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心相知:收徒小阿蒙

2021-04-05 18:03:12

传奇

逢蒙学射于羿,尽羿之道,思天下惟羿为愈己,于是杀羿。

——《孟子·离娄下》

-------------------------------------

继昆仑虚之上“一箭双雕、神法灭火、智斗九婴”的传奇故事之后,三界间又开始流传大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的丰功伟绩。

但这番传奇故事中的主角英雄,大羿,却没有一丝半点儿欢欣鼓舞的心情。

他等不及看凶水被彻底净化,挽弓九箭齐发后,即刻带着涯玉离了凶水。

十日炎炎,焦金流石,大羿头昏脑胀,不知该往何处去,身后涯玉提醒道:“此处极北,我们往西南方走,回章尾山去。”

章尾山本是常年风大雨大,因此才引来以风雨为食的烛龙真神在此建府定居,但因此刻天有十日,风被炙烤成了热风,雨水则尚在半空时便被晒干蒸发,原本该是绿意葱葱的一座仙山,此刻树木枯死,花草凋萎,一片死寂。

涯玉见状深深一叹,领着大羿钻进一座白石陵中。

“盘坐,静息,先躲过这几天再说吧!”

这一躲,便是九九八十一天。

待风凉雨至,酷暑渐消,大羿走出石室,高声叫唤:“玉儿!玉儿!”回音阵阵,不多时,传来涯玉一声“我在这”,又激起一片回音。

大羿循声找过去,在一间较大的石室里见到涯玉,她面向一幅壁画跪着。

那壁画年久失修,已不大看得出画中景像,只依稀认得出,乃是一幅山水画,树木葱葱,水波淼淼。

大羿陪着她跪下,问道:“这是你父亲的陵墓?”

涯玉点点头,想了想又摇头,“其实,这是我父亲生前的居所。”

“居所?”大羿一愣。

“我父亲活着的时候便是住在这里,他每日站在这幅壁画前傻傻看着,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后来,他坐化了,跟盘古真神一样,身死无墓,连最后残躯都化作一把荧光飞走了。”

“飞走了?”

“那天吹的是西北风,但那把荧光似有灵性,逆着风向东边飞去了。”

“你没跟上去看看它飞去哪了吗?”

涯玉抬眸望向墙上壁画,微微一笑,道:“不用,我知道它去哪了。”

大羿也跟着抬头,仔细端详那幅壁画,忽然啊了一声,“这是洞庭湖景!”

他恍然大悟,她父亲生前日日凝望洞庭壁画,死后身化荧光往东飞去洞庭湖,想必洞庭湖那里,必有她父亲一生牵念之人。

“难怪你父亲会将你寄养在洞庭湖。”

“我父亲创造了我,便将我寄养在洞庭湖,自己远去南冥游历,一去便是十万年之久。是洞庭湖的畔阳姨母,也就是婉姐姐的母亲,是她养育我长大。后来她过世了,她死后不久我父亲就拆了原有府邸,造了这座白石陵,再后来我父亲也坐化了,从那以后我就很少回来,多是住在洞庭湖,或者去玉山,或者四处游历。”

说到她的畔阳姨母,她神色黯然,想必她视畔阳如母,大羿不愿她伤神,便搀她起来,“好了别跪了,也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一起去看看吧!”

涯玉站起,对大羿绽颜一笑,大羿含笑回望着她,只觉胸腔之中溢满了幸福快乐,情不自禁拉住了她的手,柔声道:“走吧,说不定走出去,就能捡到被太阳烤熟了的山雉呢。”

二人手拉手顺着白石甬道往外走,走出白石陵,见到陵外景象那一刻,二人却都愣住了。

虽都做好了心里准备,会看到大旱之后的满目疮痍,却不想十日同出的威力竟这样大!

章尾山顶灵气汇聚,各种灵物托庇于此,熬到今日亦是奄奄一息,再屏息探查山前山后一片平原,则活物气息极弱,远眺所见,唯草木成炭、活物干尸而已。

大羿目瞪口呆,“这……这……人族熬得过吗?”

涯玉亦是十分惊讶,但在十日的事情上,她总归镇定些,她道:“人族熬得过。只是,能有几个人熬得过,就不知道了。”

大羿想起古唐国,心中挂念着帝尧和逄将军,忽又想起了什么,忧色更甚,“我从玉山离开后,回了一趟平阳城,收了逄将军的孙儿逄蒙当徒弟,也不知道我那尚在襁褓之中的小徒弟有没有熬过这场灾难……”

涯玉没有宽慰他,只是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疑问,你看到的天帝,他将三界管理得很好,他是一位好帝王;你认识的椒图,你见过一面的螣蛇,他们都只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或许他们有贵族公子的小毛病,但他们正义直爽,以诚相待,他们是好人……”

大羿急问:“是啊,所以,我为什么要射日?椒图是好人,他的弟弟们也不坏,就算这一次他们给三界带来大旱,那也是为了净化凶水,我怎么能射杀他们?”

涯玉道:“凶水不为害,那天帝为什么要派十大金乌去净化凶水呢?那是因为天帝知道,凶水邪气是极大的隐患,净化凶水可永绝后患。射日也是这个道理,天地间只要一个太阳就够了,那剩下的九个太阳就是隐患,除去他们就能永绝后患。这个道理,我父亲懂,所以他造落日弓箭;同样这个道理天帝也懂,可天帝他却抢走了我的弓箭!”

涯玉咬牙切齿,同时又另有一道清脆女声响起:“非也!非也!天帝虽扣下了可以射日的弓箭,但也严加管束自己的儿子,他命十大金乌僻居东海之外的汤谷,又让自己的妻子羲和娘娘陪同监督,他已忍受了两千七百八十万年的夫妻、父子分离之苦,只为求得三界安稳,他值得人尊敬啊!”

涯玉惊呼:“娘娘!”

来人正是西王母!

她缓缓从云头降落,一袭罗衣随风扬,满头珠翠绽光华,端的是雍容华贵,妙不可言。

她含笑望着二人,目光柔和慈爱,一瞬后却笑意骤敛,目光骤凛。

大羿尚不明所以,涯玉却慌了起来,猛然挣开了与大羿十指相扣的手。

大羿心下了然,往前迈了一步,躬身拱手,“见过娘娘。娘娘,我和玉儿她……”

“糊涂!”西王母拂袖,厉声打断大羿,“身为弟子,怎能直呼师尊名讳?”

“娘娘有所不知,我和玉儿并非师徒,实则我们……”

“玉儿!”西王母又一次打断了大羿的话,对涯玉说道:“我这次过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你徒弟大羿诛凿齿、杀九婴,功劳甚大,天帝要给他赐婚,我已经帮你应下了。”

大羿啊了一声,立刻侧头去看涯玉,她紧抿着唇,脸色铁青。

大羿挺直腰板说道:“我的婚事只听我师傅的!”

西王母高深莫测地瞟了他一眼,勾唇道:“那是自然,所以这事,我是来跟你师傅说。”

大羿闻言心下稍安,想着涯玉怎么也不会答应让自己娶别人,可转念一想,又不禁懊恼,且不说西王母已经在天帝面前帮他应下了这门婚事,即便没有,他就这样称涯玉是自己的师傅,固然涯玉不会让他娶别人,可他也不能娶自己的师傅啊!

那一边西王母含着浅笑,指着他身后的白石陵,问他:“大羿,烛龙以陵墓为居,你不觉得奇怪吗?”

大羿心下甚忧,闻言只悻悻应是。

西王母又问:“那你再好好看看这白石陵,眼熟吗?”

大羿闻言转身回望,巨大白石修沏而成的陵墓像是一顶圆形帐篷,扣在章尾山之顶,煞是壮观。

是有些眼熟,但是在哪里见过呢?

大羿一脸茫然,想了半天仍只是答:“我似乎有在哪里见过白色石头建造的陵墓……”

涯玉答:“是洞庭湖畔的巴陵。”

巴陵?

是了,在洞庭湖和桑林交界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山丘,山丘上就建造了这样一座白色的圆形陵墓,原来那是洞庭湖灵物修蛇的陵墓啊!

大羿恍然道:“哦,原来是巴陵!”

西王母面向东方,极目远眺,轻声说道:“那时候,三界尚无主,我、畔阳、九阴,我们情同手足,便结伴而行,游历四方。”

她唇角勾着淡淡浅笑,一脸向往,“那些日子,真的好开心。”

半晌,西王母收回目光,望了一眼白石陵,“有一次,我们追着一只罗刹,去到忘川河边,看到了三生石,都很好奇,便按了自己的手心上去,想看看各自姻缘。九阴和我一样,三生石没有写我们只言片语,倒是畔阳不同,三生石注写她和她族中一位叫巴宿的才俊有姻缘。那之后不久,我们就分开了,我回了玉山,九阴回了章尾山,各自静心修养,畔阳则回了洞庭湖,嫁了巴宿。”

她侧头看着涯玉,“不久后,你畔阳姨母拼着九死一生,生下了你婉姐姐。再不久,天帝起,十日出,你父亲知是天道有错,便杀上天庭,欲将金乌去九留一。天庭之上,没有一人能是你父亲的对手,他一手抓着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另一手执掌便要落下,那婴儿忽然哭了起来,你父亲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竟就心软了。他下了天庭,回了章尾山,造了落日弓箭,又造了你……”

涯玉愣愣听着,显然这些有关她父亲的往事,她是第一次听说,此刻心神大震,只知发愣。

大羿倒是不同,他恍惚觉得西王母的话里有什么不对,但这念头只一闪而过,只因他已被烛龙和畔阳的故事深深吸引。

早年和她结伴游历,后又送自己的女儿托她养育,活着的时候想着她,她死了以后,又造了和她的陵墓一样的白石陵当作居所,还将她生活过的地方雕刻成壁画,日日看、夜夜想,烛龙对畔阳的这一片情意,令天地动容啊!

他忍不住追问:“烛龙真神既是天下无敌,为什么他还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说着,他似乎明白了过来,一脸惋惜,“哦,三生石注写了的,畔阳前辈她心中另有爱慕之人。”

西王母但笑不语,只看了大羿一眼,又转头对涯玉道:“天命不可违。天道有错,所以有十日;你父亲既由混沌原火而生,本该修正天道,但他一时心软,知错不改,这便有了落日弓箭,有了你,有了大羿……”

再听这话,大羿终于意识到西王母的话里有什么不对了,他抢着问道:“娘娘!烛龙真神既造了落日弓箭,又造了玉儿,已经有了传人,那为何还需要我呢?”

涯玉亦是一脸茫然看着西王母,很显然,她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西王母又是避而不答,只道:“此番天帝要给大羿和八王姬赐婚,玉儿,你只能应下。这是天命。”

涯玉未及开口,大羿先是大喝:“不行!”

西王母却不再看大羿,只是从袖袋里拿出一样什么东西,放在涯玉掌中,又紧紧握住她的手,“想想你父亲,想想你畔阳姨母,再想想你自己,这桩婚事,你得应下。”

西王母语重心长,涯玉又似乎犹豫不定,大羿忽然间有些慌了,喃喃唤道:“玉儿,玉儿……”

西王母又道:“你只需应下,他二人又不是立刻成婚。天道既会出错,需靠人力修正,可见天道亦不是一成不变,你师徒二人行善积德,造福苍生,焉知不能感动天地,修得正果呢?”

涯玉默然不语,眼中翻滚着挣扎与不安,许久后她终于轻叹一声,闭了闭眼,道:“好,我答应就是了。”

大羿立道:“我不答应!”

西王母看向他,“你刚才还说,你的婚事由你师傅做主。”

“她不是我师傅!”

“不管她是不是你师傅,不管她答不答应这门婚事,单单是你,大羿,你就得应下。天帝本性仁慈,博爱世人,他没有歹意。你想想,以他三界之主的崇高地位,要除去玉儿,或是除去你,皆易如反掌,且一劳永逸,可为何他不这样做呢?他只是扣押了可射日的弓箭,实则他一直管束着自己的儿子,后来更是让椒图和你做朋友,又打算把八王姬嫁给你,他想用情意感动你,他要的是和你、和你师傅和平共处、共同守护三界太平喜乐,他用心良苦。”

“好,他用心良苦,他不坏,他的好我都知道了。娘娘,请你告诉他,我和椒图是好朋友,他已经用情意把我感动了,至于八王姬,那就免了。”

西王母摇了摇头,“大羿,你太天真了。天帝亲自将落日弓箭封印在天泉园之中,你什么都不知道,只凭一点心灵感应,便差点将它召唤出水,天帝对你已是颇为忌惮。这一次,你九箭齐发,杀死了生灭大阵都压不住的九婴,让天帝惊叹你箭法过人的同时,更为你的大义灭亲所惊。要知道,在昆仑虚上,你和九婴称兄道弟,已是三界尽知,你诛杀凿齿之前,和短暂清醒的九婴喝了一坛诀别酒,现在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你和九婴是兄弟,和椒图仅是朋友,兄弟你都敢杀,何况是朋友呢?”

大羿闻言瞪大眼看着西王母,西王母这样说,那他到底算是英雄,还是恶魔?

西王母又道:“所以,仅凭你和椒图的这点朋友情谊,无法让天帝放心。恰巧,八王姬喜欢你,天帝觉得你也喜欢八王姬,那这个时候,天帝给你和八王姬赐婚,你的答应或不答应,就成了你和你师傅两人,到底是想和天家一族做朋友还是做敌人的立场表示。大羿,三界皆在天帝管辖,你师徒二人不宜和天帝撕破脸。”

大羿侧过身体,仰着头,倔强说道:“撕破脸就撕破脸,这有什么好怕的?”

西王母听了不禁一笑,“是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天帝也不会派兵到章尾山来围剿你们,你们也就是和天家一族老死不相往来,等什么时候看不过眼了、憋不住气了,就去槐江山抢来落日弓箭,把天帝十个儿子给射杀了。”

大羿惊道:“娘娘说笑!我怎会因为看不过眼、憋不住气就随意杀人?”

“是啊,你不会,你和天帝一样,心存仁义,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选择这么激烈的方式对抗天帝呢?你且应下这门婚事,一是为顺应天道,二是为安抚天帝,至于你和你师傅……眼下你俩并无姻缘,但天道可改,姻缘可求,如今人界深受十日之苦,你们不妨到人界去,该为民除害的就为民除害,该重建家园的就重建家园,总之,行善积德,造福苍生,天道会眷顾你们的。”

“为民除害,重建家园,这些不必说,我自然是要去做的。我也会行善积德,造福苍生,向天道祈求姻缘。只是,在此之前,我为何非要与八王姬订婚不可?我……”

“玉儿,你来说。”西王母拉过涯玉,无奈笑道:“椒图说得不错,你徒儿他很是认死理,想必你的话他能听一点,你劝劝他。务必顺应天道!这其中利害,你最清楚。”

涯玉面色清冷,隐有颓色,闻言她嗯了一声,却顿了半晌,才道:“大羿,娘娘说得对,你就先应了天帝的这门婚事吧。”

大羿死死盯着她,等着她给一个解释。

她却垂下了眸子,淡淡说道:“其中缘由,甚是复杂,为师日后再细细说与你听。”

为师?她又是自称为师?

大羿只觉胸中气血翻腾,恨不得即刻开口质问她,为何又要这般与他生分?

但看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又是忍不住心疼她、怜惜她,想着这其中定有别情,不忍多加追问,当下收心敛神,以弟子之礼回道:“是,谨遵师傅教诲。”

西王母终于长吁了一口气,又一再嘱咐:“切记,人前人后,皆需严守师徒之礼!”又看着涯玉,“玉儿,切记,克己节欲,不可心生妄念!”

···

章尾山下有人家。

大羿还想抓着涯玉追根究底问个清楚,涯玉却听足了西王母的话,西王母前脚刚走,她后脚便下山去帮扶人族百姓,根本不给大羿追问的机会。

大羿无奈,唯有紧跟着也下了山去。

山下景象惨不忍睹。

十日同出,昼夜不落,九九八十一天的高温炙烤,让人间成炼狱。

尸横遍野,饿殍枕藉,章尾山下千余户人家,近万数人口,竟十去其六,所余不过一些健壮青年,亦是面带饥色,弱不胜衣。

大羿见状悲痛不已,急声询问涯玉该如何相帮。

涯玉满目悲悯,“皆因我父亲心慈手软,未将十日去九留一,人族方有今日大难,父债女偿,我即便耗尽一身精血,也要庇护人族度过此番劫难。”

招来祥云,升至高空,她取如意荆钗,沾腕血、化甘霖,灌溉一方土地,救助一方百姓。

虽有法宝如意荆钗加持,取滴血便可化豪雨,但天地广袤,人族万千,若仅凭涯玉一人取血降雨,只怕她早晚也要血竭而亡。

大羿自然不忍涯玉受累,但亦知她心怀苍生,此刻又因她父亲之故愧疚自责,若不让她出一份力,只怕她心难安,便由着她降了一阵雨。

待章尾山下旱情稍缓,他抢过她手中如意荆钗,“这降雨的本领,我也会,你就歇一歇吧,那次陆吾伤的你,不是说还没养好吗?”

涯玉闻言似有不安,转过身去,轻声答道:“小伤而已,并无大碍。”

于此“小伤”一事,每次提起,她都甚是拘谨,大羿不禁疑惑,追问道:“玉儿,我看这‘小伤’不小啊,娘娘她定不会亏了你的仙丹灵药,可你在玉山住了那么久,还没把这‘小伤’养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涯玉闻言反倒落落大方,轻拨袖口,露出嫩藕般的一截手腕来,“我真没事,不信你号我的脉看看。”

大羿无奈轻叹,“我又不是神农后人,哪里懂得号脉?”

见她轻语调笑,又觉满心舒畅,情不自禁握住她的素手。

她却乍然大惊,抽手藏于广袖之下,慌了声说道:“那个……章尾山后还有一大片农田,估计都荒了,我们快过去吧。”

她转身欲走,他颓然长叹。

忽闻一声长唤:“大羿——玉师傅——”

···

原是椒图与八王姬驾云而来。

往日意气风发的富贵少年郎,此刻脸上倒难得的有些赧然,他落在大羿和涯玉面前,咳了一声,“那个……我来看看……”

涯玉冷哼道:“看什么?看你有多厉害,害了多少人,是不是?”

椒图低着头乖乖挨骂。

这最是跳脱凌傲的人,忽然间摆出一副任打任骂的受气小媳妇模样来,很是叫人吃惊。

大羿一愣,然后又是十分同情,忙道:“师傅,椒图他们兄弟几个也是为了净化凶水邪气,他们的出发点是为了三界安稳,您就别生气了。他来肯定是想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八王姬跻身上前,对着涯玉一鞠,“玉师傅莫气,是娘娘叫我们过来的,娘娘说您和……和大羿要到下界帮扶人族,叫我们一路随行,我便带了使人食之不饥的祝余草、丹木果,可以缓解人族饥荒,带了一袋木禾神树上采的稻种,保证再贫瘠的土地都能种出粮食来!这一来是为我哥哥们犯下的错做弥补,二来……二来……”

大羿正暗赞八王姬心思玲珑,将抗旱抗灾的准备做得这样周全,又听她忽然笨嘴拙舌起来,正自不解,另一边椒图已原形毕露。

他唇畔含着戏谑笑容,轻佻言道:“二来嘛,自然是让那——谁谁谁和——谁谁谁——未婚夫妻多多相处,好好解一解传说中的相思之苦!”

大羿自然又是大惊,终于想起西王母已代涯玉应了天帝的赐婚,那……那他现在和八王姬就是未婚夫妻了?

他不禁望向八王姬,又见她偷偷瞧了自己一眼,立刻便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忽觉头疼欲裂。

西王母的用意,他猜到了,让他兄妹二人随行,助人赎罪、培养感情什么的都只是借口,西王母真正的用意,是不许他和涯玉独处,怕他二人不守师徒之礼,做出什么悖天道、违人伦的事情来。

可他和涯玉本非师徒,又两情相悦,做什么都不算悖天道、违人伦啊!

一念及此,便自然而然又想起握着她小手时那心旷神怡的美妙滋味来,禁不住面上一热,忙咳了一声,“我们……我们正打算去后山看一看。”

椒图忘形地哈哈大笑,他看到的,就是他妹妹看了大羿一眼,羞红了脸,大羿也看了他妹妹一眼,也羞红了脸。

就这样郎有情、妾有意,怎不叫他心情畅快?

同样,大羿和八王姬这番“眉来眼去”也落在了涯玉眼里,她却是背过身去,驭云便走,冷声道:“助人一事,迫在眉睫,快快去后山降了雨,到下一处去。”

···

生灭大阵就设在北狄国凶水之上,北狄国乃受灾最严重的地方,在章尾山降了雨,留下一些祝余草、丹木果和稻种,四人便匆匆离去,赶往北狄国。

犹记得追着凿齿进入北狄国时,愈北愈冷,举目四望,不是冰、便是雪,如今再看,云下哪里还有一点白色?

便连那曾深埋于冰雪之下亿万年之久的黑土,如今也已不见踪影。

所见,唯有一片黄沙。

大羿惊讶不已,“整个北狄国,竟……竟都成了沙漠!”

涯玉哀叹道:“昔日北狄国不过极北之地的一个弹丸小国,国土小,国民更少,只因靠近凶水,才三界皆知北狄国国名。如今,凶水河干,北狄国灭,想来也是冥冥之中早就注定的了。”

椒图和八王姬皆不言语,只神色愧疚看着万里荒漠。

飞了一阵,隐约间似乎听见潺潺水声,大羿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又凝神细辨,片刻后猛然睁眼,咧嘴一笑,“师傅!你听到了吗?是流水声!”

涯玉嗯了一声,甚是欣慰。

大羿又不解了,“可是,冰雪消融蒸发了,连土壤都沙化了,在这样寸草不生的地方,怎么会有水呢?”

“是凶水!”八王姬双眸雪亮,脆声说道:“凶水之源在北冥,哥哥们摆生灭大阵九九八十一天,邪气净、凶水干,可北冥泉眼尚在!积小流、成江海,过不了多久,北狄国北将又有一条凶水!”

椒图闻言心中沉闷顿消,连啐了好几口,“呸呸呸!哪里来的又有一条凶水!凶水邪气得很,已经让我给灭了好吗?”

大羿一直望着前方,看到极远处浅浅溪流泛着银光,银光两边缀着隐约绿意,他终于喜上眉梢,“对,凶水再也不邪了,以后,这里将会有一条汹涌大河,将会再养育出一个北狄国来。”

涯玉话似谶语,道:“凶水干,北狄灭;汹水满,北狄兴。”

···

北狄国无人可救,又有汹水北流而下,慢慢滋养大地,四人放下心来,即刻离了北狄国,一路南下,沿路降雨施救、帮扶人族,往古唐国飞去。

古话有曰“旱极必蝗”,即大旱之后必有蝗灾,这是亿万年不变的真理,实乃因旱年少粮,蝗虫无可食,便有蝗王出世为害人族。

又道“大旱之后必有地动”,此亦亿万年不变的真理,但此一条,天地间人人皆知其然,却无人知其所以然。

大羿暗想,天地万物皆是盘古真神身躯所化,所谓旱后地动,莫不是太阳把大地晒得太热,热得盘古真神受不了了,悄悄翻了个身?

这想法大胆,对盘古真神亦是大不敬,大羿敢想不敢说,却记着要偷偷分享给涯玉,想着这样的怪诞不经,肯定能惹她忍俊不禁。

可西王母将椒图和八王姬安排到他们身边来,这一招实在是太高!

几日下来,他根本就没机会单独和涯玉说话,一开口便只能是师傅您怎样,弟子我怎样,再加上椒图总是有意无意给他和八王姬创造机会,频频打趣他和八王姬,更是让他心中十分憋闷。

再后来,所见灾情愈演愈烈,他心情沉闷,话就更少了,四人分工合作,只一心一意帮扶人族。

每到一地,大羿攀上云头降雨,涯玉诊脉施针布药,八王姬以太阴真火医治病弱人族,椒图则忙前忙后干些苦活,并散发祝余草、丹木果和稻种;

若有蝗灾,则四人分头除蝗、驱蝗;若是地动,则四人合力布下结界,庇护人族逃过大劫。

历经数月,四人终于进入了古唐国边境,古唐国占地甚广,四人又走了一个多月,才终于到达平阳城。

在城外救治人族时,大羿忽然神伤,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蟒山如何了?”

涯玉远远地听见了,特意走过来说:“蟒山得玉山蟠桃庇护,此番大旱虽有损失,但必是不重,你不必牵念。”

大羿听了神色稍霁,看椒图和八王姬各自忙着,又低声说道:“上次,我从玉山离开后到过蟒山,蟒山之顶那颗蟠桃树长得不大好……”

他挠了挠齐肩卷发,“它的同伴舒舒服服、漂漂亮亮地长在玉山,我却非把它种在人界,觉得挺对不住它的……”

涯玉背对椒图与八王姬,此刻只愣愣看着大羿,大羿亦回望着她。

他与她之间隔着师徒名义,自己更是背着八王姬未婚夫婿的名头,几个月来,虽日日与她相见,却感觉她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唯独此刻与她两两相望,心底才有那么一丝半丝儿的迤逦暖意。

他一颗心蓦然柔软起来,情不自禁轻声唤她:“玉儿,你怎么了?”

涯玉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只是想起以前。你当了好久的英雄,”她学着方才他的动作,伸手在脑后抓了抓,笑道:“我好久没见你这样傻乎乎的模样了。”

大羿亦笑道:“傻乎乎的有什么好?我傻乎乎的,岂不丢了你这当这师傅的脸?”

涯玉又是轻轻摇头,“我还挺怀念以前你总是傻乎乎的样子的,那时候我们……”温馨低语戛然而止,她似是旧疾复发,话说一半,忽然捧心蹙眉。

大羿吃了一惊,忙伸手扶住她,急声问道:“师傅,你怎么了?”

她却如临大敌,猛地推开了大羿,远远跑开。

大羿神色凄然,望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傻傻发呆,全然不知八王姬在他身后,正用和他一样悲伤的眼神看着他。

···

时隔年余再入平阳,城中景象已非“愁云惨淡”一词可以简单囊括。

上一回因凿齿为害,虽人心惶惶,但街市两边尚有商铺林立,如今十室九空,所闻所见,唯凄凄惨惨,冷冷清清。

大羿在平阳城住过几年,前不久又亲眼见过平阳城繁华景象,骤然间满目萧然,心中哀情更甚。

大羿走到一家酒肆前,猛敲那扇紧闭的大门,同时大喊:“老三哥——老三哥——”却始终不见有人回应。

八王姬柔声道:“街上萧条少有路人,只怕肆中伙计已经回了家了。”

大羿又不知想起什么,幡然一惊,回头喊道:“师傅!逄将军年事已高,却老年丧子,一家子老弱妇幼,全仰仗他一人,如今又遇天灾,不知他可好?我们快去看看!”

涯玉终于大惊失色,颤声道:“逄将军……丧子?就是我带着他们一起玩的那几个小娃娃,大牛、阿犀、虎子,都死了?”

大羿边走边说:“还有麟儿,逄夫人肚子里的那个小子,我们都没见过的麟儿,都让凿齿吃了……我早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没找着机会……我为麟儿的遗腹子取名逄蒙,收了做弟子。”

说话间,四人已来到东竹巷逄府之前,见大门紧闭、残破不堪。

大羿唯低声祈求道:“希望逄将军一家安好!”

推开大门走进逄府,隐约可闻人声,大羿大喜道:“逄将军肯定无事!”便循着人声走去,走到厢房,却是愣住了。

厢房外间跪了一地的人,看装扮,有低声啜泣的逄府仆役,亦有面黄肌瘦的王宫侍卫。

大羿高呼:“陛下!逄将军!”

厢房内间竹帘晃动,帝尧探头一望,见到大羿,双颊深陷的脸上一双黑眸骤然雪亮,喊一声:“射师!”亲自迎了出来。

帝尧激动地抓住大羿的手,喜、乐、哀、伤,各种复杂情绪轮番在他眼中闪过,最终他长叹一声,“射师,你回来得正好,逄将军他快不行了,你也来送送他。”

大羿呆若木鸡,由着帝尧将他拉到逄将军塌前。

逄将军看见他,笑了,“师傅,弟子刚才还跟陛下说起,说我逄某一生为国为君,无愧于心,若要论死前还有什么遗憾,便是没能见您老人家最后一面……没想到刚一说完,你就来了……”说着,他撑起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的身体,便要起来。

大羿喉头硬得仿佛血肉变钢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红着眼,按着逄将军使劲儿摇头。

逄将军又笑了笑,动作缓慢而坚决,推开了大羿的手,“师傅,您别拦着,弟子要在死之前,最后给您见个礼!”

他并膝跪在榻上,双掌支撑,以额触榻。

涯玉走了过来,目光悲痛却是强作欢笑,扶着逄将军靠在塌边,“逄将军,我也来了。”

逄将军见是涯玉,脸上欢喜之情更甚,眼中却已热泪翻滚,“太师傅!徒孙……徒孙也要给太师傅跪一跪。”

涯玉摇了摇头,“不必了,你跪了大羿,就是跪了我,我知道的。”

大羿却似乎此刻才反应过来,殷切眼神看着涯玉,“师傅!你看逄将军他说话中气十足,他不会死的,还有我的血可以救命,他不会死的。”

逄将军摇了摇头,涯玉右手早已搭在逄将军腕上,闻言她亦摇了摇头,“逄将军阳寿已尽,此刻不过回光返照。”

大羿如遭雷击,外间椒图和八王姬也围了上来,八王姬移步至大羿身后,纤纤素手搭在他肩上,温柔又心疼地唤他:“大羿……”

逄将军见状有些愣了,又看了看椒图,问道:“师傅,这二位是?”

大羿沉浸在生离死别的愁绪之中,闻言并无作声,涯玉更是连看都不看。

椒图心有愧疚,也怕八王姬说出他就是天上太阳的事情来,便道:“她是你师傅的未婚妻,我是她哥哥,也就是你师傅的大舅哥。”

“未婚妻?大舅哥?”逄将军更愣了,喃喃道:“师傅……太师傅……”

大羿有心逃避,忙问:“逄将军,你可有什么放不下的?”

逄将军活了一辈子,见过多少人间悲欢离合,哪里还有什么看不懂的?他长叹一声。

“师傅,此次天灾,我一家老小二十一口,病死的病死,饿死的饿死,竟去了十八口,眼下我也快要死了,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我两个孙儿。”

说话间,一个双肩瘦削的少年郎手抱小童走了过来,跪在塌边,正是逄铿和逄蒙。

逄将军指着他二人道:“铿儿自小懂事,我嘱咐他在我去后,要忠君卫国,照顾幼弟,他应了。但他毕竟才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忠君卫国这事无关年岁,只看心志,但阿蒙尚小,我怕他照顾不来。”

大羿道:“我明白了,逄将军放心,阿蒙乃是我亲收弟子,我会把他带在身边,养他长大,教他成才。”

逄将军欣慰地点了点头,从逄铿手里将逄蒙抱过来,亲自放到大羿怀里,“师傅,这是我的孙儿,也是我的师弟,以后他就拜托你啦!”

大羿郑重其事,嗯了一声,逄将军道:“阿蒙,这是你师傅,快叫师傅。”

一岁多的小阿蒙奶声奶气叫了一声:“师傅。”

大羿抱着怀里小小人儿,感觉他甚是瘦弱,却这般聪明伶俐,爱怜之心顿起,应了声“哎”之后再看逄将军,却发现他脸带微笑,双目紧闭,已是咽了气了。

跪在塌边的逄铿放声大哭,喊道:“祖父——”

退到外间的帝尧也疾步走了过来,痛声唤道:“逄将军——”

大羿霍然闭起双眼,埋首在小阿蒙颈间,一声不吭。

涯玉眼眶微红,刚朝他迈了一步,站在他身后的八王姬便扶着他双肩,附身在他耳边低语,“逄将军含笑九泉,望你节哀顺变。”

大羿带着浓浓鼻音嗯了一声,睁眼搜寻,却见那道红衣倩影渐行渐去,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冷得不理人世俗情。

···

忽闻凤鸣声起。

大羿尚在怔怔,椒图嚷了起来:“是那个小屁孩来了。”

八王姬推了推大羿,轻声道:“大羿,是凤族小王子,玄鸟来了。”

“玄鸟?玄燕?”大羿喃喃应了一声。

一旁听着的帝尧却激动了起来,抹了把泪就迎了出去,口中念道:“玄鸟乃吉祥瑞鸟,玄鸟来了,我古唐国必兴!”在外间便与玄燕和涯玉迎面碰上。

帝尧实乃天龙之后,作为天选之人,任人间帝王,功德圆满后必位列仙班,玄燕不敢无礼,对他一揖。

却又行色匆匆,绕过他进了内间,急声道:“大羿!你快跟我走!那个大风不知道发的什么疯,跟青丘九尾狐干上了!”

穿心芹
穿心芹  VIP会员 系列故事《大羿传》逢3.6.9一更

两心相知:收徒小阿蒙

情根深种:当我得了仙体后

相关阅读
不夜天城:徐福

徐福伴着风雪而来,他一步一步的走近我,癫狂的道:“嬴政,千万年了,我来杀你了!” 世间真有长生之法吗? 传闻徐福乃是鬼谷子的关门弟子,对方术极为精通,曾在琅琊一带施药治病,在坊间名气颇高。 正一心寻求长生之术的秦始皇听闻其名,便派人请其入宫,向其讨教长生之法。 徐福听完秦始皇所述,连连摆手称否:“生与死乃是天道运转中的一个自然规律,所以不可逆。” 秦始皇听后无比失落,吩咐赵高赏其千金后便遣

这个地方我曾来过

黄土坯的低矮院墙,根下受潮受碱,腐蚀出的土壤,柔软而细腻。黄土坯的低矮院墙,根下受潮受碱,腐蚀出的土壤,柔软而细腻。墙根却变得越来越窄,就像用斧头砍细了的大树根部一样,虽然坚挺着,却难掩摇摇欲坠的颓势。 天空灰蒙蒙低低的压下来,是肥云是浓雾难以分辨,呼吸也变得困难。 小丁玲垫着脚站在矮矮的院墙外许久,不作声,就这么望着,她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发现点儿什么。 直到一连串清脆欢快的声音打破宁静,小丁玲寻声

春秋旧事:江夫人传

她曾是楚国最骄纵的公主,却因王姐之死,一夜长大。幸得好夫君,却终究无一生安稳。 芈夏出生的那日,是夏至。 日长至之,所以母亲息夫人为她取了夏字。 她出生的那一年,楚文王长子熊艰继位,息夫人与楚文王的弟弟熊子善辅助朝政。 三年后,熊艰欲杀庶子熊惲,熊惲逃亡随国,幸得随国相助,回楚后反杀熊艰,自立为君。 芈夏记得二王兄即位的那年,不过七岁。两个孩子互相残杀是什么样的场面,她始终想像不出来。 她只记

西行谎言

那你且记着,若是取经之后见不到霓裳,我便掀了这天地。 世间万物皆想得道成仙,上得天庭,俯瞰众生,可他们终不知,诸多仙家却想着下凡为人,不为天条所束缚。怕是玉帝也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的亲妹妹也会触犯天条吧,最终不得已将之压在桃山下。 三眼,你说,情欲真的那般欲罢不能吗,明知犯天规也不回头,最终落不得个好结局,唉,不懂,不懂啊。 杨戬眼眸闪了闪,并没有回答身旁喋喋不休的那个家伙,那家伙讲着讲着也是停了

马与白虎

她是人,是妖,还是仙?终与我无关。我来自一个叫天涯海角的地方,那里住着的,都是动物,而我,是那里的一匹红马。 我喜欢像风一样的在草原上奔跑,后来,一个家伙也加入了我。每每提到他的名字,大人都会立时变得毕恭毕敬起来,谨言慎行,丝毫不敢越矩,同辈之间却都是很喜欢他的,零姐姐就经常说他桀骜不驯,酷毙了。 一个没长大的小屁孩而已,我撇撇嘴,总是笑得一脸狂妄,看着真是欠扁。 “喂,枳,我们去天空树那里玩吧。

凌霄坠

“官复原职”的通知久久不下来,孙管事默不作声地选择了“凌霄坠”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和尹监副去九重天办事,看见南天门的公告栏上贴了新的“凌霄坠”讣告,上面罗列了一长串的官衔和名字,都是上周从凌霄宝殿往下跳的大小神仙。 讣告有一栏写着“御马监正堂管事孙悟空”。 “没想到当年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还是一去不回了。”尹监副感叹世事无常。 “当神仙真就那么好?”我问。 “宁当半日仙,不作一世妖。”他笑笑。

天庭七十二密事

孙悟空和二郎神,终于是踏上了回花果山之旅。 天,有三十八重,雾霭重重,霞光万丈,巍峨的凌霄殿,灼灼其华,缭绕着万丈光华,有仙鹤与瑞兽在空中飞舞,交织成这恢宏的景象。 太上老君手持浮尘,在云雾里穿梭,远远的他便瞧见了那个三只眼的家伙,饶是平日里被他欺负了不少,可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还是玉帝的亲戚,他还是忍辱负重的上前去,搓了搓手,热情的吆喝:“二郎真君,您真早啊。” “滚!” 二郎神头都没回,一身

山塘孤儿

刘荣在舅舅的保护下,脱离魔爪,将歹人绳之以法。北宋康定年间,江南苏州刘荣生活在富裕的商人家庭、但在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中失去了父母,成了孤儿,于是就由叔叔刘嵩抚养。刘蒿表面上对侄儿很疼爱关怀备至、其实心里觊觎着哥嫂留下的巨额遗产,欲害刘荣,一次次的设计圈套,看来叔叔是非要害死他才会罢手。于是就到了姑姑家、可姑姑整天忙着做酒铺的生意,根本无暇顾及他,刘蒿穷追不舍的找上门,刘荣在与叔叔斗智斗勇中发现了隐

被换婚的残疾女人,重写人生1990

她从苦难的泥淖中爬起来,满身泥水,但苦难给了她坦然面对人生的力量。 黄昏时分,葛芸才在李家炕头上醒来。外面人声喧嚣,她忍着头疼撑起身,还没搞清楚状况,怀里掉出一张四四方方的纸,是她爹老葛蜘蛛爬一样的字迹: “小芸,别怪爹,你早晚要嫁人的,这家条件不错,你嫁过去总好过在咱家受苦。”葛芸眼冒金星两腿发软,一口气哽在胸口不上不下,塞得她眼泪直流。 葛芸命苦,整个杨柳镇的人都知道。 且不说她那跛腿的爹,

情根深种:当我得了仙体后

她容貌十五年丝毫未变,为何却在我这一睡一醒间,变了这么多? 编者注:前文请看《大羿传:当我变成孤儿后》。 西王母种的蟠桃乃仙树仙根,小桃树三千年一熟,人吃了体健身轻,成仙得道;一般的桃树六千年一熟,人吃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最好的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西游记》 ------------------------------------- 大羿一直迷迷糊糊地昏睡着。 间或有灵台

手机故事网©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