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说他要徒步走川藏线的时候,我有些不相信。直到他的朋友圈更新了一张照片,照片中,老杨背着硕大的旅行包,站在成都火车站跟前傻笑,我信了。
我给他去了一个电话,问他是咋想的,他沉默了一下,道,我今年28岁了。
然后呢?
没了。
好吧,这个答案我接受。毕竟老杨的脑回路和常人是不一样的。
第二天老杨踏上了梦寐以求的318国道线,他配上了一张撅着屁股亲吻柏油路的图片。旁边是一个卖西瓜的小摊。我掏出手机看了看成都的天气,最高气温33摄氏度。
第三天老杨拍了一张密密麻麻不知为何物的照片,我点开放大仔细看,才发现这是腹部红疹。老杨的旧疾复发了。以前上学那会儿,老杨总喜欢用手抠小腹肚皮,我们嘲笑他“咸湿佬”。后来他买回来三斤香蕉,让舍友吃下后留了香蕉皮,把香蕉皮的内侧一边拿来蹭肚皮,一边发出满足的呻吟声,招来舍友们鄙夷又猥琐的嘘声。
第四天,老杨拍了张风景照,蓝天白云下,一条绵延至地平线的柏油路,两侧是起伏的山峦,老杨拄着手杖,带着帽子露出半个身子。配了三个字:得劲儿。脚下丢了一个香蕉皮,令我莞尔一笑。
…………
第十天,老杨到达了木格措,他没有放照片,而是在半夜三点钟时候,在朋友圈写了一句话:擦,好大雨!由于事先忘记准备雨衣,他淋了个通透。早上雨停的时候,又起了大雾,老杨开始发烧,但是腹部红疹却消失不见。这些都是老杨后来告诉我的。我说他这是因祸得福。老杨说可能是木格措的雨水里有特殊的菌落。
接着,浑身湿透的老杨去了当地唯一一家川菜馆,他不是去吃饭的,而是去借衣服,湿漉漉的衣服一直没干,穿在身上怪难受。我到这里才开始佩服起老杨来,感情你连一件备用衣裤都没有,就敢徒步去西藏?人才呐!
当老杨再次上路的时候,他发了个九宫格。纳木错的湖水湛蓝湍急,湖边立着个老杨。上穿一件粉红色衬衫,下着一条深绿色长裤,要多别扭有多别扭。
然而细心的我发现了猫腻,这九张风景人物照都不是老杨自拍的,因为他全身入镜。肯定是另一个人拿着手机,拍下了这些照片。我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把照片一张张放大。最终,在最后一张看到了一个长发姑娘的影子。仅仅是一个影子。但我感觉非同一般,以老杨的尿性,平日里和女生说个话都扭捏半天,怎么会突然有女人肯为他拍照,还是九张?!而且看老杨那一身红绿配,分明是大号女装!
晚上睡觉时候,我跟老杨微信聊天,各种威逼利诱。他才松了口。原来借给他衣服还喂他吃感冒药的就是个姑娘,湖南人,当时老杨浑身湿淋淋地出现在川菜馆门口时,那姑娘刚从里头出来,瞧见了老杨,二话不说,上去就把他衣服扒了下来。你想,一个陌生姑娘,一上来就扒你衣裤,你能咋办?老杨死死拽住内裤,好歹留了这么一件,没有走光。姑娘把自己旅行箱打开,在一堆女性衣物里来回翻找,终于找到了这么身红绿搭配,给老杨换上了。
给衣服穿不说。还问老杨是不是徒步走川藏。老杨嗯呐地回答说是。姑娘一听就受不了,眼泪哗哗往下流。听到这里我问老杨,你丫是不是刺激到人家姑娘了?老杨连连保证,就差对天发誓:我可是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我寻思着这姑娘也是有故事的人。
我说,这不废话么,走川藏线有几个没故事?当然你老杨例外。
我让老杨发张姑娘照片来看看,老杨说明天吧,今儿没顾得上拍。我就问他晚上住在哪儿,他说是青旅,人多。也热闹。
第二天一大早,老杨就发了一张那位姑娘的洗头照。虽说拍照技术和时机把握都不到位,但却看得出实打实地美女一枚。过一会儿老杨又发信息说。今天要过双基沟,听其他驴友说前面有塌方。不知道能不能过。
我心就提到了嗓子眼。之前看过新闻,说有些驴友不顾安全,涉险而行,最终丢了性命。我给他回了一句:注意安全,不行就撤。一直到晚上,他也没回我。
一直过了三天,老杨的朋友圈才更新。一张青山绿水的田园照,旁边是青翠翠的小麦。地点显示在稻城亚丁。另一张是他和那个姑娘的合照,两人竟然同行。我突然嫉妒起老杨的艳福了。平日里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地,竟然也有女孩看上他?奇了怪了!
他俩在稻城只呆了一天就匆匆启程。因为听说明后两天都有暴雨。要提前出发,争取在暴雨来临之前,到达巴塘。
接下来的旅程,有辛苦有甜蜜。两人大白天被冰雹砸过脑袋,晚上挤在帐篷里看过满天星河;被十几条野狗追得满山跑,也在快要支撑不下来的时候,遇到好人载了他们一程,并送给她们一箱矿泉水。
过七十二道弯的时候,老杨发过来一张接吻照。我顿时扔掉手机,仰天长叹:单身狗就活该被你虐吗?
两人过巴宿,穿波密,在通麦大桥上俯瞰脚下的帕隆藏布江。老杨说那一刻,自己险些哭出来。我骂他,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这么没出息?老杨发过来一个“你不懂”的表情。我有些纳闷,但忍住没问。
接下来的600公里旅程,老杨几乎天天发姑娘的照片。不管是背影照,还是正面照,亦或是画质模糊的行走照。我微信问老杨,我知道你女朋友长得漂亮,但也不至于这样晒吧?!老杨却罕见的没回我。
我隐约感到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