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杨阳去麻将馆找他的时候,都会觉得心灰意冷,烟焦油和臭汗的刺鼻味道弥漫整个屋子,让杨阳这个企业高管觉得,这与白天的光鲜生活恍如隔世。
面前的这个男人还是几年前忠厚、上进的展鹏吗?
等我再次接到杨阳电话的时候,是在三个月以后,飘着毛毛雨的傍晚。
“你好,信老师,我是杨阳。”
“哦哦,我记得,杨女士,最近还好么?”
过了好一会,电话那头才带着疲惫的语气,缓缓说道,“不是很好。”
“他又打你了?”
“没有。”
“那是?”
哇的一声,电话那头开始嚎啕大哭,“师......师傅......”
“你......你别着急,慢慢说。”听见哭声,我也有些慌了。
“我想离婚,求求你师傅,拜托,我想离婚。”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你要离婚你应该找律师,找你丈夫说啊,我能帮你什么?”
好半天,那头才压制住情绪,“他不和我离,他想要和我一起死,他......”
“你说什么?他威胁你?”
那天杨阳到家很早,她坐在沙发上发呆出了神,门口传来钥匙转动锁眼的声音。展鹏回家了,穿着的一身制服已经脏到油光发亮了。
他跑到衣架旁翻弄着自己的外套,又跑到床头柜旁翻腾起来。
“你在找什么?”杨阳皱着眉头,眼神犀利。
展鹏并没有回答,依旧在找着什么,不一会转向杨阳问道:“你身上还有钱么?”
杨阳用鼻孔叹了口气,弯着腰,把脸埋在手里,“没有!”
“哦。”展鹏说完,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你要去哪?”杨阳起身。
“我出去吃,不用等我了。”
“你又去打麻将?你就不能有点正事吗?我真是瞎了眼,嫁给你个窝囊废。”
展鹏愣了一下,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哼了一声。
“我要和你离婚!”杨阳缓缓说道。
“你想都别想。”展鹏转身,转动把手,“死也不会,除非你死,或者我死,否则我是不会离婚的,我要毁了你。”说着狠狠地甩上了门。
干这行很久了,按理说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什么难缠古怪的主顾也都见过,但是杨阳这单不太一样,让我印象尤为深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小时候,我爸爸也对妈妈家暴?或者是因为她的眼泪?外强中干的眼泪,比较能够令人感同身受?我不得而知。
业内老话“卦不空口”,最后我象征性地收了一些费用,帮杨阳选定了日子。
“在这几天里和他谈谈离婚的事,记住时间只有这几天,拿定主意,不要再优柔寡断了。”我想了想,又说道:“当然,日子给你选完了,离不离婚在你,我也没什么能帮你了。”
5
展鹏总能回忆起,心爱的女人卧在自己腿上,对她说的话。
“老公,我们什么时候能要个宝宝呢?”“我们现在就是挣得少点,要是挣得多点就好了”。
展鹏此前确实是一个忠厚的人,他从未失信过谁,更别提辜负自己的老婆了,他想努力给自己老婆更好的生活,他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刑警队就是太辛苦了。”办公桌后的所长说道。
“没事,领导,我能坚持过来。”展鹏坐得笔直。
“嗯,这才是年轻人的样子,你放心,去那边锻炼两年没坏处。”
“领导您放心,我肯定不会给所里丢人。”
“这我放心,你在我手底下好几年了,是块好料子。”
展鹏很快被调到了刑警队,不出意外的话,两年后他会重新调回所里,被任命为副所长,不久后老所长退休就能接任所长,之后应该能够一路平步青云。
展鹏已经盘算好了,坚持两年,再调回所里后就和老婆要孩子,宝宝的名字他都想好了,就叫陆阳阳。
那天晚上,加急开完案情会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早上4点半还有一个抓捕任务,回家也睡不了多久,还会打扰老婆,索性在办公室凑合一宿吧,他这么想着。
打了一个盹再醒来的时候,女徒弟抱着两个胳膊,伏在办公桌上发抖,他连忙脱下外套,给这个一毕业就申请入职刑警队的女徒弟披上了外套。
“嘭”门被一脚踹开了,整个楼里开始喧闹起来。
“你闹够了没有?我一会还出任务呢,你先回家行不行?有什么事回家说!”展鹏声音颤抖着,尽量压低了语调。
“不行!这日子还能过吗?今天必须弄个清楚。”
“小陆啊,你先回家,这次任务你不用出了,先解决个人问题。”一旁的领导说道。
他知道,自己这个老婆上来脾气,什么都话说得出来,他本以为到了家解释解释,哄一哄就好了。
“陆展博!我说你成宿成宿的不回家呢,原来单位里有人了哈!”
“你别胡说!那是我徒弟,新来的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