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讲这么一个故事。那是一座孤寂的山林,孤寂到什么程度,你的耳边除了鸟鸣与兽叫别无其它。自然的声音时刻敲击着人的身躯,仿佛一双无形的手要将你拖入丛林的更深处。
这座孤寂的丛林中住着一对年老的夫妇,他们长得骨瘦如柴,脸上的沟壑流淌着岁月的痕迹,苍白的头发偶尔点缀着烛光的涟漪。他们常年与一群肥硕的灰鼠居住在一起,恍惚看去,他们都像长了一张鼠脸。他们拥有一座美丽的木屋,木屋隐匿在树丛之中,点缀繁花点点,小小的木屋五脏俱全,木质的家具在窗棂溜进的阳光地照耀下,仿若有了生命,在彼此轻声耳语。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听着整座山林的心跳,他们倍感安心。
可在风雨交加的一夜后,一对姐弟的到来,打破了他们宁静的生活。一夜暴雨后,太阳挂上了苍穹,老妇轻轻推开窗子,惊走了窗外的小鹿,娇艳欲滴的花儿滴落珍珠似的水滴。一阵泥土的芬芳唤醒了床上打鼾的老头,也唤醒了墙角膘肥体壮的老鼠。老妇踱步到门口,推开门,却发现门似乎被什么东西抵住了,她使劲一推,伴着孩子“啊呀”的叫声,打了一个踉跄,差点栽进门口的土里。老妇看实了是两个孩子。脸上风云变幻,立马将门关上,快步走到房内,对睡眼朦胧的老头说:“孩子,两个。”老头的脸霎时变得苍白,两只手用力摩擦着。焦急地来回踱步,到床边将窗门重重关上。墙角的老鼠也显得焦急万分,拼命往墙洞里挤,无奈过于肥胖有的翻倒在地,有的卡在了洞里。原本拥挤的小屋气氛变得无比紧张,而门口的孩子先是一脸懵,而后变得喜悦,使劲拍打着门:“奶奶,奶奶,开门呀,我们遇到了一场大洪水,和家人走散了,您可以帮我们找爸爸妈妈吗?您可以给我们一点吃的吗?我们好饿,昨晚我们喊了一晚上的门了,您就行行好吧!”孩子的每一次敲门都如重锤敲在两个老人的胸口上。经历过无数风雨的门禁不住孩子的捶打,嘭哧倒落在地。两个老人害怕得紧紧拥抱在了一起,老妇的头埋进了老头的胸口。两个小孩好奇的看着屋内,噔噔噔跑到老人身边,拉扯老人的衣服。两个老人被吓晕了过去,直直栽在地板上,失去了知觉。
两个孩子慌了神,弟弟怯生生地说:“姐姐,我们……很可怕……吗?爷爷、奶奶怎么晕过去了?”姐姐蹲在两个紧紧相拥的老人旁边,推推老人,大声叫喊,但老人都没醒来。两个孩子饿极了,顾不上老人,在屋里翻箱倒柜,只找到了干面包、饼干和几瓶味道恶臭的不明液体。孩子饥饿难忍,草草吃了面包和饼干,但那个不明液体实在难以下咽就被搁置在了一边。吃完后他们又干又渴,弟弟蹲在两个老人面前,一瞬间他感觉老人的脸就是一张鼠脸,他看得愣了神,此时姐姐一把拉起他说:“我们去外面看看有没有其他人吧,要找人帮忙救爷爷奶奶,还要帮我们找爸爸妈妈。”弟弟回过神来,拉着姐姐的手,点了点头。
他们走到森林里,“有人吗?有人吗?”姐姐的声音回荡在深林中,由近及远,然后消失了。一瞬间万籁俱静,鸟兽虫鱼都屏住了呼吸。他们所过之处,鲜花凋零、飞鸟坠落、苍木枯萎、跑得缓慢的动物也栽倒在泥土间。孩子前方是山花浪漫,而身后则是一片焦土,似山火肆虐过一样,两个孩子越走越累,没有任何声响回应他们的呼唤,他们想起了往日在家里的温馨氛围,对父母的思念如绝堤汪洋般奔涌而来。弟弟哭了,他的哭声穿透丛林,吓走了深处的野兽,草木枯萎的速度越来越快,太阳变得愈发的炙热。孩子精神逐渐崩溃。姐姐看着昏昏欲睡的弟弟,使劲掐了自己的手臂,将弟弟背在单薄的背上,想往回走。她转过身,身后已经恍如地狱。干枯的树木,腐烂的尸体,和刚路过时天差地别。恐惧不断袭来,像鞭子抽打着她的灵魂,弟弟已经昏迷,她咬咬牙,蹒跚着往木屋走去。每一步都沉重得犹如要陷进脚下的焦土里。死去的动物瞬息万变,前一秒还只是睡着了似的,下一秒已经腐败不堪,而再看已经成了一堆森森白骨。
丛林分为黑绿两半,一半生机勃勃,一半阴森恐怖。姐姐艰难地往前走,一抹绿色映入眼帘,原来是小屋矗立在一片焦土中,说来奇怪,唯有小屋周边的树木依旧欣欣向荣。绿色像一根捆绑在孩子身上的线,将他们拖向小屋。当两个孩子终于抵达小屋时,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姐姐恍惚中发现小屋的门修好了。她心中一阵喜悦,想着屋里的爷爷奶奶肯定是醒了,他们还修好了门,她和弟弟有救了。而在她推门的瞬间,屋内原本紧拥的老人只剩衣服还交织在一起。衣服下爬出两只肥硕的老鼠,见孩子走来挤到了墙角的鼠堆里。
女孩挪动着步伐将弟弟放在床上,她环顾屋内,屋子变得无比整洁,老人也不知去向。木桌上只摆着两瓶他们翻出来的恶臭的不明液体。女孩恍恍惚惚,走到桌前,她看着瓶子,舔了舔嘴,拿起瓶子却感觉有人在与她抢夺一样,脑海中升腾起洪灾的片段,不过洪水不再是水而是无数橙黄的袋鼠在翻滚、咆哮。紧接着便下了一场大雨,被雨淋湿的袋鼠变成无数亭台楼阁,亭台楼阁里女孩熟悉的亲朋好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声谈笑。口渴的感觉像一只野兽在舔舐她的喉咙,弟弟的呼吸逐渐急促,女孩拿起瓶子,咕噜噜灌了一瓶,瞬间身体觉得释然,如沐清风。她拿起另一瓶飞跑到弟弟身边,给弟弟灌下,下一秒弟弟清醒了过来,嘴里喊着“姐姐,我刚刚看到爸爸妈妈了,他们说今晚就来接我们,暴雨里袋鼠带着他们一起来,让我们不要喝任何东西。”姐姐只当弟弟说了胡话,抱着弟弟安慰起来。地上滚落的瓶子骨碌碌滚到了屋外。瓶子落地似倾倒出彩虹一般。焦黑的土地慢慢恢复了生机。森森白骨竟然也生长出皮肉,变成活蹦乱跳的野兔、野猪、野狐狸,凋谢的花朵也重新绽放,还有彩蝶流连忘返。小鸟在空中盘旋唱起了歌谣,野兽在草地上欢呼,草虫也在嘤嘤弹琴。
再回到小屋内,哪里还有两个小孩的身影,床上只多了两个瘦骨嶙峋的老人,只是两件窄小的衣服套在身上显得格格不入。他们面庞上的神色从惊讶变成恐惧之后变成呆滞。他们的眼睛失去了神色与这片森林比起来毫无生机犹如一滩死水。慢慢地两个老人从床榻上起身,拿起地上交织在一起的衣服,缓慢地套在身上。各自在屋里整理起来。墙角的鼠,神态轻松,从墙角爬到屋里自己觉得最舒服的地方懒洋洋地躺了下去。唯独两只最肥硕的老鼠不那么幸运。他们被老头拎起,走到床柜旁,老头哆嗦着打开柜子,找出两个瓶子,两只老鼠被硬生生挤了进去。老头放置好瓶子,似乎松了一口气。
屋外的阳光格外温柔,给小屋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