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聚餐
“……”
施施一脸黑人问号。
“他爸是军区领导，在主席台上看闭幕式了。”李婷说的有气无力，“我这回在他爸面前出这么一个大丑，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施施这才听明白，原来李婷是因为在佟鑫父亲面前出丑而自责。
“你别那么想，或许他爸不认识你呢。”施施安慰。
“诶？”李婷扭头看她，像是被提醒了，转头瞪着佟鑫，“佟鑫！咱俩的事儿你没跟你父亲说过吧？”
佟鑫赶忙摇头，“没说没说，你是祖宗，你没发话我哪儿敢说。”
李婷想了想，又从佟鑫手里的纸巾盒里拽来一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喃喃自语，“没说啊，那没事儿了。”
施施一脸黑线，刚才还哭的天崩地裂的姑娘，一眨眼就没事儿了？李婷的自我愈合能力真不是盖的。
“你刚才要说什么来着？”李婷扭头问佟鑫，刚哭完的声音还有些瓮声瓮气。
佟鑫突然被问住，刚才他找李婷要说什么来着？她哭的昏天黑地，他一担心全给忘了，想了半天。
“哦哦！想起来了！今儿不是军训结束了嘛，良辰说请杰子和我吃饭，叙叙旧。我这不是想着良辰虽然是我跟杰子小时候的玩伴儿，但总归是异性，得跟您老人家请示一下嘛，老佛爷，您看？”佟鑫拉长了声音。
李婷想了两秒，扬着下巴，“准了。”
顿了下又说，“我也去。”
扭头，看着施施，也替她做了决定，“你也去。”
佟鑫：“……”
施施：“……”
佟鑫刚想反驳，李婷凉凉地瞟了他一眼，“怎么？不想我去？你不是都解释过了，你们只是小时候的玩伴，现在没什么，那香蕉女请你吃饭，你为什么不敢带家属？”
佟鑫默默地不敢再说话，只得默许，算是答应了。
施施举了举手，气势微弱的说，“那个，李婷，我就不用去了，人家也没叫我的……”
李婷白了她一眼，“你不是李世杰家属啊？！你得去！我听佟鑫说，那个香蕉女小时候就特别喜欢跟李世杰一块玩儿！她这次请吃饭肯定不安好心！妄图卷土重来，重温旧梦！你才是正宫！得去现场宣誓主权！”
施施嘴角抽了抽，“正宫”这词儿都出来了，李婷这是看后宫剧魔怔了吧。
旁边的佟鑫弱弱的提了个建议，“那个，老佛爷，您能别那么叫良辰吗？香蕉女什么的，也太不符合咱们国家热烈欢迎归国华侨的政策了……”
李婷一记眼神瞪过去，佟鑫立马闭嘴，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
老春城菜馆，一个接着一个的大红宫灯在头顶发出幽幽的红光，古色古香的中式走廊，氛围温暖暧昧。
佟鑫在前面，李婷拉着施施在后面跟着，边走边在她耳边嘀咕，“你看吧施施，那个香蕉女多有心机，在逼格这么高档主打怀旧的餐厅请客，摆明了就是要忆苦思甜！幸亏咱俩来了！”
施施尴尬的笑了笑，沉默不语。
老春城菜馆是春市久负盛名的餐厅，在春市有好几家连锁店。施施从来没来过这种高档餐厅吃饭，按说，她应该高兴，可她反而不知为何却有些郁卒，像是被人捏住了嗓子，呼吸不畅。
三人在服务生的引领下，进了一间包厢。
施施最后一个进去，看到良辰和李世杰已经到了，俩人坐在圆形餐桌的邻座，良辰笑着正和李世杰说着什么，李世杰也是微微笑着回应。
俊男美女的搭配，真养眼。
看到不请自来的李婷和施施，良辰有一瞬诧异，不过来者都是客，她热情的上前迎着三人坐下。
李世杰抬头看见最后进来的施施，也愣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她会来，不过转瞬即逝，施施都以为自己看错了。
圆形的大餐桌，李世杰，良辰，佟鑫，李婷，施施，围坐成了一个圆。
要不是李婷一直在身边拉着她，施施真的很想找个借口离开这个尴尬的聚餐。
李世杰仿佛看出她的心神不宁，微微侧头，轻声问道，“身体不舒服？”
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温和的如同以前一样，好像没有变，好像又什么都变了。
施施看着包厢的暖黄色壁灯映在他眼里，黑色的瞳孔亮亮的，忽然有些说不出话，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见人们已经全部到齐坐定，良辰扬声招呼服务生，要过来菜单，低头不时问询着李世杰和佟鑫，准备点菜。
良辰明明是从国外回来的人，却像是这里的东道主，神态自然大方，招呼着所有人，不时低头问询下旁边李世杰的意见，李世杰微微笑着，时不时的说几句。
施施想，他们看着才像是一对璧人，而她就像是个小丑，和这里格格不入，在这里尴尬的蹦跳着，企盼着能赢得他的注意，真是个笑话。
她看的眼睛有些发涩，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李婷扭头看她，眼神示意：你怎么了？
施施笑了笑，小声说，没事，灯光太刺眼了。
良辰看着菜单，言谈间，又依次问李婷和施施，有什么忌口之类的，然后低头就点了好几道菜品，都是偏辣的。
李世杰喜欢吃辣。
施施想，良辰真的太会照顾人了，把所有人都照顾的周到熨帖，尤其是李世杰。
点菜时，李世杰就注意到旁边施施的状态不太对了，但碍于良辰在，他抿了抿嘴，没有开口多问，直到刚才李婷问施施有什么忌口时，施施只是微笑，说没有，你们随意点就好，不用考虑我。
所以良辰就点了一堆辣菜，明显是还记得他小时候无辣不欢的饮食习惯。
李世杰皱了皱眉，他这个姑娘这是又要牺牲自己照顾别人吗？明明一吃辣椒就头疼，还说什么忌口都没有，他恨铁不成钢的看了眼施施，及时出声阻止了良辰，“良辰，再点几个不辣的菜，火锅也换成鸳鸯锅。”
良辰疑惑的看他，“诶？你不是很能吃辣吗？”
“施施一吃辣椒就头疼。”李世杰微笑着解释道。
这话实在有些暧昧。
良辰看向施施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古怪，随后又低头看菜单，随意问道，“清淡的嘛，是偏甜的还是偏咸的？”
“都可以。”
“偏甜，那个糖醋丸子就行。”
施施和李世杰同时出声。
有那么几秒，餐桌上谁都没有再说话，气氛一时变得很微妙。
良辰抬头看施施的眼神已经有些意味深长，她跟施施虽是一个宿舍，但其实并不熟，总共也就同住了一个多星期，但有几次，施施打饭回宿舍吃，她看见施施好像确实很喜欢吃糖醋丸子，每次学校食堂但凡有这道菜，她肯定必点。
施施这个姑娘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很清淡，对谁都是疏离的微笑有礼，说实话，她并不喜欢施施这种性格，接受西方教育多年，她的性格是那种大开大合的，喜欢就热烈地喜欢，不喜欢就极致的讨厌，哪像是施施，喜怒不形于色的。
良辰低头又在菜单上勾画了几个清淡的菜品，包括糖醋丸子，递还给了服务生。
而餐桌那头的施施，脑袋都快埋到桌子底下了。
李世杰有时候的做法让她很困惑，他一方面能记得她喜欢吃糖醋丸子，另一方面却又应约爱慕者的吃饭邀约，而且不告诉她。他就像是一个多面人，她不知道该相信他的哪一面，是温柔的，还是背叛的。
整顿饭她吃的都心不在焉，再好的美食都味同嚼蜡。
终于挨到吃完饭出了餐厅，良辰和佟鑫、李世杰边走还边热聊，施施跟在李婷后面，默默不语。
到了餐厅门口的停车场，良辰扭头看向施施李婷她们，“今天是我爸司机开车送我过来的，不知道吃到几点，我就让他先回了，他开过来的是商务车，空间够大，我送你们回家吧。”
说着又看向旁边的李世杰佟鑫，“诶，你们俩不是也没车吗？我一块儿送你们回去得了。”说罢，眨眨眼睛，调皮的说，“顺便让你们看看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车技。”
施施刚听到良辰要送她回家，下意识就要拒绝，李婷快她一步，快速答应了，“好啊，那麻烦你了。”
李世杰看了眼站在远处的施施，故意躲的他这么远，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人多便没开口，扭头对良辰也说了声，好。
佟鑫自然乐的有人送他回家，没意见。
于是，一行人上了良辰的商务车。
良辰开车确实挺稳，完全不像是才高中生的水准。
佟鑫一路上已经赞叹好几回了，良辰解释说，在国外，地广人稀，她爸经常开车带着她出去溜达，也一直让她锻炼着车技，所以她技术才练的这么好。
坐在后排中间的李婷，瞪了眼旁边喋喋不休一直跟良辰说话的佟鑫，佟鑫很有眼力劲儿的立马闭了嘴，不再主动搭讪。
施施一路始终沉默无话，只是静静的望着车外发呆，双手拘谨的拉着车门把手，手指在车把手上一下一下的叩击，像是在计数什么东西。
坐在前排副驾驶的李世杰听见坐在他正后面施施的手指敲击声，也看向了窗外，外面快速闪过一根根路灯，每闪过一根，就听见她敲击一次。
又开始计数了，她想要逃避什么？
李世杰看着车外，也沉默不语。
良辰开着车，也注意到了车里诡异的安静，她侧头看了眼李世杰，高架桥上路灯一闪而过，半明半暗的车内，他下颌紧绷，面无表情，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良辰想了想，打破了车里的安静：“诶，你们报一下地址，我看哪个近，就先送谁。”
第三十五章受伤
话是对李婷和施施说的，李世杰和佟鑫的地址，良辰知道。
李婷开口，“亲衔街56号。”
春市亲衔街住宅区基本都是中高档小区，住户也多是做生意的商人，那边附近离车站机场很近，是个交通枢纽。
“哟，商二代？”良辰笑着看她，眼睛晶亮无害。
李婷嗯了一声，不以为意，知识分子瞧不上做生意的，是常事。
施施敏感的察觉到了良辰言语中微妙的不屑和好友李婷压抑着的火气，她收回了看向车外的视线，淡淡的看向前排驾驶位的良辰，报了个地址，立刻就转移了良辰的注意力，省的她继续再调侃李婷。
良辰这回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停顿了许久，像是在记忆中搜索了下却还是没有印象。
施施出声提醒，“沿着北环街，一直往前，有个生鲜超市，拐弯就是了。”
良辰哦了一声，这才明白过来，那里是春市煤矿工厂，周边多是棚户区，怪不得她不知道呢。
煤矿工人家庭？
那怎么会和李世杰佟鑫这种高干子弟这么熟了？
有些手段了么...
良辰从后视镜上瞟了眼坐在后排的施施，眼神中颇有些微妙。
施施的视线又看向了车外，也不知道看没看到良辰意味深长的眼神。
良辰开车很稳，但车速不慢，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施施所说的北环街，顺着她的指路，硕大的车子在逼仄的小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到了。
良辰隔着车窗往外扫了眼，这边住宅果然都很破旧，施施让停车的地方更是破败，木大门，旁边歪着的石墙感觉随时会倒了似的。
这家对面是一栋二层小楼，虽然看着也是老建筑了，但整体看上去还算可以。
坐在后排的李婷也探头看了看，扭头小声问施施，“这是你家？”
施施笑了笑，“是啊，这才是我家呢。”说这话像是在提醒自己，这才是她的家，其他地方那么美好，都不属于她。
“所以才不想邀请你来我家呢。”施施嘴角扯起一丝苦笑，对于这个唯一的挚交好友，她一直不愿意让她来家里玩儿的原因不过是因为心里的自卑罢了。
李婷盯着她看了好几秒，低声开口道，“穷是你的错吗？！我长得没有你那么天生丽质才是错，好吗！”
施施被她一本正经的自黑逗笑了，心底的不安一扫而空，“那以后就欢迎你常来我家玩。”
李婷立即点头，“那必须！”
施施笑了笑，这才扬声跟前排的良辰打了声招呼，“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家。”
良辰扭头看她，笑得完美，“没事儿。”
施施看的出那笑中隐藏着的小心翼翼的，廉价的同情心。
她不以为意，笑了下，就想要推门下车。
商务车后面是推拉门，施施不知道这种车的构造，一手撑住车门顶端，另一手尝试往外推门。
车门滑开，忽然，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施施迅速把撑在车门顶端的手拿下来，借着车外昏黄的路灯，快速瞥了眼，原来是食指指甲部位被推拉门挤得撕开了一道口子。
她快速跳下车，刚才昏暗中，她看到手指已经流血，不能滴在车上。
李婷听到了她轻微的“啊”一声，关切问她，“怎么了？”
施施站在车门口，不动声色的把胳膊背在了身后，扯起嘴角，“手挤了一下，没事儿。”说着视线看向前排，“你们走吧，路上小心。”说罢，用另外一只手把推拉门关上，往后退了几步，打算目送他们离开。
车子副驾驶门突然打开，李世杰长腿一伸，也下了车。
施施听见良辰扬着声音问他，“诶，诶！杰子，你怎么也下车了？”
李世杰撑着车门，弯腰看了眼车里的良辰，温和说道，“我也到了，这边是我姥姥家。你们先回吧。路上开车小心。”
说罢，关了车门，后退了几步，站到施施旁边。
车子停了几秒，良辰看着车外，李世杰和施施并排站着，即使不说话，脸上却笑得十二分温柔，是她从没有见过的那种温润如玉。
良辰苦笑了下，明白了什么，摇摇头，启动车子。
行驶的车内，良辰幽幽的看向后排坐着的佟鑫，开口，“三金，杰子这狗粮撒的不动声色呢。”
佟鑫艰难的回了句，“是啊。”
良辰往后瞥了眼，原来是李婷掐了佟鑫的胳膊，他明明疼的龇牙咧嘴，眼中却是享受的紧。
她不禁心下摇了摇头，嘀咕，“你这狗粮也撒的润物细无声呢。”
想想还是有些不甘心，“诶，如果你是李世杰，是选我还是选施施？”
因为她实在想不通，那个对谁都温润有礼的少年怎么就单单喜欢上那个孤僻少言的施施了呢？
佟鑫想都没想，直接回了句，“选你啊。”
良辰心里一喜，结果佟鑫下一句是，“我要是选施施，李世杰会杀了我。”
良辰翻了个白眼，她是脑子抽了，才问这个问题！是狗粮还没吃饱吗？！
……
商务车渐渐驶远，施施侧了侧头，余光看到旁边的男生站的身姿挺拔，她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像是在自言自语，“你下来干什么呀，那么漂亮的洋娃娃送你回家……”
李世杰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好像终于知道她今晚这么反常是为什么了，他揉了揉眉心，像是很累的样子。
“高三是不是很辛苦？”
施施抬头看了眼李世杰，又低了头，迟疑了几秒，开口问道。
她看到过施军周末带回来的一大部又一大部头的书和练习册，高三真的比想象中要难得多。
“嗯，毕竟比别人少的两年。”
施施心下更难受了几分，他这么努力这么拼，就是为了向他父亲证明自己，不用出国也可以获得的让人侧目的成绩，他硬逼着自己提前开花结果，就是为了实现当初对她的承诺。
可她现在却开始怀疑，或许他们在一起就是个错误，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却要在高三承受这种几倍的压力。
她何德何能？
施施背在身后的食指仿佛在往下滴血，她不动声色地圈起食指，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的指甲盖处，被推拉门生生从指甲中间撕扯开，生理的痛感都没此刻心里的疼来的剧烈。
李世杰此刻全然不知面前的姑娘已经开始打算退出和他的未来了，下午刚考完一场模拟，后来又被良辰临时叫过去吃饭，他现在确实很累。
施施的身体微微打颤。
夏日的傍晚，气温很凉爽，不至于这么冷。
李世杰蹙眉，“你怎么了？”
施施沉默了一秒，牙齿咬得有些颤，“没，没事，我先回家了。”说罢，转身就往自己家走。
李世杰突然感觉有些不对，路灯下，她刚才站立的地方有一片黑乎乎的血渍。
他几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胳膊，“你受伤了？”
施施挣扎着要把胳膊抽出来，还一直要往身后藏。
李世杰压低声音好言哄着，“施施，别闹了，让我看看，好不好？”语气中是从来没有的无奈。
施施抿了抿嘴，还是把手伸了出来。
李世杰眉头皱的更紧，拉着她就往对面的姥姥家走。
施施赶忙拽住他，“你干嘛？”
“你手都这情况了，难道要回家？！”
李世杰快被这个丫头气的憋出内伤了！
十指连心啊！指甲盖生生被掀开，她还能这么默不作声的离开！真当他这个男友是个摆设吗？！
拉着施施，不由分说，就进了二层小楼的大门，姥姥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有人破门而入，动静之大震得她刚从盘子里拿起的火龙果块儿都掉在了地上。
姥姥扭头，看见是李世杰，“大外孙，你咋这会儿来了？”说着看见旁边站着的女孩儿，“丫头？”
施施强忍着钻心的疼痛，扯着笑礼貌的打招呼道：“姥姥好……”
她还没说完，就被李世杰打断，“姥姥，有没有酒精棉布？施施手指被车门夹破了。”
姥姥听罢，赶忙起身，带上老花镜，快步走到施施跟前，仔细看了看她受伤的食指，皱眉道，“哎呦，这不行，指甲都掀开了，这得下医院缝针了！”
施施疼的嘶嘶抽气，面上却佯装轻松，安慰着焦急的老人，“姥姥，没事儿，我不疼。”
姥姥心疼道，“指甲都扯成这样了，怎么能不疼！？”
李世杰眸子深了深，“姥姥，家里的小车还在了吧？”
“在了，你开呀？能行吗？”
“没事儿，在部队里我早就学会了，现在家里没人，我这就开车带她去医院。”
施施以为坐过最快的车也就是刚才良辰的车了，没想到李世杰开车技术更好，车速更快，一路油门。
幸亏是晚上，路上车不多，也没有交警执勤。
施施坐在副驾上，食指的伤口还一直滴血，她微微侧头，看到李世杰全神贯注的开车，紧绷的下颌线条随着窗外快速闪过的路灯，半明半暗。
施施想，是她受伤了，他生气个什么劲儿。
十来分钟的时间，就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李世杰迅速停好车，拽着她就奔向急诊室。
晚上的医院急诊室人不多。
值班的大夫看了看施施的手指，“伤口不大，你不用那么担心。”
话是对李世杰说的，他刚才破门而入，饶是大夫是多年的老医生了，还以为是出了多大的病。
“那怎么一直流血？”李世杰蹙眉。
“人的手指部分血管丰富，所以出血量就会看着很多，这个指甲被扯开了，不严重，但是也不算小口子了，缝针吧。”大夫解释了下，转头吩咐护士拿过来清洗消毒工具，安排缝针的一系列事项。
施施手心出汗，她从小就怕疼，扎个针都要把头扭过去不敢看输液针管，她下意识的扯了扯李世杰的衣角，哭丧着脸。
这才知道找我了？
李世杰扭头不理她，冷着脸，把她扶到了旁边一张病床上。
施施躺下后，受伤的食指被固定安置在床边的一处棉花包上。
医生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低头开始拿酒精消毒。
施施把头扭到另一边，脸皱成了一团。
站在旁边的李世杰把手伸到了她另一只手中，让她紧紧攥着自己，抬头目不转睛看着另一侧医生的操作。
护士站在医生旁边帮忙递工具，看见施施的小动作，扑哧一声，笑道：“小姑娘，不用怕，我们李大夫是所里出了名的绣花针，缝合技术好着呢，不疼，你可轻点拽你的小竹马吧，看把人家的手给攥成什么样了。”
听到护士的打趣，施施并没有松开手，不是别的，是因为她已经紧张到几乎没听清护士说的是啥内容了，只是紧紧攥住李世杰的手，仿佛是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李世杰显然也注意到她的紧张了，抬手把她脑袋往他跟前轻轻搬了一下，大手又覆上她的眼睛。
施施眼前一黑，几乎整张脸都被靠在他衬衫衣角上，鼻尖都是他衬衫的味道，还有柔软的布料轻微摩挲着脸颊。
软软的，痒痒的，好闻的，安心的。
缝针终于结束，施施感觉全身都快虚脱了，其实医生打着麻药，痛感并没有那么强烈，但她就是总感觉手指部位缝针时，线头扯着肉皮，嘶嘶作响，让她头皮发麻。
等医生说结束了，施施才敢扭过头去，看向自己的食指，正端详着指头上的缝合线，忽然回过神来，她另一只手还攥着李世杰呢，脸一红，立刻松开了。
刚才明明还想着要和他划清界限，这已经养成依赖他的习惯得赶紧改掉。
李世杰刚才还有些焦急，现在看见缝针圆满结束，终于放下心来，对施施的小动作也没有多加在意。
医生已经坐回到办公桌前，低头边写着什么东西，边招呼他过去，要给他交代拆线前需要注意的事项。
李世杰很认真的在记，时不时还问几句。
施施抬头看了一会儿，低下头，不再看他。
第三十六章开学
回去的路上，李世杰一边开车，一边把刚才医生交代的事情又嘱咐了一遍，最后又说，“明天周日下午，我就得返校了。你开学前还有一周的时间，在家好好养伤。下周我回来，再带你去医院拆线……”
施施听得很烦躁，耳边他这一路一直在嘚啵，她忍不住想发脾气，“我手指疼。”
李世杰终于停下了唠叨，过了几秒，才沉沉的说，“我的疼不比你少。”
施施的烦躁瞬间被这句话抹平，她沉默了会儿，低声说，“李世杰，要不咱们，咱们还是……”
话没说完，车已经稳稳的停在了家门口。
施施的话也没能继续说完，因为李世杰忽然解开了安全带，探身过来，和她鼻尖相抵，距离近在咫尺，她都可以从他的眸子中看到自己的影子。
她紧张的咽了口唾沫。
初中聚餐，李世杰是隔着纸巾亲的她，即使后来他们确定了关系，但他也一直是彬彬有礼，从未过线，可今天，气氛实在不太对。
李世杰盯着她看了许久，碰了碰她的鼻尖，嗓音低沉，“第二次的惩罚。”
六个字，施施还没反应过来组成一句话，他就已经低头吻住了她。
起初，只是或轻或重的试探，一寸寸摩挲，等着她适应。
过了一会儿，像是已经不能满足，他挑开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却出人意料的融合深入，他并不着急，只是温柔的试探着……直到舌尖若有若无扫过上颚，她轻微的战栗着，溢出一声呻吟，几不可闻。
李世杰像是轻笑了下，更彻底地攻城略地，起先不知道是谁逃谁追，最后，终是忍受不住，缴械投降……
等到他终于放开她，施施睁开眼，一片盲白到才看清眼前的黑眸。
李世杰轻笑，“你刚才说咱们要怎么？”
施施怔怔出神，感官全部都集中到了唇上，连手指的疼都忘了，更何况刚才要说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六个字，第二次的惩罚是什么意思。
第一次，她耍小聪明，狐假虎威，借他的势避免再遭遇校园暴力，所以他的惩罚也是报酬。
第二次，她想要逃离，没说完的话他根本就都知道，所以他的惩罚真的是惩罚。
施施当机的大脑开始运转，“良辰喜欢你。”
“唔。”李世杰不以为意，“我不喜欢她。”
“你们小时候玩的那么好。”施施不可思议。
“如果小时候玩的好就得必须喜欢，那我后宫可以三千佳丽了。”李世杰斜看了眼她，眨了眨眼睛，“我小时候很受小姑娘喜欢的。”
施施抿嘴，你现在也很受小姑娘喜欢，不过不得不说刚才酝酿的悲伤气氛，全被他这么一出搞的没了。
“施施，今天我是下了考场临时被叫过去，她说是她父母回国想请我和佟鑫吃顿饭，所以我才应约，没想到你跟李婷也去了。”李世杰正色说道，“我想今天这顿饭后，她应该知道我心有所属了。”
李世杰做人做事一向自主，从来没向别人解释过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向别人澄清。
施施的脸垮了，“你是解脱了，我还跟她一个宿舍，这以后可怎么过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李世杰笑，“良辰心地挺善良的，不会怎样，相比较她，我还是比较担心那个李春。”
施施疑惑，“李春？”
“嗯，听说她爱好特殊些，男女通吃，你跟这样的女生一个宿舍，多注意些。”
施施垂眸，忽然想起下午会操表演时，她快要摔倒，还是李春出手拉了她一把。李春这个人心地也很善良呐，他担心什么。
她不以为意，只是没想到李世杰的担心还真成了现实，李春其实早就惦记上了她。
俩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施施告诉李世杰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姥姥说明情况，免得老人家担心，这么折腾了一遭，天已经很晚了，她就不去姥姥家了，叮嘱完了才下车回了自己家。
施施手指受伤，施母也颇为担心，而且她的手指又被医生用白纱布包的几乎胀大了一个号，施母乍一看，还以为她手指断掉了，施施见状正好借机撒了娇，省了一个星期的刷碗。
一个星期之后，施施的手指终于拆线，其实拆线时已经不疼，但她依旧龇牙咧嘴，吓得李世杰在旁边担心的看了半天，大夫说愈合的很好，接下来就等着慢慢结疤，再长出新指甲就好了。
施施低头看着右手食指指甲处一片黑青，拆线的地方涂抹着酒精，伤口像是个蜈蚣一样，趴在指尖处，她不禁叹口气，最近运势貌似不太好——老受伤。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最近的运势还有——遭小人。
9月1日，春光中学高一正式开学。
施施的高中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
高中的学习节奏确实不是吹的，即使才高一，每天的课程都安排的满满的，上午四节课，实打实全是上课，下午四节课，也是实打实全上课，晚自习两节，全部自习，有老师坐班看着。跟这学习节奏一比较，初中的学习就跟玩儿似的。
施施原计划还按照初中的学习习惯来继续高中的学习，结果发现，好像不行。
高中的住宿生活，她始终适应不了。
宿舍氛围每晚都怪怪的，其他宿舍晚上下了晚自习洗漱时间都是人声鼎沸，跟菜市场似的，但她们宿舍却几乎没什么人说话，安静冷漠的氛围逼得人窒息。
良辰煲电话粥，不知跟谁打电话，一打就是好几个小时，熄了灯也是压低声音继续聊。
王静依旧对她熟视无睹，在宿舍来来去去，像是没看见她似的，俩人自从进了一个宿舍，都没说过一句话。
李春还是老样子，熄了灯依旧跟她女友打得火热，每晚施施都被迫听着她们的“叫床”声，被失眠折磨着。
……
晚上休息不好，施施白天精神有些不济，高中的课程她听着本就吃力，这下更是云山雾罩。
晚自习的两节课在教室里，她本来计划把当天课堂上学过的知识过一遍，但每次眼睛明明看着书，脑子里却不由自主开始神游，天马行空不知道飘在哪里，每次一想到下了晚自习就得回宿舍，就开始发愣，也不知在想什么。
等回过神来，书桌上摆放的课本，摊开的这一页已经看了快半个小时了，却是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每天晚自习都没有完成计划，回了宿舍，她只得抓紧时间，在熄灯前靠着上铺的墙，再看几眼，但其实也不过是心理安慰，因为她在宿舍也几乎看不进去一个字。
睡眠不足，学习压力又大，施施感觉初三时的神经衰弱好像又开始了。
走路总是软绵绵的，脑子里天天不知在想什么，总感觉宿舍里气氛那么怪，都是因为自己的错，她很懊恼，自己这人际关系怎么在哪儿都是一团乱麻！
……
三班教室座位是按照入学成绩，即中考分数安排的。
良辰是华侨，被安排在了前面，李春中考成绩比施施高了十多分，虽然个子高，但依旧被安排在了前面，只有王静成绩差些，中考语文零分，所以她是家里出钱给送进了春光中学，座位排在施施后面。
令施施感觉神奇的是，李春不是那方面爱好者吗，天天跟女友厮混，倒是一点儿没耽误学习，中考成绩竟比她都高出十多分。
第一次见面时，她还以为这个性别女爱好女的李春是个青铜，结果没想到人家还是个王者。
所以在开学之初安排了座位，学校开始正式上课后，施施一度觉得很好奇，上课时间会留意李春的学习状态，看看人家是怎么学习的，能不能学上几招。
结果却发现，李春上课懒洋洋的，也没有很积极的回答问题，晚自习也只是低头写完作业就算，然后就是趴着睡觉，怪不得晚上宿舍熄了灯，她有那么好的体力，原来都是晚自习补觉了。
施施仔细观察了几天后，终于大致了解了李春的学习状态，她跟人家不是一个学习路数，可学不来人家那种天才学法。
后来，她便决定不再观察李春了，但她的噩梦这才刚开始，因为她发现她的视线仿佛收不回来了。
她越是努力想要把目光盯在黑板上，视线的余光却越是看向李春那边，注意力也不知为什么总是关注那边：李春换了个手支起脑袋，李春又趴下睡觉，李春跟旁边的同桌说了句话……
施施心里很害怕，强迫自己，努力把视线的注意力全部用在黑板和讲台上的老师，却发现越这样，越事与愿违。
看来自己的强迫症还是没好，反而越发严重，再加上神经衰弱，她脑子里的神智仿佛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后来她甚至开始怀疑，莫不是自己喜欢李春？难道自己也是爱好特殊人群？可是，她手指受伤时，李世杰亲她时，那种心动的像是小鹿乱撞的反应，没错的，她对李世杰这种男生有反应啊，所以她应该是喜欢男生的啊。
施施心里的惶惑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是晚上再听到对面下铺的“叫床”声，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这种状态持续了快两三个星期了，施施私下自我分析，可能还是强迫症作祟，于是她有次旁敲侧击的问过李婷，重症强迫症有没有什么缓解的办法。
李婷想了半天，说她对这个也没啥研究，不过听佟鑫讲过几次，小时候李世杰的强迫症挺严重。
施施暗下叹息，这些她知道，李世杰跟她说过小时候的故事，但这种强迫症其实就是心理原因，自己走不出来，真的很难解决，李世杰心理素质过硬，能够主动进行自我调节，但她不行，她心理负担太重，那会儿中考前全靠着李世杰的关心，她才勉强过关。
但这次，李世杰正紧张备战高考，她也不愿意再多麻烦他，所以只能私下自己找办法调节。
恍惚的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她越是努力调节，上课视线不去看李春，却越是管不住自己的注意力，后来有次上课，她索性拿了个手绢，围在自己的下半边脸上，遮住鼻子和下巴，这样眼睛下方的余光视线仿佛遮挡了些。
上的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正讲的起劲儿，转过身却看见底下座位上坐着一个蒙着半边脸的大侠，脑门上方顿时飞过一群乌鸦。
这个学生叫施施来着？上课这是干嘛呢？cosplay？
他怪异的看了眼施施，没说话，先上课，下了课得叫过来问问了，最近上课怎么看见她总是心神不宁，明明入学中考成绩还算可以啊，现在课堂模拟考怎么一次比一次差呢。
施施感觉蒙住半边脸，余光减少，仿佛有些效果，注意力渐渐开始放到了听课上时，却看到数学老师像是看神经病一样看了她一眼。
她心下难受，低下头赶忙一把扯掉了脸上的手绢，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她这是在干什么！像个神经病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