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引

2018-12-16 16:07:37

古风

前言:

天牢。

莫言天看着云沫一身英姿飒爽的戎装和她端着的毒酒,满是无奈,“沫儿,你曾爱过还不是帝王的我,却没料到我会过河拆桥;现在又爱着不是帝王的他。可惜我负了你,你猜他会不会从一而终?”

“我不曾后悔爱过你,自然也不会后悔爱他。莫言天,你可曾后悔屠我满门?”

“如果重来一次,我还是会屠你满门,只是,再不会放你走。沫儿,你可知我在传国玉玺上下了黄泉引,你猜此时风凌拿到了没有?”

(一)

又一年雪满京城。

她提着宫灯,站在明月下的梅花园,看满目的疏影寒香。

曾经的很多年,她都喜欢着莫言天,为他登帝出谋划策,献出自己的一切。所以在被背叛的那一刻,她心中唯一所想,就是复仇,并为此不计代价。

但她走火入魔时,遇到了风凌。他沉稳的心跳,清俊的笑容,宠溺的眼神,他手背靠在额上的温度,让她想要去用尽余生跟他一起。

弹琴吹箫,比剑对弈,不过短短三个月,不过看了一场落雪,迎了一回东风,她便爱上了他。却出于不忍将自己云家遗女的身份告知与他。

她还记得他当时的笑,和云淡风轻的语气:“沫儿,我若要护你,便无人可伤你。”那时候,她便知道,迎接她的是又一场万劫不复。

而现在好像过了很久,却不过才两年。

才两年,便让她习惯了看着他牵别人的手慢慢走,看着他与其他女子含情脉脉,还能在任何的场合都浅笑着,像是不甚在意,像是等待命运。

最是寂寞宫廷月,冷透红墙锁春心。

她慢慢走,仿佛将每一处景色都放入眼中刻入心底,又仿佛将每一处风光都从眼中淡去消逝心头。回到云福宫,她信手而弹,一起音却仍旧是那曲《天涯》。

而今以后,她再也不会弹这首曲子了。她落下最后一个音,睁开眼,却看到近在咫尺的他,微锁着眉,眼中深藏着探究。

“朕倒从来不知道,云妃弹得一手好琴。”

云沫行了个礼,却不知如何接他的话,便只能道,“皇上谬赞了,以后不会了。”只是这话一出,便见到他眉宇锁得更紧,“不知皇上深夜到此,有何事?”

“……朕恰巧路过,来看看你。”他说完便抬脚往里屋去。云沫无法,只能跟上。

风凌看着她让侍女上了两杯茶,不由得眉头皱得更紧,这个时辰上普洱,是在赶他走么?他细细看她,却更加疑惑。对于这个云妃,他甚至记不起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人。想去深究,却只寻得到一片空白。可明明又无比地熟悉,就像看她此时懒懒抬起眸,微皱了眉,便知道她有些倦了。

果然云沫悠悠地叹气,“皇上,往事已矣。夜已深,还请皇上回去早些安歇。”

她起身送他,却不料被他拉住了手腕拽回怀里,碰翻了一桌的茶水,外头的人一下便冲了进来,又在他的眼神中退下去。倒是风凌看进她带些震惊跟羞赫的眼中,不觉勾起了唇角,吻上了她的唇。

下一秒,云沫游鱼般从他怀中退了出去,不料他又使了小擒拿手,她便见招拆招。

两人从里屋一直打到了院中,侍卫随从被皇帝的一句“谁都不许插手”钉在原地,于是,这场莫名其妙开始的拆招逐渐升级成打斗,一招招带上内劲的掌风拳影将几株梅花和一地白雪扬得漫天飞舞。

风凌越来越兴奋,棋逢对手。云沫的打法不像是单纯地在防守,也不像有意进攻,倒像是在撒气。他不禁挑了挑眉,卖了个破绽将胸口送到她掌下。果然她手掌都到了他胸口三寸,反倒懊恼地倒翻出去。

他乘着机会直扑过去,将人锁在了怀中蹿进了里屋,眨眼便将人压在了床上。看她楞楞地似是没有反应过来,不由心情极好地吻了下去,顺带镇压了所有迟钝的反抗。

一夜春宵。

次日,云沫醒来时已经日薄西山,风凌坐在她床榻旁看书。恍惚中她觉得似乎回到了聊城一役,那时她沙场中箭,他守在她床边五天五夜不曾合眼。她还记得乍一醒来,他抱住自己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阿凌,我疼。”

那时的风凌闻言心疼地将她拥在怀里,温柔的吻落在额间,转眼又声色俱厉地指天发誓,断不会再让任何人任何事伤她一分一毫。

“你醒啦。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皇上该回去了。”

风凌反倒笑了,将人连被子抱进怀里,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沫儿,我不知道我忘了什么,可我知道你该是我床前的白月光,心头的朱砂痣。因为就这样抱着你,我就可以想到天长地久。”

他轻柔地拨了她的鬓发,落了一个吻在她耳边,“深宫内院,黎明黄昏,沫儿,这两年,你一定很寂寞吧。”他用手遮住她的眼,感觉她的睫毛在手心像挣扎的蝶,“沫儿,以后不会了。”

(二)

整整两个月,风凌再没有往其他嫔妃那里去过一次。

他像是真的将云沫放在了心尖上,流水一般的赏赐源源不断地进了云福宫,更是将奏折都搬到了她的榻前,像是要将失去的光阴全部赚回来,满腔爱怜倾注在她一人身上,任她宠冠六宫。

前两日,风凌吩咐移了几株梨花过来,此时恰好开放。云沫坐在树下静静地翻书,心中是岁月静好的宁静。

两日之后便是他的生辰了。

之前他们兵分两路分别攻打郓城和应城的时候,他在奔袭三天攻破郓城之后连夜策马来找她,恰好帮她带领先锋军为破城苦战一夜,等她安排好一切之后,他才孩子一般抱着她的腰说那天是他的生辰,他原想着向她讨一碗寿面。却在她去煮面的时候睡着了,然后一睡便是三天三夜。

后来又一年,也是他的生辰,他们却被困城中数十日,苦苦支撑,等待救援。那晚她找遍了整个城只得了几根面条,煮了端给他。然后那夜,他抱着她站在城楼,看见了从未见过的流星雨,宛若上天燃放的烟火,祝他生辰吉祥。

那时他许愿,一愿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二愿平安喜乐,有她相伴;三愿生生世世,永结同心。

以往因为他的遗忘,她从未出席过他的寿辰,而今年,她仍旧未曾出席。却也和以往一样在云福宫守着一碗寿面等他。

她想着他,想着这一次终究能够跟他一起好好庆祝这个日子,不由满心欢喜。

结果却是她用内力温着寿面等到了东方泛白,等到过了他上朝的时间,终于才颓然罢手。

终究,那个会向她撒娇,会跟她喊累,会与她守望相助,会和她同生共死的人,没有了。

她揉了揉有些酸涩的双眼,起身,头有些晕,叫人倒了那碗寿面,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吩咐人若是风凌来了便给他,不要打扰自己,倒头便睡了。

梦中有高山,梦中有流水,梦中有曾与他走过的风雨桥,曾与他挤着睡的漏风的破庙。她恍惚地看着曾经的他和她击掌盟誓,看着他们征战沙场,看着他们被困时为彼此省下的一个馒头,得胜破城后携手并肩看着血染长空。

“他不过是听人说你手上握着前朝未曾采尽的矿藏图和云家的云卫。”不记得是谁这样说过。

她早该知道风凌根本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也不会有任何人敢于告诉他他们那段过往,所以他对待她的方式该是全凭直觉,却跟当年相差无几。他予她此时的眷恋,突然得近乎荒谬。而她,却还想着是不是可以跟他携手白头。

(三)

而后一个月,直到梨花落尽桃花盛开,风凌都没有再出现。

据说天越水患,皇帝亲自前往视察,尚未归来;据说娴贵妃怀有帝裔,协理六宫,横行无忌;据说赈灾银两中途被劫,水匪为患,民不聊生;据说云福宫云妃卧病在床,时日将尽。

云沫此刻却已金蝉脱壳到了天越。她率领云卫连挑三山五湖十八寨,终于将被劫的灾银尽数找回,派了人送到了风凌手中,然后便上了河堤。

她曾在天越多年,对于水势灾情再了解不过,便一边组织人筑堤修坝,一边派人疏通河道。

天越的官员均是她在时一手任命,到后来改朝换代亦不曾变动,故而她一到,一众人对她言听计从马首是瞻,却不曾以为她是前些日子圣眷正隆的云妃,只以为她之前是带着云卫远走归隐,此番为了水灾重出江湖。

风凌见到她时,事情已经接近尾声,她却因为过度操劳兼之身怀六甲高烧不退陷入昏迷。

一众官员见到皇帝见了人就急吼吼地叫御医诊治,还衣不解带亲自照看,万事不假他人之手,在知道云沫现在的身份之后反而更加奇怪,凭这两人当年黏糊的劲头,何以这么久才传出专宠的消息?

风凌没时间理会这些人怎么想,他此刻恨不能钻进云沫的梦里,看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会极为眷恋地唤他“阿凌”,又会流着泪说“阿凌,再见”,会撒娇一般道“阿凌,我好疼”,却又会冷冷道“皇上请回”。

中途她醒过一次,睁着迷茫的眼,扯着他的衣角,“阿凌,我梦到你当了皇帝,却忘了我,让我一个人在深宫等了两年。”

他当即忍不住将人拥入怀中,“不会的,沫儿,我许了你一生一世的。”

“不,你许我的是永生永世。”她执拗地看着他的眼,硬是要给一个回答。

“是,是永生永世。”他落了吻在她额头,心中的柔情像是一汪水,只想将她没顶。

“可是,在那个梦里,我等了你一天又一天,你便有了一个又一个妃嫔。等我终于要放弃你,你又出现了。

我还记得你说过要和我过每一个生辰。可是我在你生辰的时候枯坐一夜,用内力温着寿面,你没有来。”泪随着话语大颗大颗砸下来,她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却又悄无声息。

“沫儿,那只是梦。当不得真。”

“是啊,你若是真敢那样对我,我一定杀了你。”

风凌看着她又陷入沉睡,心乱如麻。她以为那是在梦中,却偏偏是现实,她以为可以下手杀他,却偏偏为他不断退让。云沫,你爱我有多深,我竟然就这样忘记。

她这一病,拖了一个月之久,帝都不断派人催风凌回京,他却一意孤行一定要待她痊愈再一起返程。只是,自她清醒,便再没有开过口。仿若那一场漫长的梦,已将所有生机抽离,消耗殆尽。他想尽办法想让她一展笑颜,却是不能,眼睁睁看她日渐憔悴,疼彻心扉却束手无策。

风凌是抱着她回宫的,珍而重之仿佛心头珍宝,容不得旁人半点置喙。

安顿好云沫,他看到了依旧放在桌上的匣子,在侍女说明之后方打开来看,居然是一直求而不得的矿藏图!他不由将睡着的人抱进怀里,“沫儿,谢谢你最知我心。”

在他走后她睁开眼,忍不住吐出一口血,冷汗如雨。她将自己缩成一团,手按在小腹上,满眼绝望。她想笑,一咧嘴,血就止不住留下来。侍女被吓得魂飞魄散跌撞着去找御医。

等带着御医回来的时候,只有床上的一滩血迹,触目惊心。

“找!还不快去找!”

云沫只是去一趟御花园,她记得莫言天曾在荷花池边的暗阁里面放了一颗白珠,是准备与她大婚之时送她的,现在,只有找到那颗白珠,才能保住这个孩子。

她一瞬间愣了愣,到现在为止,她竟然还想着把命搭进去保住这个孩子。莫言天负她,她毁了他整个天下,而风凌负她呢?

不料娴贵妃这时候也来逛御花园。

哼,私自出宫,无罪!欺君罔上,无罪!草菅人命,无罪!身怀龙裔,大赦天下!云沫,你哪里来的好运,让风凌如此厚待于你?你凭什么?

风凌赶到的时候,云沫已经落入水中,她体力不济,此番已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往水下沉去。

他心惊于她浑身冰冷没有一丝活气,连处罚娴贵妃都来不及就抱着人急匆匆回了自己的寝殿。他不会再让她离开自己身边,半步都不准!

(四)

民间盛传,当今皇帝对云妃极其宠爱,一纸诏令悬赏黄金万两寻找赛华佗为其安胎。娴贵妃因冲撞云妃且有谋害皇嗣之意,打入冷宫,不出半个月悬梁自尽,其母家左迁极北,在半路就死伤过半。

风凌下了朝,一刻不耽误地往寝殿赶。云沫自上次落水醒来,像是坠入了之前她高烧呓语的那个梦境,对他百般依赖,百般顺从。

她的身体渐渐好起来,御医每日三次请脉,都说脉象平和有力,定是母子安康。可偏偏他却觉得每每看她浅笑嫣然,就心慌不止、心惊肉跳、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她肯定会离开他!

他不由走的更快,近乎飞奔进了寝殿,一把就将云沫抱住,“不要离开我。”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她顺势窝进他怀中,拿鬓角蹭蹭他的脸,意在安抚,待他平静下来,才在他臂间转过来,额头相抵,“我还怀着我们的孩子,怎么会离开你?信我,嗯?”

他忍不住低头去吻她,却觉得像是抱着一阵清风,吻着一缕明月,相拥不到最紧,亲近不到最密。中间的距离是他无比心慌的过往,是他一无所知的记忆。他越吻越心酸,越吻越心凉。

“阿凌,你还有许多奏折要批呢。”她将人轻轻推开,笑容依旧温婉,“我陪着你。”

时光匆匆如流水,一转眼已是秋风渐起,云沫已经怀孕七个月,她越发地嗜睡,人也越来越疲累,可每日请脉依旧是母子平安。风凌恨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连带他自己都越来越消瘦,他却浑然不觉。

“沫儿,有人找到赛华佗了。我已经将人宣进了宫,让他给你诊诊脉可好?”他抱着人,理了理她的发,轻轻吻着她的眼帘。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云沫困倦地往他怀中躲了躲,一声“嗯”如同蚊呐。

“皇上,娘娘身体并无大碍,近来越发嗜睡只是身子重了而已。倒是为了生产顺利,其实应该多走走。”

当天云沫便去了御花园。风凌有事走不开,为了不让人冲撞到她,甚至下了命令清场。

“小云沫,好久不见。你终于还是走了这条路。”是赛华佗,他的声音中不无惋惜,“春末的时候朝廷悬赏找我,我就猜到了。”

“那云沫这里就多谢您未曾插手了。”

“便是我想插手,你那云卫也是不让的。如今,就算我来了,也是回天乏术啊。你真不后悔?”

“我种下的因,这果自然该我来受。若真说有悔,那便是之前未曾好好待他。明知他想不起来,却不曾主动靠近,反而疏远怨怼。我这身体撑到如今,已是极限,找您来,便是希望您能够助我顺利产下这个孩子。”

“我自会全力助你。”

次日,恰好是云沫的生日,她睡到中午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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