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心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擦了擦额头的细汗笑着说:“寒哥居然还有枪呢,枪法真不错啊,哈哈哈。”
刚刚入秋,风一阵一阵的吹着,七月寒收起枪,咬着一根野草没好气地问:“你找我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被这么赤裸裸地点破,白水心红着脸支支吾吾地拉起了他的左手,对他眨巴着眼睛,害羞地说:“我觉着咱们也认识好几天了吧,这关系是不是该有所变化了呢?”说话间她的余光正好看见重新沏茶而来的横秋。
七月寒闻言不禁打了个冷噤,将手抽出,顺势手背覆在她的额头上,疑惑地说:“也没发烧啊。”
“寒哥哥,你就从了我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手持刀,一手紧握七月寒的手,迅速用刀在他手上划了一道口子,新鲜的血液滴进了两杯茶碗里。
“你搞什么鬼啊?”七月寒迅速将手缩回,紧皱着眉头。
然而计谋得逞的白水心乐兮兮在自己的食指上也划拉出一道口子,同样将血液滴进两只茶碗里。
随后她端起一碗茶对诧异的七月寒一笑,“寒哥,从今日起咱们二人就正式结拜为兄妹。你叫我往东,我就绝不往西,你坐第一把交椅,我就坐第二把交椅。你叫‘七月寒’,那妹妹我就叫‘九月花’!我相信苍梧山在我们的手里一定会发扬光大的!”
壮语豪言一说完,她便仰头喝下了血茶,然后随手将茶杯一抛,任由其摔得粉碎,一系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毫不拖拉。
然而时间却静止了,看戏的七月寒毫无动作,保持着哭笑不得的表情,白水心和横秋也一动不动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好一会儿,天空中才盘旋着一道爽朗的笑声,“哈哈哈,笑死我了,还‘九月花’呢!”
七月寒笑着用被割破的手指戳了一下白水心的额头,“我看你就是一朵喇叭花!”那一戳,手指上未凝固的血液正好蹭到了白水心的额头上,正好恍若一朵开得正热烈的花。
“呃,不是。”白水心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心里一阵惊愕,“这叫什么意思啊?”
兄妹没有结拜成,白水心想了老久的“九月花”也没有用武之地,倒是山寨多了一个名称,喇叭花。为了顺口,这名号到了七月寒的嘴里也就成了“小喇叭”了。
7
眼看着就到深秋了,她在山上无事可做,七月寒下山打劫也不带她,他下山将银钱悄悄地分发给穷苦人家也不带她。于是她只能每次干看着七月寒将一车又一车的“战利品”拉上山,又送下山。
刚开始她还很兴奋,可慢慢地她就不开心了,因为她没有参与到“打劫”之中啊。除了打劫她自己家的粮食时,打劫自己家还能那么兴奋的估计全天下也就只有白水心一人了。
起初她还觉得自家粮食多,打劫几辆车的粮食应该没关系,可是山上囤的那好几个粮仓的几乎都是她家的啊。
白水心曾看着一个又一个的粮仓问:“你们囤这么的粮食干吗?又不卖钱,又吃不完的。”
每当问到类似问题时,七月寒都会掏出一盒唐记豌豆黄给她,然后故作神秘地说:“山上的人怕饿!”
哪有这么简单?白水心知道在乱世中,有时候金银财宝其实都没有粮食来得可靠,可他给出的理由实在是让她目瞪口呆。
每每看到白水心脸上出现木愣的表情时,他就会捧腹大笑说:“小喇叭,你说你怎么总是那么可爱呢!你可真是苍梧山的开心果!”说完他便吹着口哨离开。
白水心则是良久才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粗俗。”
原本她在偷听到父亲和姨娘说要把她嫁给柳寒钦时能想到跑到土匪山上避婚就是因为土匪山规矩少,而且可以过一把当土匪的瘾。
可是她却总是打劫自家的粮食,每次她都在老管家温和的目光中愧疚地低下了头。所以她在想,每次管家都像是直接给他们送粮食的样子是不是因为有她的存在。
她白水心可是自己亲封的苍梧山二当家的,所以怎么可能不下山劫个道呢?
打定主意,她就在屋里翻箱倒柜地找布料,歪歪扭扭地缝成布偶,又打听了七月寒的生辰八字写在纸上贴在布偶上,最后每扎一针都说一句诅咒七月寒生病的话,直到布偶上插满针才算满意。
看着千疮百孔的生辰八字,她又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对,可是哪儿不对都没有她成为一个合格的土匪重要。
许是诅咒终于起作用了,据可靠消息,七月寒生病了;再据可靠消息,将会有一队人从坞城押送一批财宝到桃花县去,可是消息恰好被白水心给拦住了,她拿出苍梧山二当家的气势带着人就冲那一队人马去了。
在路上她想了各种打劫状况和应对方法,可是唯独没有想到那队人马会在看见他们的瞬间直接就丢下所有的箱子跑了,好像本来这就是送给她的一般,惊得白水心连忙跑过去检查箱子里是不是有财物。
财宝倒是有,可是怎么那么眼熟呢?她关上箱子再看时,一时间欲哭无泪,箱子上不但栓着红绸,还有一个大大的“柳”字。
东西抬上山时,七月寒一手拿着扎满针的布偶,一手捧着肚子乐了好久,“小喇叭啊小喇叭,你真厉害,居然打劫自己夫家送的聘礼,这亲怕是命中注定你逃不掉了!”说完还不忘竖了一个大拇指。
“既然是你劫回来的,那这些就都是你的,不过这么多盒豌豆黄,我拿两盒走不过分吧!”说完他就真抱了两盒豌豆黄就走了,留下白水心一个人郁闷地对着几口箱子,总觉得有诈。
8
好在白水心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虽然打劫的是自己的聘礼,但是总归是自己劫回来的嘛,而且柳家又不知道聘礼最后落在了她的手里,这就叫得了聘礼又不用嫁!
打劫了几次,不是劫的自家的粮食就是劫的自己的聘礼。正当她满怀不甘心又想扎一个小人来实现她下山打劫的愿望时,白家送了一封信来,说是白家老爷病了,危在旦夕。
白水心都没来得及向七月寒告白就带着横秋匆匆地赶了回去。
而原本该躺在床上的白老爷却一边吃着豌豆黄,一边喝着桃花酿,日子好不悠游自在。
当下白水心就了然了,这分明是中计了,刚想转身跑就被家丁擒住了。
白老爷语重心长地拍着她的肩膀说:“心儿啊,柳家已经开始向我们家施压了,若再不把你嫁过去,恐怕我们白家的生意链就断了呀。寒钦那小子一定会对你好的,你不会受委屈的,嗯!”
白水心虽然平时看着没心没肺的,可生意场的利弊得失她也是知道一点的,但是这毕竟是她的终身幸福啊。
被关在屋子里的日子很无聊,所以她总是会无聊地想起苍梧山的美景,还有苍梧山的人,甚至她还会猜测七月寒正如何庆幸她的离开。再往深了想,她竟觉得七月寒其实也蛮可爱的,有时故作冷酷,有时又不在乎形象。
想着想着她就被人塞进了花轿,出门前,白老爷还抱着她痛哭,只是哭。白水心知道这才是一个做父亲最脆弱的时候,可是这个脆弱的父亲还是亲手将女儿塞进了花轿。
从花轿抬起的那一刻起横秋就一直问白水心打算怎么办,可是白水心却一言不发,她在等,等一个人半途中来带她走。越靠近苍梧山,她的心就越是紧张,脑海中就越是浮现出七月寒痞痞的模样。
其实从柳家回山的那个晚上,她听到了七月寒的那个回答,他说:“因为我在等一个傻丫头履行她的承诺,她说过要当我的小媳妇儿的……”
当时他说这番话时无比的温柔,想必他是真的爱极了那个女孩儿吧。所以白水心才会拉着七月寒结拜,原本想着做一个妹妹,至少也能在他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啊,谁曾想连妹妹都没当成?
眼看着送亲队伍敲敲打打地临近苍梧山,再渐渐地远去,白水心放下了帘子和红盖头,低头便落下两行带着脂粉香气的清泪,滚烫地打在她的手背上,然后滚落在喜服中不见了痕迹。
一路上喜乐便没停过,直到把她送进新房,这一系列的折腾已经是傍晚了。
也不知到白水心坐了多久,她终于按捺不住,自己掀开了红头巾,然后拉着横秋一起坐在桌子边享受着豌豆黄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