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就是这样啊。”我擦了擦脸上直往下淌的汗水辩驳道。
何苦饥肠辘辘自讨苦吃地同什么塑料鱼聊天!结果还要照顾塑料同鱼的尊严。倘若铁石心肠地果断拒绝,此刻晚餐早已结束,自己也可以在完成作业之后偷偷看漫画来着(从王子那里借的漫画正好好地躲在书包最底层等我去看呢)。果然,人善被鱼欺!此刻倘若能当场割开我的肚皮,肠子必然铁青着抗议。呜呼哀哉!
“我可不是随便做几个白日梦,暗自想想就好了的塑料鱼。为此付出过许多努力呢。”鱼的样子很是不甘。
“佩服。”我懒洋洋地回答。
“去海水里也游过,咸咸的,倒也不坏,只是不能泡太久。”塑料鱼甚是苦恼的模样,并不想结束话题。
“为什么呢?”我不明就里。
“会掉色呀。”鱼冲我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嗳!”我叹了口气。
“也试过吃小蚯蚓。”鱼继续讲。
“味道如何?”一想到那乱糟糟的场面,我一下子来了兴趣。
“糟糕透顶。蚯蚓滑溜溜的身体从喉咙一下子滑到肚里,在里面活蹦乱跳好不热闹,又是放爵士,又是跳着舞,还跟我要红酒!”
“没邀请你?”
“自然没有。否则哪能这么生气。”鱼忿忿地讲。
我立即同情起塑料鱼来,要不是考虑到母亲也在,甚至想起来冲它那宛如二手玩具的塑料身体深深鞠一躬,说一句“您受委屈了”。
“也吃过女巫的药草。”鱼打了一个懒洋洋的哈欠后说。
“有用?”我问。
开玩笑!倘若有用何苦如今沦为桌上的速食?我几乎能想象到塑料鱼毫不掩饰的巨大白眼。
“努力这种东西,有时候挺没用的。”它沉默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它不会再讲话后,却突然冒出了这句。
“别泄气嘛。”我安慰道。
然而我们都心知肚明,塑料鱼再怎样努力模仿,其本质也不过是塑料,而绝非一条鱼。这是从最初端就已经确定无疑,别无他选的。
“今天聊得很愉快,痛快淋漓。很久没这样讲话了。”鱼打破僵局般慢慢地说。
“哪里哪里。”我忙摆手表示不必这样客气。
“现在,请务必吃掉我。”鱼的语气像一个武士。
“嗳?”我愣住了。
“并不惧怕死亡,只是对于死的形式存在着某种偏执。即不能成为病态的野蛮、麻木的冰冷。想被认认真真地对待,然后欢欢喜喜地咽下。被某个人或动物所需要,渐渐地消化我的身体我的意志。想那样体面地死去。”鱼的声音很遥远,简直像来自马里亚纳海沟。
“有点难办………”我面露难色。
“不肯帮我?我知道的,毕竟是一条味道差劲脾气急躁的塑料鱼……”鱼自暴自弃地讲着,语气飞快,简直像一列即将脱轨的火车。
“现在就很愉快。”我打断它,缓慢却坚定地说。
“什么?”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愉快的仿佛撞进了一道彩虹。”我继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