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观者

2018-12-26 22:51:30

世情

“刘文这次表现特别好,你们也要向他学习。”班主任在班会上夸奖我把曹英山搀到医务室的行为。

下午上语文课的时候,曹英山突然站了起来,把班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老师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他的午饭就从嘴里喷了出来。书桌、地面,还有他自己的衣服上,都沾满了臭气烘烘的米饭粒和香肠。

我看着语文老师闪到一边,临危不乱地指挥着曹英山的同桌把他送到医务室,他同桌却站在旁边一动不动。同学们都以为老师下不来台的时候,我冲了上去,把比我高一头的曹英山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他身上的恶臭不断钻进我鼻孔,几次我都看见他衣服上的米粒要贴在我的脸上,我硬是屏住呼吸把他搀到了楼层另一角的医务室。

可以说,平息这场突发状况的功臣绝对是我,但是我一如既往不受同学们的待见。

我上学比较早,在五岁的时候就被家里人送到了学校,和班上的女生差不多高。那个年纪,没有几个男生喜欢跟矮个子凑在一起。我又不能和女生一起玩,于是我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小学六年没交到一个朋友。

等到上中学的时候,我准备抓准互相都不认识的机会,重新介绍自己,想尽快融入这个集体,摆脱小学六年没有一个朋友的噩梦。

开始大家都不认识时,还有许多人主动跟我说话,可慢慢时间久了,他们就好像对我的热情产生了免疫力,我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的状态。班上大个子的总是闲得无聊就要拿我开玩笑,他们越开玩笑我越要讨好他们,我不想和书呆子为伍,我想和他们一起去欺负别人。

我以为这次我把曹英山搀到医务室的举动,会让那些大个子对我刮目相看。第二天我满心欢喜地走进教室,想着曹英山会因为昨天的事发自内心地感谢我。可是又让我失望了,他身边围着一圈人询问他的身体情况,我站在那个圈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们转眼就忘了我这个昨天在班会上被表扬的英雄,或者他们从来就没承认过。

那天放学我一个人耷拉着脑袋在公交车站等车,离我不远坐着一个要饭的,浑身脏得像个黑人,头发打了结像一捆稻草,全身上下只有几个必要的地方被破布条遮住。他手里拿着一个铁碗,几毛钱的硬币放在碗里被他晃得哗啦哗啦地响。

公交车停在了我面前,我掏出兜里的两枚钢镚儿,把其中之一放在了他的碗里,他双手合十对我表示感谢,那时候我觉得他比那帮受良好教育的人要有教养得多。正当我回头准备上公交车的时候,耳边呼啸而起一阵风,从那个碗里传来熟悉的硬币碰撞的声音。

“抢钱!抢钱!”

我跳下公交车把书包扔到了公交车站的椅子上,我从眼角瞄到那个要饭的扶好了我的书包。我大步跑了起来,这可能是我跑得最拼命的一次,那人不光是抢了他的钱,还有我刚给扔进去的一枚钢镚儿。

我随着那个背影跑进了几条胡同,在我放弃了追他准备返回去的时候,在一条胡同的地上看见了那个铁碗,是抢钱的那个人不想被抓到又跑不动了,所以把碗放在这儿希望我别再追他,可是我却没有看到。

我拿着碗返回了公交车站,那个要饭的还坐在那里守着我的书包。我走了过去,把碗放到他的脚边,想从他手里换回来我的书包。

“谢谢你啊。”他接过碗看着我,问了一句“你能读懂红楼梦吗?”

我被这不沾边的问题问得一愣,我看见书包敞着口,拉链被拉开,“你翻我东西?”

“没有没有,你拉链没拉。”他又问了一遍“你能读懂红楼梦吗?”

我有些生气地反问他:“你能读懂?”

“我读了二十三遍。”他两眼放光看着我说。

从那以后我就结交了一个有文化的要饭的,我每天上学放学都能在那个车站看见他坐在那里。从那以后我故意早些上学,晚些放学,在没人看见的情况下请教他问题。

他脑子里装满了学问,好像活了几亿年一样,无所不知。我无数次幻想过他的身份,可是又觉得没有一个版本适用于他,最后干脆不再幻想也不去问他。这个要饭的总是能帮我解决课本上的难题,这让我越来越佩服他。

他让我称呼他老王,一个月之后我不得不承认,我和一个要饭的老王交下了深厚的友谊。我像是他的一个知己,我也不再介意他身上的臭气,找他的时候我会提前买些吃的,和他边吃边聊。

他的年纪能当我的爷爷,他说话的语气又像一个同龄的朋友,我经常和他聊到很晚才匆忙回家。当我认为他能解决我所有难题的时候,我开始尝试着问他,我到底怎样做才能和学校里的同学交往。

他听了之后就开始帮我找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我们越来越频繁地见面,我几乎每天晚上都去汇报一天里我在学校里发生的事。

在老王的帮助下,我和曹英山那帮男生的关系越来越好。

他们中午玩篮球的时候偶尔也会让我上场,我终于在中学体会到了融入集体的快乐,享受着和他们勾肩搭背走在操场上的感觉。他们嘴里时不时吐出的脏话,让我感觉我真正成长为了一个男人。

为了牢固我和他们的友情,我牺牲自己的健康,忍着咳嗽跟他们学习了吸烟,吞云吐雾的样子让我兴奋不已。我不自觉地减少了和老王的见面次数,放学后更多时候是和他们一起结伴回家。

那天阴云密布,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我跟着大家走在回家的路上,曹英山从兜里掏出一盒烟递给了我一根。

“来,抽一根。”他的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们带你去个地方。”

我愣了神,不知道他们要带我去哪,“去哪啊?”

他听了我的话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兄弟?”

“是啊!”

他咧开嘴笑了笑,“是兄弟就别问那么多,跟着我们去就行了。”

我也笑了起来,边抽烟边跟他们来到了他们说的那个地方。

这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那是我经常和老王见面的公交车站。

我看着一辆公交车驶离站点,老王的身子显露了出来,他正半躺在椅子上,我偷偷地抿嘴笑了一下。

曹英山回头压低了声音对我说:“看见那个要饭的了吗?我有一次看见他那个铁碗底下用胶带粘了几张一百的呢。”他故作夸张的表情继续说:“一会儿我们给你打掩护,你趁着他睡觉把那碗抢走,然后我们分那个钱。”

曹英山的话像个手榴弹在我脑子里“嗡”地炸开了,我半张着嘴愣了神。

“怎么,怕了啊?”其中一个男生有些生气地问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孬种,以后别带他出来了,丢人!”

曹英山没有理他,又上前拍了拍我的背,“我们是不是兄弟?兄弟嘛……”那两个字在我脑袋里连续炸开,“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我可一直把你当兄弟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我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脑袋也跟着一阵眩晕。

“你放心,钱你肯定分得最多,我们兄弟明算账……”到最后我的耳朵只能听到“兄弟”两个字。那两个字像个咒语一样,我大脑空白,身子也被他摆弄着,他在我的脸上绑了一块布条,只露出眼睛,然后用力地向前推了我一把。

我麻木地向车站走着,身体有股特殊力量支配着我。我走到睡着的老王面前,脑袋里还回响着“兄弟,兄弟……”

我被那个声音指使着,迅速地抢出那个熟悉的铁碗,往前飞奔,拐进胡同的时候,我听到老王平日慈祥的嗓音发出了沙哑的尖叫,“抢钱!又抢钱了……”

我攥着铁碗在胡同里越跑越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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