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你不觉可惜吗?”“可我还是连表白的勇气都没有,有什么可惜。”
“一颗星星离开了你,你还能觉得可惜吗?”
“我没有想过能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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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谣不记得自己看过这个排行榜多少次了,简单的名字,后面带着分数,就此一分高下。学生时代,分数仍可以算是一个人优劣的“标准”。
“六十九,七十,七十一。”她抬头细细寻找,才在最后几行见到自己的名字。
“太差劲了,我一定要赶上他。”她心里这么暗自想着,手心传来轻微的痛意,她吃痛地回味过来,松开手,指甲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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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程远,常年前十。
季谣永远记得第一次见他的场景。每周下午,她都会偷偷地到那个排行榜下面看自己的名次。
“想上去吗?”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想啊。”她看的太投入,想也没想便回答。咦,哪来的声音?她惊诧地想。
“我见到你看榜好多次了,很有野心,很好。你叫什么名字?”他见她握紧的手,颇为玩味地问。
“季谣啊。”她不是那种扭捏的女孩子,直直的撞进他的眼睛里。
“季谣,季谣。区统测级前五十,问题在数学,文科很尖了,不错。”
闻言,季谣惊异于他的了解。
“你的野心也很大。”她眯起眼睛,嘴角漾起细小的笑,像是要看透他。
“没有野心,怎么往前。我是程远,你也肯定知道我吧,嗯?”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她暗想。稳居年级前十的程远,虽不是第一,却以第一的自信“闻名”。
“我对成功的定义是我夹菜的时候没人敢夹菜。”
“我要转班,就一定要做到。”
他语气里的坚定,季谣一直都记得。
说到转班,云济一中是市重点高中,但分班这件事却一直不透明。
按理来说,分班应该是很重要的分水岭,可是要进云济一中的重点班,却只需要在中考的时候考得一个普通的分数,提早抢到“签约”的机会,便可以稳进所谓的重点班,享受着全校最好的师资水平和条件。
很多抢不到“签约”的学生,即使成绩比重点班的学生高个几十分,往往也只能进入普通班,得到的培育,往往也只能是第二水准。
伴随而来的,是少部分“重点班”的学生在这种养尊处优的环境下养成了一种“天之骄子”的心理,排外也异常严重。
而普通班的学生如果想要得到更好的条件,就必须加倍努力,在高二下学期唯一一次名为“优胜劣汰”的重分班评选中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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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谣真正与程远相熟,是在高一第一次分班之后,此前两人不过是会“相约”共同看榜的“榜友”,说来好笑,两人其实未曾真正相约,但每到大型考试,两人就像是定好了一样,来到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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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常乐,这个男生,以前关注过吗?”,“三科总分能在短短一个学期内上升近60分,总分也大大提高,这个男生虽然现在还在你我之下,但是不容小觑。”顺着程远的话语,季谣记起班里一个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细想却没有印象。
她这样文静的人,不像别的热闹的女孩子,会对常乐的三分球崇拜到尖叫出声,她知道,他们不是一类的人,所以便不去可以接近,虽是同班,接触竟还没有和程远的多。
季谣知道的,自己是要强的人。她喜欢的男孩子啊,最好强大到遥远,远到她要拼尽全力,才有底气和他平起平坐,表达自己的爱慕。相比其他的女孩子,她的喜欢往往薄地像一张纸,无所依附,更很难落实到行动上,因为在她心里,这种喜欢,跟喜欢一颗星星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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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和程远做同桌,是季谣没有想过的事。第一次分班之后,两人成为了同桌。
“季谣,又见面了。”听见他淡淡的带着一种强烈自信甚至是自负的声音,她心中本泛起些微波澜,但也只平平地一句,“是啊,我们还挺熟的吧,还看榜吗?”
季谣不会忘记程远接下来的话,因为那一瞬间心里突然安静下来,窗外的蝉鸣变得很吵闹。
“榜,当然要看,要不要一起变得更好?”
很久之后,季谣想起那日的蝉鸣,都会笑自己触动的时间点为何如此奇怪。不是一句“我喜欢你”,而是一句带着少年心气的“一起变好”。
也许会不一样吧,季谣想。
“好,互相帮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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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的日子,季谣不记得是怎么过的。只记得那时候程远会仔细地教她数学题,也会偶尔笑她笨“这道题,这道题怎么可以做成这样……”,而她也会向他交流自己学习的方法。偶尔学不下去的时候,两人也会有不多的谈笑风生。
“平时喜欢做什么呢?”听见他问,一向安静的她见两人也熟悉,便放下了一直都有的防备。
“看看书啊,唱唱歌啊,才不像你们到处去玩,很无趣的。”
“唱歌啊,这个我不好了,豆沙喉。”看到程远挠挠头,似是极为难,她忍不住绽开笑颜。
“唉,羡慕了羡慕了,有时间还请教我啊,要记得教我啊。”他说的太急切,脸上却是有些腼腆的表情。
敏感如她,觉出一些八卦的味道来。
季谣常想,如果那天没有好奇问起这个话题来就好了。
“为什么那么想学唱歌啊?你也喜欢吗?”
“要是毕业的时候唱情歌给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听多好啊。”
她想,哦,原来是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啦。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啊?”季谣忍住心头的跌宕,貌似极轻巧的问。
“你猜一下,我们认识这么久了,看你了不了解我?”
“那我猜了?”季谣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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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季谣还是觉得,彼此的走向,是不是从那之后就定了,坚定如程远,怎么会改变自己喜欢的类型?
“开朗活泼,会逗你开心,还要有一点点崇拜你,依赖你的,总之应该是比较可爱的类型吧。”季谣啊,季谣啊,你要漫不经心地,装作不在意,她想。
“啊,知我者,季谣也。你看人还挺准的。”得到他的夸赞,季谣却不敢像那日初遇时那样直直地望着他,只敢清浅地呼吸。
她没再搭话,像一只蛰伏的小动物般,唯恐被程远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心头是前所未有的……乱吗?还是悸动?她不知道。
“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对他动了那种心思?”季谣恨不得骂醒自己。“说好的一起变好而已,为什么要动了歪心?”心脏却仍持续着,本不应有的悸动。
在凌乱的蝉鸣中,她这样后知后觉地,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惜,她明白的,那依恋,依然无所依附,无法平视对方,自然无法相爱。
季谣常常想,自己可能就是很难恋爱吧,喜欢比自己强大好多好多的人,自己就很难不滋生卑微的心思,而一旦产生卑微感,这段感情就会很危险,难以维持。
“还是努力做一个跟他一样优秀的人吧,只是做他的朋友,陪伴着,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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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入高二下学期,学校的教学节奏明显加快,即使是季谣这种一直努力的学生也颇感吃力。程远底子好,竟仍然风生水起。看着程远慢慢上升的成绩,季谣再看着自己原地踏步的分数,心里不是滋味,越来越遥远的他,还能追上吗?
“加油,加油啊,一定要追上他。”季谣更加积极地查漏补缺,时常缠着程远问数学题,抄数学笔记,一本,一本,很累,也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比起累,她更怕自己失望。
她一定要追上她的星星。
“季谣,最近很努力嘛,看你的熊猫眼。”他笑她,仍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自信模样。
“不努力怎么行,你自己不也超级努力吗?不要谦虚,大家都是有目标的人。”
“很少有女孩子这么野。”
“不野怎么追上你啊?”她故意这么说。
“哦?看来我要小心了。不过暂时还追不上,加油吧,谣姐。”说完,程远便狡黠一笑,季谣见他笑起来,心却一霎乱了,刚刚那句话,弦外之音是不是太明显?她想,低下头,忍住微笑的冲动。
“等我更优秀一些,能不能让我试着追你,让我的爱慕有所依附。”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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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如流水一般,正如季谣所确信的那样,程远在分班评选中获得全优,毋庸置疑地拿到了进入重点班的机会。
季谣只比他少了一个优,也有选择换班的权利。
“你是要去七班吧?”七班是云济一中条件最好的班了,里面起码有百分之90的佼佼者,师资配备也是学校千辛万苦挖来的,“你这么有野心,应该要去最好的。”季谣一口笃定地说,经过那么久的相处,她认为她已经足够了解程远,可惜她想错了。
她抬头望见他红红的耳朵。
“不去七班,七班没有林小煦。去十一班也是一样的,十一班只比七班差那么一点点嘛。”
在他腼腆的一笑里,季谣撞见了少年的心事,“是,林小煦啊。”她想。
林小煦,像她的名字一样,时常带着和煦的微笑,“这么温柔的女孩子,我也喜欢啊,程远喜欢她也不奇怪了。”她想,鼻子渐渐的发酸,眼睛也氤氲上了一团雾气,“啊,就这样吧,那我…我去七班咯。”
“你,当然要去啊,你是一个很上进的女孩子,跟狮子一样的。”所幸程远并没有发现季谣的异样,只是接着说下去
“以后不在一个班了,也欢迎一起去看榜哦,对了,你记得教我唱歌,我打算,打算毕业表白,帮帮我吧谣姐,幸福靠你了。”他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以往的季谣常常被他这副样子逗得笑得不行,现在却愣在原地。
“等大家有时间吧。”季谣已经无暇思考,匆匆答了一句便向办公室走去,她要去报上自己所选的班级。
她差点要落下泪来,心里闷闷的,只有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季谣不是没有犹豫过,要不要把选择临时换成11班。没有了程远,就好像星星熄灭了一样,她更想不到,程远会因为他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放弃自己憧憬的班级,她喜欢的,从来是那个为了自己的梦想,努力拼命坚持,得到后轻松一笑的他,她竟然觉得,程远不会再发光了。
“也许我本来就不是喜欢他吧,只是喜欢追着他努力的自己。”
季谣在那一瞬间,觉得自己长大了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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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谣再没去过榜下,偶尔见到程远,也只是淡淡地打一个招呼。学习越来越忙起来,季谣更加发了疯一样的努力。偶尔瞄见榜上的程远,有几次竟然在她后两三名的位置。班里时常会传来11班的八卦,季谣懒得去听,她怕吗?好像也不是怕听见程远的名字。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临近毕业,好久没联系的程远突然来找她。
“喂,谣姐,现在很厉害嘛,都超过我了,不过,你好像忘了些什么。”他拦着她,表情里多了些许认真。
“什么,忘了什么?”她明知故问。
“我打算表白了,你教我点拯救豆沙喉的小窍门好不好?”他换上了嘻嘻哈哈的面孔,凑近了她。
扑通,扑通,季谣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她听见她的心跳如擂鼓。季谣,你真没出息,她想。
“好,你加油。”
那以后的每一个周末,季谣都会刻意地瞒着管控很严的父母,给程远找表白用的歌,把难唱的音标出来,逐一教给程远,是那首《遇到》。季谣一直记得有一个周末的夜晚,男孩在她的指导下完美地唱出那句歌词时,自己心里的悸动和悲伤。
“决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会放掉”
唱的再好听,也不是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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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远表白那天,季谣也在。
“小煦,你知道的,我一直喜欢你,为了你,我才来了十一班,我们在一起吧。”
传来林小煦带着笑意的声音。
“笨蛋,这么久了,我也喜欢上你啦。”
季谣早就知道程远会表白成功,即使没有她教的情歌。
她想起很久以前,从11班传来的八卦,程远和林小煦牵手了。那时候她只是不信,随后又被试卷埋没,根本没有当真。
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她想,她要一个人奔向更好的未来,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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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终于到了毕业,季谣从普普通通的中游学生,慢慢的变得优秀起来,很多人称赞她是那一匹黑马。
她只是说“好在,我曾经遇到过一颗星星。”不少人听出她语气中的落寞,八卦地问她,她也只是笑着答“只是一个目标吧,无关风月,你们想哪里去了?”
若是不见风与月,她也只能奔向更好的人生,再去寻找自己的那一缕清风和明月了。
只是那时候难得的悸动,已经离她非常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