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好好的呢，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说得对，都过去了。今天是平安夜，明天圣诞晚上，我在一家法国餐厅订了座位，邀请同事前往。经过这么多年不顺利的暗恋，我终于学会了循序渐进的道理，快要成功了。
“现在，我们就要去未来了。也就是，明天晚上。”圣诞老人刚准备打响指，我就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等等，我知道了。你又想说，我暗恋谁，谁又倒霉了是吧。第一次是钱没了，第二次差点命没了，第三次我看就是人命直接没了？整个圣诞颂歌的意义就是告诉我，你得单身，保护其他人。对吧？”我破罐子破摔了。
“这个——有点不一样，咱们先看吧！”圣诞老人似乎有难言之隐，缩了缩脖子，仍旧打了响指。
这回我们直接到了法国餐厅。一切都是美好的：好闻的食物气味、传统的圣诞树、彬彬有礼的服务员，他们还有室内弦乐四重奏，这些一时过于炫目，我和圣诞老人都停下来欣赏了一段。
他直接飘到了四重奏的前面，装作指挥一般挥起了自己的双手，哼起了圣诞歌曲——也是，他怎么可能不熟悉这些歌？
我则直接往窗边的座位看过去。我专门打电话说了，我要落地窗旁边的座位，点了蘑菇汤、黄芥末香草烤羊排、浮岛，要了香槟。或许这些东西并不搭，却是见识微小的我心里最好的。服务员正在用小冰锥敲冰，把冰装进香槟桶里。她没在看这些，她在喝水，看我的时候总在微笑，我们言笑晏晏。
她戴了那条我说好看的珍珠项链，好看极了。
就在我们聊得很开心的时候，宛如电影场景一般，“砰”地一声！我们桌子旁的落地窗全碎了。电视上的杀人犯破窗而入。在这小小餐厅内，大家尖叫，抱头鼠窜。她奇迹般地没受任何伤。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一个大汉，被杀人犯的胳膊肘勒住。他一把夺过服务员手里的小冰锥，对准了我的喉咙。
警察从正门冲了进来，所有人都拿着手枪对准了我和杀人犯。杀人犯的心脏跳得很快，我能透过我自己听见，也能透过我自己感受到恐惧。
他们在谈判，在聊条件。所有人都被撤离了，她也走了。我就看见我自己被杀人犯要挟着，动弹不得。
突然，不知道窗外出现了什么。杀人犯突然激动起来：“你们骗我！你们骗我！”他激动地挥舞着胳膊，意识到我这人质毫无作用了，往我心口猛地一扎。我就看见鲜血飞溅，那扎心的疼痛也传递到我的神经上了，压迫得我都无法吸气了，我感觉一道白光在我眼前开启……直到那熟悉的响指声传来，我才脱离了那个险境。
“看，这次不太一样吧？”圣诞老人开心地拍了拍巴掌。
“是啊，是不一样。”我缓了过来，但整个人还陷在惊吓中，瘫倒在地。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呀。”圣诞老人把我扶了起来，送到了床上，我一句话也没再说，他居然还有话，“我看你是明白了，那明天别去了，好好在家吧。你睡吧。谢谢你的晚餐！”
圣诞老人举起了蘑菇汤、黄芥末香草烤羊排、浮岛、香槟，显然是他从餐馆顺带打包的：“圣诞快乐！”
他打了个响指，消失在夜空中。
5
我取消了预订，取消了约会。她很不解，还很生气。成年人都知道我们要怎么发展下去了，我却半途退出，让她很没面子。可我又该怎么解释呢？我总不能说，跟你约会会要了我的命吧？那她还不一个大嘴巴子扇飞我？
也罢，我安慰自己，我算是积德了，救了她一命，也救了我一命。说来也巧，那个杀人犯这次还真在那家法国餐厅出现了，只是这次警察行动力很高，直接击毙了他。我看完这条新闻后，直接关了电视。
我就这么一直单身下去吧，单身到昏天黑地，我无奈地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春节到了。我之前以为和她能成，准备和她一起过春节，就没买机票回去。恋爱吹了，我也没钱买高价票了。春晚播完了，我又关了电视。就在这一瞬间，厨房“轰隆”一声后，就安静了。
哦，我的天，不会又是——
我走到厨房。果然，全副武装的圣诞老人来了。
他见到我，欣喜万分，上来就递给我一只烤火鸡：“春节快乐！”
“谢谢了。”我懒得纠正他，告诉他中国人春节吃饺子。我直接掰下了火鸡腿，大肆地啃了起来。
他朝四周望了望：“嗯？你怎么一个人？你同事呢？”
我一边啃一边说：“什么我同事啊？早吹了。”
“不对啊！”圣诞老人着急到把火鸡腿从我嘴里拽了出来，“上次不都给你看了吗？你们去约会，你表白了，你们就成了啊！后来我们算过啦！三千万种可能性都是你们两个一起过春节呢！要不我来干嘛？”
“什么？”我只感天旋地转，“你上回不是给我看我死了吗？我们一约会，杀人犯就来了，就把我用小冰锥扎死了——不是这样的吗？”
他把肩膀上的大口袋卸下来，使劲在里面翻着，直到找到一个小圆盘。他按了播放键，上面的全息影像就来了。又是圣诞当天的那家法国餐馆，我和她又坐在那里，我又被劫持了。
结果，我被扎了之后，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冰锥拔了出来，反扎在了杀人犯的手上。杀人犯一受伤，手就松了，我脱离了他的控制。站在前面的警察一枪命中，正击他的额头，他就此丧命。
我被送到了救护车上。从我多年的阅剧经历来看，我的各项生命特征平稳，只是失血过多。当警察和医护人员问，家属在哪里的时候，她第一个冲了过去，又顿了一顿，害羞地解释道这只是第一次约会。不过，警察还是让她上了救护车，和我一起到了医院。
她在我父母到之前，每天都来照看我，还煲汤给我喝。等我父母来了，听说了她的所作所为，心怀感激得很，和她相处得很融洽。有时她不在，他们就偷偷地管她叫儿媳妇了，害得我在病床上还要花力气制止这种行为。
最令人出奇的是，警察同志不知是同情，还是真的觉得我对抓捕嫌疑人有功，把悬赏金三万块发给我，权当做医药费了。我欣喜之余，康复得特别快。出院的时候，不仅身体养好了，还是个有女朋友的人了！我和她、还有我父母，开开心心共度了这个春节。
影像结束了，我和圣诞老人呆坐在厨房柜台上。
四周真是一片死寂。
“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会误会成那样……我以为，你对你暗恋过的女孩子都那么执着，第二天你还是会去的。”圣诞老人拍了拍我的后背心。
“我是很执着。”我喃喃地念道。我还是喜欢她，但我连这句话都还没说过。既然木已成舟，不如还是坦白了这份心意吧，免得我像现在这样后悔。
我开始掏裤兜里的手机，怎么摸也摸不到。圣诞老人拍了拍我的肩头，手机在他手上，他递给了我。
我拨通了她的电话。嘟了好久之后，她居然接了。
我能听见她那边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我却喉头干涩，说不出话来。圣诞老人一直拍着我的肩头，安抚着我。等她不耐烦了，准备挂了，我终于喊了出来：
“我真是个大傻瓜！以前我——我都不太顺利，所以我对我们——我很担心，和你不能——我很担心和你在一起会不好——我，我很想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终于失魂落魄地说完了这句话。对面的她沉默了，我还能听到鞭炮声，但鞭炮声在逐渐变小，直至无。我也不知道是鞭炮都放完了，还是她跑到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去。就这样，沉默持续了好久。
突然，她绷不住了，哈哈大笑起来，一直笑了五分钟。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等她笑完。
她终于停了下来，但我还是能听出来她憋笑的语气：
“好啦，大傻瓜。我们春节过后见，到时候我给你带我们家乡的熏排骨、腊肉，好不好？”
我脸红了，说了好。
等我挂了电话，圣诞老人冲我眨了眨眼：“春节快乐！‘现在之灵’给你补上了，下个圣诞节，你们要一起过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