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流苏树,风微微一拂过,落满了愁肠相思结。
还未到端午,早早来此避暑的陆家少爷看到她的时候,以为是个乞丐,像是纯白的一树美景中洒上了墨点。
单薄的身子蜷缩倚靠在树底下,破烂的衣衫,裸露在外的是脏兮兮的皮肤。
陆少爷的跟班松萝很有眼色,一努嘴,就有人跑过去,要把这个乞丐赶往别处。这流苏树恰恰长在陆家的别苑外,是陆少爷最钟爱的一景,怎能有碍眼的人。
却听得“哎呦”两声,下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那乞丐站了起来,陆少爷定睛一看,模糊是个女子身形。
“谁家的狗奴才!”乞丐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土。
“打狗也得看主人!不知道徽州陆家吗?”躺在地上的下人捂着胳膊呲牙道。
乞丐也不理会,径直走到陆少爷面前,惊得其他小厮立时挡在前面。
“喂,你打扰了我休息,我饿了。”乞丐嘶哑的嗓音,沾满泥巴干瘪的脸让陆少爷觉得可笑,大概是一个疯女人吧。
陆少爷本不想理会这样的人,赶着觉得她可怜,示意小厮给了她几钱银子。
抬步正要走的时候,却听得那乞丐讥笑道:“陆官逊,你真不记得我了吗?”
乞丐漫不经心地晃着手里的银钱。
陆官逊停了下来,仔细看着这个乞丐的容貌,黑乎乎的辨不出来什么,摇摇头道:“姑娘,恕在下眼拙,敢问芳名?”陆官逊从来都是以礼待人,人誉“谦谦公子”。
姑娘毫不费力拨开挡在前面的小厮,凑近了他,浅笑轻声道:“你曾唤我阿雀,咱们之间的债该清了吧。”
陆官逊的心鼓动了起来,深藏在心底的记忆挣开了缰锁,涌了出来。她还安好,她真的活生生回来了,她这幅模样不知吃了多少苦,就连声音都变了。
“带这位姑娘去客房。”陆官逊压住心神,转头吩咐完松萝,疾步走进了大院,留下一众摸不着头脑的人。
二
陆家,徽州第一大茶商,素有“陆茶焙茗天下”之誉,茶上贡至皇家,下贩至边远之地,遍布各地。如今,陆家老爷主要把家业交给两个儿子打理。陆家的别苑就有四处,位于莲峰山的湘波绿苑是独属于大少爷陆官逊的每年必来避暑之地。
湘波绿苑住进了来路不明的女人,传言是少爷在门口捡的。这女人自被安排进一单独小院内后,也不见少爷再提起她,不仅少爷不提,下人也不准议论。
“她怎样了?”陆官逊在马厩里亲自给自己的爱马清洗的时候猛然提到。
“谁?”松萝一时没反应过来,接着一拍脑袋道,“哦,那人啊,我听爹说,小院那里按少爷吩咐没敢怠慢,我娘也时常去看顾,她在里面一切都好,安安静静地。”
松萝的父母是别苑里的管家和管家娘子。
“好,她有提什么要求吗?”陆官逊抚摸着马的鬃毛慢声道,“还有,和你爹娘说,让这里的人嘴严点,敢有一点风声出去,你知道的。”
“是,是。”松萝帮着陆官逊给马套上鞍佩,小声道:“少爷,我想起来了,那姑娘前几日要上好的绸缎,阿爹最近忙就忘了向您禀告。”
“没说为什么?”陆官逊皱眉道。
“没有,不然让我娘再问问。”
“算了,她不说我也知道。你去多买些吧,别省着,记得从我账上走就是了。”陆官逊慢慢拍了拍马道。松萝小心看着少爷,发现他并无生气,反而嘴角似是含笑。
松萝不敢多说什么,少爷是个看着好性子的人,温文尔雅,从不面露怒色,但也不是好相与的人,心思阴晴不定,说不准哪里做得不好,他就会笑着把你责打一顿,让人琢磨不透。不过话说回来,在陆家这样的大户里出来的人,谁能简单。松萝是个下人,好不容易混到了少爷的身边,成了小厮的领头,自然亦步亦趋,只听上面吩咐就是,哪有多余的想法。
三
湘波绿里有几个相对独立的小院,其中尤以烟霭轩最为精致,是陆官逊五年前建造别苑时亲自费了几月功夫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