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姜公主

2019-09-04 14:52:05

古风

永姜公主

“我这一生,见过长安城不灭的长明灯,看过大漠孤烟的荒凉,也遇到过郁郁丛林里的萤火。却唯独忘不了,宫墙里的您。”

“小将军,你志在四方,而非我永姜公主府。”

等盛世太平了,我带你去看江南,可好?——魏厌

(厌,古义,满足。)

1

天庆二十六年,承永姜公主和亲凉,途径甘岭,贼人袭之,薨,年十八。

——《大承录》

“我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里我死在了十八岁那年和亲的路上。”

年关将近,气温愈发的低,连月来阴郁的天气,难见一日太阳。

而那御花园的空地上,围了群小太监,七嘴八舌地,都在劝。

“哎呦,公主唉,您可小心些小心些。”

伴着“哗哗”几声,红缨软剑于空中飞舞,眨眼间,园里的珍奇花木被削落了枝叶。

“公主,您可是大承唯一的公主,何须耍刀舞枪呢!”说话的,是皇后身边的大太监,也是谢永宁身边从小就跟着的李公公。

“是啊,我是大承唯一的公主呢!”

话语里,含着自嘲之意。

她接过手帕擦拭脸颊,微微仰头,只见太阳被遮挡在云后,难见光明。

就像三年后的大承,难见光明。

天庆二十二年,她谢永宁,还是大承唯一的公主,是正宫皇后所出的最尊贵的嫡公主。

可当敌国要和亲时,她也是最佳的人选。

她永远忘不了,那血流满山的场景,雨滴落在脸上,是冲不去的血腥味,而那七千护卫兵,甘岭的老百姓,再难见第二日的太阳。

金碧辉煌雕梁画栋的宫宇,偌大而冷清。

“往日里你喜欢舞剑就算了,如今年关将近,各侯都从封地回京,你父皇正糟心着,他虽宠着你,但你莫给他添乱。”

晚膳时,皇后遣退了宫人,只留了近身的李公公和单姑姑伺候,与她这般说道。

“女儿知晓的。”谢永宁正舀起一勺蛋羹,忽而想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顿,问“那凉国与夏国可也会派人来?”

“自然。”皇后回了她,随后才意识到她问的是何,心下一惊,顿觉自己平日真是过于宠她了,如今连前朝的事都敢问。

耳边是瓷器相撞的清脆声,她轻皱眉头,厉声提醒道:“后宫不得干政,永宁,少问。”

“知道了。”金粉常服的女孩敛了眸,叫人瞧不出半点情绪。

索然无味的晚膳在默声中结束,谢永宁与母后又说了会儿体己话才回殿。

“母后,外祖父那本《兵法》可何时借我瞧瞧?”

“天下《兵法》有何不同,你先绣完那副《青鸾凤鸣》。”皇后孟氏出自簪缨世族,与魏氏一族皆世代为将。

直到这一辈,孟氏嫡系皆为女娃儿,无一男儿郎,爵位无人承袭。

“可我想看看嘛!”她倚着皇后坐,拉着宽大的衣袖撒娇。

“行了,我过两日派人去拿便是。”孟皇后年轻时即是名满长安的大家闺秀,性子却也有半分孟家人的样子,喜文却不轻武。她又是宠着独女,如今也是没两下便心软。

月色朦胧,冷风拂面,是冬日的气息,院子里的花儿也都谢得差不多了。

谢永宁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李公公,撤了外裘,微倦的眉眼轻皱,问道:

“公公,那魏家人今年可回来否?”

“凉人近来猖狂,魏将军与魏二将军今年仍驻守甘州。”

每年都是这一番说辞,只是

“只魏小将军独身而归。”

2

天庆二十五年,魏厌率三十万羽林军与敌国七十万兵在西州战了十天十夜,最终万箭穿心,全军覆没。

——《大承录》

“那一年,魏厌刚行了加冠礼,不过二十尔尔。”

“他还说,等退了敌兵,等国家安定,带我去看江南。”

谢永宁记得,梦里的天庆二十三年初春,她行了及笄礼,封号“永姜”。

直至过了小暑,魏厌才回长安的。

“皇妹,你要的书。”殿里唯三两个宫人,太子的到来不免慌了手脚。

接近年关,事儿多了起来,各宫中都忙着整理收拾,唯有公主殿这块,她依旧闲聊无事。

“皇兄,你今日怎么留在宫中了?”谢永宁看着来人,神色一愣,行了礼。

大承帝以前朝为鉴,恐后宫与外戚乱政,亦恐九子夺嫡,这百座寝殿里后妃寥寥无几,于是膝下皇子更少。

这太子谢麟乃前皇后魏氏所出,不满十五便自请出宫建府。

她是皇帝子嗣里最年幼的,又是不成威胁的公主,几位皇兄与她关系皆是亲近。

谢麟瞧着她愣神的模样,开怀一笑,揶揄道:“你那阿满哥哥可终于要回来了。”

魏厌,字满。

“明年春,你可要行及笄礼了,便可找个好驸马了。”谢麟走前,揉了揉她的脑袋,丢下这一句话,眸色不明。

可她,脸上却无半点少女羞涩之神情。

当宫里最傲骨的寒梅朵朵绽放时,初雪飘落在她的银狐裘上,魏厌终于归来了。

“魏小将军。”

“臣参见公主。”

魏家人,天生是将。他不过十八,便一战成名,已是军中副领。

可谢永宁知道,他依旧是那个长安城骑着马最肆意的少年郎。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她的视线掠过少年的眉眼,笑靥如花。

梦里的天庆二十五年,魏厌死在了西州,与三十万羽林军一同战败。

万箭穿心,死相极惨。

魏厌眼眸微抬,视线落在无限辉煌的宫殿上,嘴角带着少年意气,笑道:“听说江南的雪景,才是人间天堂。”

“公主可愿随臣去瞧瞧?”

少女抬眸,恰巧瞥见雪飘落在旁侧单株红梅上,藕臂微抬弹去花间白雪,只笑了笑,抿唇不语。

她心里清楚,这句话不过是少年的试探罢了。

若她还是那个不知晓将来之事天真无忧的谢永宁,那这时一定会笑着应下。

因为,这是她的阿满哥哥,她前世今生都想嫁于的人,可长路漫漫,前途堪忧。

“这是永宁寻来的书页,有几处不懂,阿满哥哥去看了,再告诉永宁可好。”

四周悄然,公主敛起裙摆,盈盈上前,袖中的纸递于他,眉眼微弯,如明月皎洁。

魏厌接过那叠纸张,余光瞥见上面的字,神色一愣,随后才应:“好。”

那两字是“兵法”,他心里暗惑,公主手中怎会有这些东西?

亲眼见着少年将纸张收入怀中,她才暗暗松了口气,今日来这处,一是为了见他,二则是为了这些纸上的东西。

梦里魏厌战死的消息传来后,她听太子哥哥说过,战败并非因兵力相差,而是因为敌国的一场战术。

所以,她醒后就急着搜集各处的兵法,却同时又得小心翼翼。

“我先回去了。”谢永宁是偷偷过来的,遣散了宫人,此时已久,怕是皇后那边会起疑。

“永宁。”见她转身欲走,魏厌伸手欲拦却又怕失了体统,急唤了一声。

谢永宁垂眸看着他手上的东西,微愣,眉眼微挑,“这?”

在战场上老气横秋的少年,此时红了脸,醇厚嗓音里带了些羞涩,“这是我在甘州当地学的,自己编的。”

这像是同心结,又不似一个编法。

她隐忍下心里翻涌的情绪,抬眸,明媚的笑容挂在脸上,“很好看。”

“你喜欢,便好。”她笑意盈盈的模样撞进了他的眼里,如春水柔意。

这枚同心结,谢永宁在梦里见过一次。那是在魏家遗物运回京时,魏厌唯一的东西。

只是如今,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3

天庆二十三年春,承嫡公主谢永宁及笄大礼,封号“永姜”。

——《大承录》

夜色寂静,月光温柔,一阵煦风而来,园间枝丫初绽,原来已经初春了。

“我的永宁,已经长大了。”孟皇后拿过侍女手里的木梳,替铜镜前的少女轻轻梳着长发。

“母后,永宁永远是您的永宁啊!”柔荑轻覆于她的手背,温声笑言。

隔日,嫡公主及笄大礼。

皇后与众内命妇坐于殿中,谢永宁着五重华服立于殿外静候。

礼官面容严肃,道:“宣,公主上殿。”

叩拜,行大礼,再叩礼,待皇后亲手替她绾发插簪,即礼成。

“礼成!皇上御旨,钦封为永姜公主,赐公主府!”最后是受封。

侧目望向按等级立在两侧的众内命妇,皆是面容肃静庄严,她忽然觉得,这一日的阳光要比梦里刺眼的多。

从今以后,她将先是大承的永姜公主,再是谢永宁。

过了年关,又过了初春,魏厌这时还是没有离开长安启程去甘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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