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花落尽一星寒
初夏,洛阳,莲花村。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清晨的竹林中传来阵阵背书声,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各拿一本《孟子》,摇头晃脑的背着,时不时地停下瞅一瞅对方。
“杨辛哥哥,你背的好快啊,我都还没有背下来呢。我是不是太笨了?”看着自己手中还有一多半干干净净没有翻过的书,逸兴有些伤心。他转头崇拜得看着已经在背下一篇的杨辛,“杨辛哥哥,我这么笨,以后肯定没机会和哥哥一起去京城做大官了。我想做官,不想背这些没意思的东西。”
“说什么傻话呢,不背怎么做大官。”杨辛一边回答,一边翻了下一页。
“我会写诗,会画画,还会唱小曲儿,但是他不考我这些呢,搞得我好像笨蛋一样。”逸兴沮丧的低下头。
杨辛看着像打了霜的茄子一样蔫了的逸兴,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你这么聪明,谁敢笑话你笨!谁让你一会逗逗兔子,一会儿吃点零嘴儿……”
“对了,兔子!”听见杨辛哥哥提到自己心爱的兔子,逸兴一下子打断了他的话,猛地一下从石头上跳下来,“我今天还没喂我的小兔子呢!杨辛哥哥,我先回去了,书就放你这里吧,我下午再来找你玩,不,找你背书!”说完头也不回得跑回家了。
杨辛看着像兔子一样欢脱地跑远的逸兴,无奈的摇摇头,眼睛里盛满了笑意。
“杨辛,吃饭了,吃完再看吧!”林子外面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娘,我还不饿,你先吃吧,我背完这些就去吃饭了。”杨辛冲外面喊道。
“好,你别太累了,看一会儿赶紧来吃饭!”
“知道啦!”竹林中又想起了清脆的读书声。
在家里喂兔子的逸兴一边吃着饭,一边听娘亲数落着:“你看你杨辛哥哥,多用功啊,你好好跟人家学学。别整天东蹿西跳的,跟个猴子一样。”
“哎呦喂,娘,你老嫌弃我干嘛呀,杨辛哥哥都夸我聪明了呢!”逸兴得意地冲娘亲笑着。
“你这孩子,”逸兴娘亲看着逸兴天真无邪的样子,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娘知道,你最乖了。快吃饭吧。”
那一年,杨辛九岁,逸兴六岁。
逸兴自小便和杨辛一起长大,逸兴出生那年,杨辛的娘亲带着杨辛逃难来到这里,是逸兴的爹娘见她孤身一人还带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着实是可怜,就让她们暂时住在自己家,村子里的人帮他们搭了两间房子,他娘俩就在莲花村住下了,因着逸兴和杨辛两个孩子,两家人俨然已是一家人一样亲近。
待到杨辛五六岁的时候,逸兴已经会跟着杨辛晃晃悠悠得走了,跟在杨辛身后,软糯糯地喊着“杨辛哥哥”。等到杨辛开始学写字,逸兴也在旁边拿着毛笔画来画去。大人见状,都跟杨辛开玩笑道,“以后你逸兴弟弟就交给你了。你看他多喜欢你,你可要照顾好他。”杨辛看着拉着自己的衣角,留着口水的张逸兴,一边嫌弃的撇撇嘴,一边握了握他的手。
谁曾想到,这一握就牵绊了几十年。
深秋,洛阳,莲花村。
深秋的北方已经很冷了,门外的竹子早已经落光了叶子,在门外背书的两个娃娃,也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
“杨辛哥哥,你冷吗?”裹在被子里的逸兴冒出来一个小小的脑袋,笑眯眯得看着杨辛。
“不冷啊,你说你啊,我在外面背书,你还非要跟出来,在屋里多暖和啊。”
“我才不要,我要和你一起看书……”躲在被子里的逸兴还没说完,就听见自家院子里闹哄哄的,他一下从被子里钻出来,“杨辛哥哥,是我家出什么事了吗?”不等杨辛回答,张逸兴从石头上一跃而下,然后向自己家中飞奔而去。
“逸兴,等等我。”杨辛将逸兴不小心弄到地上的《大学》捡起,小心地放在石头上,朝房间喊了一声“娘,逸兴家里好像出事了。快来!”说完也跑向逸兴的家。
刚跑进院子,杨辛就看见院子里围了一群人议论纷纷,隐约还有几声哭声。“逸兴!”他费力的挤进人群,接着看见了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逸兴爹爹。
“爹!爹!”逸兴凄厉的哭声在院子里响起,顿时,杨辛的心都揪起来了。他挤到逸兴身边,紧紧攥住了他的手。
“大娘,大伯怎么了?”他看着逸兴已经快要哭虚脱的样子,忙靠到他身边。
“你大伯,他,去山上砍柴,不小心在树上滑下来,摔倒山沟底下去了。”说着忍不住抹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