到蒋乐正在沉睡，嘴里还说着梦话，他旁边的女生正专心刺绣，一幅《鸳鸯戏水图》马上接近完工。而蒋乐后边的男生正精心绘制彩票的走势图，或许希望明天中个百万大奖。只有前排的几个女生专心致志地看书，几乎不发出声音。莫晓文一眼扫过整个教室，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关婷身上。他看到关婷皱着眉头，似乎被一道几何证明题绊住，一时想不出解答的办法。莫晓文知道关婷数学不是很好，如果他和关婷坐在一起，在学习上倒可以互补。可是一想起关婷那天的态度，莫晓文立马打消了自己的念头。他想，自己肯定跟她合不来。正当莫晓文望着关婷出神的时候，关婷突然转过头来，她的目光跟莫晓文碰在了一起。莫晓文忽地心头一紧，赶紧低下头假装看书，以掩饰自己的局促。他的心扑通扑通直跳，莫晓文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紧张，他只希望关婷不要产生误会。莫晓文再次抬头时，关婷依旧皱着眉头与数学题打交道。他很想帮助关婷，可是又觉得自己自作多情，只好作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