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谈润随意地将背包扔在旁边的草地上,开始小心地摆弄起她的天文望远镜。
她找了块相对平坦的草地,先把支架立起来,然后再一一地开始组装。这类事情她早就驾轻就熟了,不用一会,就将复杂的望远镜组装完毕。
得到可靠消息,今晚在00:00将会出现百年难得一遇的流星雨。为了更好地观赏到流星雨的绮丽美景,谈润这位资深的天文爱好者决定不顾众人阻拦,只身前往本市最高峰——凌峰山。
天色渐晚,天幕中开始出现微弱的星子。时值初秋,天气微凉,凌峰山海拔800米左右,丝丝的凉气沁入肌肤。
谈润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背包里的军大衣翻出来披上,抬手看了看表,刚好20:00。
离00:00还有段时间,这个时候的天空也没什么好观测的,她索性打开手电筒,津津有味地看起一本有关星座的杂志。
突然看到一篇有关外星人的文章,她一下被吸引了。文章说在银河系以外有一个独立的星球名为鬼马星球,星球的体积是地球的1/200,上面也有生命活动。
鬼马星球上的外星人与人类无甚差别,甚至比人类要俊美得多,脑容量也是人类的好几倍。
谈润看着看着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当然,她也不会真的相信宇宙中会存在什么鬼马星球,她只是惊讶,这位作者的脑洞为何如此之大,能构思出这么一篇匪夷所思的文章,还说得如此有理有据,就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她看了眼作者的名字,叫阿佛洛狄特。她忍不住笑了笑,这名字不是希腊的一位女神吗?
“要是真有什么鬼马星球,那外星人还不早就占领地球啦。”她啪的合起杂志,自言自语道。
“不会的,鬼马星球的人都是喜爱和平的,他们不会随意攻打其他的星球。”
谈润的头顶突然响起一个男声,她尖叫着暴跳起来,喊道:“鬼啊!”
跳出好远,她又听到男生说:“我不是鬼,我也是来观测流星雨的。”
谈润把紧紧闭着的眼睛睁开,昏暗的前方挺立着高大的身影,虽然四周黑暗,但仍然能辨认出是一个男生的样貌。
虚惊一场,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
得知对方并非鬼后,她胆子大了几分,打开手电筒照了过去。
手电筒的光很亮,笔直的光束打在少年的脸上,清晰地显现出一张五官立体的脸。
少年五官精致好看,鼻梁高挺,眼睛微微眯着,似乎不适应强光的照射,但也并没有伸手挡住。青石嶙峋的地上倒映出少年的影子。
人类!
谈润关掉手电,怒气冲冲地走了过去,“同学,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少年急促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想向你说明,鬼马星人并不会侵略地球的。”
谈润翻了个白眼,看来是一个被那位作者胡言乱语毒害的傻小子,她真没想到,这世间还真存在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的人。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怎么看都觉得不安全。少年虽然长得漂亮惊人,但谈润还是觉得留个心眼比较好,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她窝在自己的帐篷里无聊地看着天幕。今晚的天气很好,天空中的云层薄,星星密密麻麻地亮了一片。
她偷偷瞄了一眼旁边叫温楚舒的男生,他正在摆弄他稀奇古怪的望远镜。
谈润自诩对天文仪器了解甚多,但是这样奇形怪状的望远镜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好奇心驱使,她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完全把“孤男寡女”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温楚舒这人还蛮不错的,大大方方地让她随便看。
她眼睛凑近目镜,目光所及之处竟然是大片大片的星云,数以万计的星星组合而成的星云,五彩绚烂,太惊艳了!
2
谈润霸占了温楚舒的望远镜大半个晚上,不厌其烦地盯着那些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图片。
太神奇了!为什么这世间会有这么精密的仪器,竟然能如此清晰地看见宇宙中的景象?
那晚两人一直等到凌晨一点多,仍没有等到传说中的流星雨。但是谈润一点都不觉得可惜,因为能见识到这么厉害的仪器,看到如此惊艳的星云,远比看一场小型的流星雨要划算得多。
白天里,光线充足,她才看清楚温楚舒的脸。他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好看得多,阳光下,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立体的五官有点像混血,反正很有异域风情。
“温楚舒,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谈润依依不舍地说道,其实她心里说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的仪器?”
温楚舒临走前大方地送了她一个小型的望远镜,虽然比不上他的高级装备,但也比市场上买的好了太多。
她对温楚舒送的礼物爱不释手,每天都要拿出来擦擦。同学们要借来玩玩,都被她一口回绝了。
大家都知道,谈润是个天文迷,对奇奇怪怪的星座和星星十分热衷。小学的时候,当大家在课堂上争先恐后地喊着自己要当科学家、教师、飞行员的时候,她就已经昂首挺胸地说自己想成为天文学家了。
七八岁的小毛孩子,没有多少个知道天文学家是个什么职业,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她。
她从小学到高中,这梦想已经持续了十多年,从未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幸好爸妈都很开明,对她的爱好并不反对,还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了她一台贵重的天文望远镜。
周五的时候,学校组织前往郊外的天文台游览,谈润踊跃地报了名。
A市的天文台规模不大,但却胜在位置优越,再加上A市的环境保护得好,天幕上的星星往往能观测得十分准确。
他们一帮对宇宙星空有着强烈好奇心的高中生,在管理人员的带领下,欣喜地开始参观。
管理人员的讲解对谈润来说实在枯燥又无趣,她对他口中念念有词的讲解早就烂熟于心了。
她偷偷地从大部队里溜了出来,一个人百无聊赖地闲逛在见怪不怪的天文台中心。
这里和平常父母带她去的天文台大同小异嘛,无趣。
秋风带着落叶的气息从百叶窗席卷进来。谈润透过纯白色的窗子缝隙望了出去,远处有一棵高大的银杏树,金黄的叶子落了满地,仿若给草地铺了一层柔软的垫子。
树下笔直站立的少年被阳光包围着,百叶窗将他的身影切割成无数片。
因为距离远,谈润看不清他的脸,却觉得异常熟悉。
她从旁边的门出来,向少年走了过去。
双脚踩在银杏叶铺成的绵软的地毯上,簌簌的声音如同大自然的歌唱。
少年闻声,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瞳孔潋滟明亮,立体的五官像是大洋彼岸的西方人。
温楚舒看见是她,先是一愣,转而很快地咧开嘴,露出白亮的牙齿。他说:“是你啊。”
谈润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温楚舒,眼睛里盛满了难以置信。半天,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是啊,好巧。”
和温楚舒说了前因后果,她向他抱怨天文台的千篇一律,根本没有让她为之震惊的东西。
温楚舒认真地听着她的喋喋不休,时不时地点头回应,舒朗的眉眼、优雅的举止像是上世纪出身宫廷的贵族王子。
她停止了无休止的吐槽,停下脚步看向他,“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你想知道?那跟我来。”
他拉起她的手开始奔跑,宽厚的手掌传来暖暖的触感,秋天清凉的风从耳侧呼啸而过,清爽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槿花香。
谈润的耳根开始发烫,温楚舒后脑勺的头发随风起伏,融进她的眸子里,成了炙热的景。
3
跑得快喘不过气了,温楚舒才停了下来。
身边的景色由最初的空旷草地变成了如今的木槿花林。
鲜红的花朵如同烈焰一般蔓延了所有树的枝头,空气里浸染着木槿花的馥郁芳香。
谈润第一次见到这么密集的木槿花,震惊得说不出话。
温楚舒眨了眨眼睛,笑道:“想看星星吗?要先打个电话告诉家人哦。”
他弯弯的眉眼有化不开的书卷气,明明是异域风情的五官,却与温文尔雅的气质融合得天衣无缝。
谈润立马点点头,拨通了班主任和老妈的电话,解释了自己在同学家玩,晚些再回去。
如梦似幻的花林尽头竟然矗立着一座精致的小木屋,仿佛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
温楚舒从小木屋里搬出他高端精密的天文望远镜。
太阳开始西移,大片的火烧云缭绕了天际。星星尚未现身,温楚舒和她坐在木屋门前的台阶上聊着天。
“这里的云层很薄,能很清楚地观测到宇宙间的活动。”温楚舒用手掌支着下颚说。
谈润抬头看了看蔚蓝的天空,的确是少云,如同贝加尔湖清澈的湖水。
秋天的夜来得很快,凉意也渐渐地冒了出来。温楚舒进屋拿了件牛仔外套披在谈润的身上。
他站着,抬首望向落日的地方,嘴角不经意间扬起一丝弧度,声音里透着雀跃,“阿佛洛狄特出现了。”
“什么?”谈润也站了起来,不明所以地朝着他望的方向看了过去。
落日还未完全没入地平线,残阳如血般肆虐了天际,依稀地看见一颗星星在空中散发着微弱的光亮。
“阿佛洛狄特?你是说那颗长庚星吗?”谈润看了看尚未绽放出闪耀光芒的长庚星,疑惑地看向温楚舒。
温楚舒点点头,“你们人类似乎是这么叫它的。”
谈润汗颜。“什么叫我们人类?你不是人类吗?”她翻了个白眼,呼吸一促,“慢着!阿佛洛狄特?你是那个鬼马星球的作者?”
谈润突然想起上次翻看的杂志,里面有篇关于鬼马星球的文章的作者的确就是叫阿佛洛狄特。
温楚舒没有理会她的震惊,神色如常。他漫步到望远镜前,俯下身子开始观测天空。
方才还蔚蓝的天空已经转入深蓝,渐渐地又变成了墨色。西边的天幕上,长庚星越发地明亮,成了最闪耀的存在。
谈润也凑了过去,撒娇卖萌地让温楚舒给她看看。温楚舒在精密的仪器上不知转动什么按钮,谈润凑近眼睛观望时,竟然能看见巨大的长庚星的形状。
“我们鬼马星球上的人都拥有一颗自己命定的星星,而我的星星是阿佛洛狄特,也就是你们所说的长庚星。”温楚舒一边扭动按钮,一边解释道,“阿佛洛狄特是爱和善的象征,它能为迷途的人类指引方向。”
长庚星在望远镜里闪着金色的光芒,谈润一边惊叹一边听着温楚舒的讲解。
她心下一慌,震惊地抬起头看向他,“你不是地球的人?真的存在鬼马星球吗?”
4
讲台上数学老师的声音越来越远,谈润的思绪悠悠然地飞向远方,眼前出现了星河璀璨的宇宙,那颗在西南天际的长庚星闪着光。
温楚舒温润的声音犹在耳边,“当然存在啦!我就是来自鬼马星球的人啊!”
温楚舒说鬼马星球是茫茫宇宙中一颗普通的星球,和地球一样拥有大气、水和阳光。四季更替,太阳东升西落,星星遍布天空。
鬼马星球的人口稀少,寿命却是人类的几倍。他说自己被老师派来地球,利用地球的仪器,看看能否对宇宙观测有新的突破。
温楚舒说这话的时候皱了皱眉头,然后失望地叹了口气,“可是你们地球的望远镜实在落后我们太多了。”
谈润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她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外星人,太新奇了。
尽管温楚舒的话天马行空、不切实际,但谈润还是选择相信温楚舒。
晚间放学,谈润再次背着书包来到了木槿花林。
小木屋门敞开着,她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温楚舒坐在角落的书桌上,正低着头认真地画着什么,连她进来了都没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