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薰衣草(下)

2020-01-25 15:04:45

悬疑

文\李少

6.入地狱的女人

第二天,钱蕊蕊的尸体在市郊的一个小树林里被发现了。

死者全身赤裸,背部朝上,双膝并拢,屁股高高撅起,呈现出了半跪在地上的姿态。她的双手撑在了身体的两侧,头部朝下,陷入了满是腐叶和枯枝的黑色泥土中。死者的脸庞下,竟然还压着一张纸。

是罗丹的《入地狱的女人》的雕塑图。但是,这张画纸已经被人撕了一半,留下来的这一半,与钱蕊蕊的尸体有几分相似。

从身后看过去,这个女人最私密的地方被无情地展示了出来。不用问,凶手又是在宣判和惩罚这个私生活极其放荡的女人。

现场还有一个疑点:死者洁白的脊背上,有一大摊已经发黑的血迹。但问题是,她的背部并没有伤口,这么多的血液是从哪里来的呢?

检验的结果很惊人:出现在死者背部的并不是死者本人的血液!死者是A型血,而她背部上出现的却是O型RH阳性血!

赵信心中的挫败感更为强烈了。死者背上的血液,赫然是他昨天在医院中打算献给林子萱的血!

赵信召集刑警队所有人员,召开了第二次案情分析会议。

在凶案现场留下来的脚印、纸条等其他线索,都是破案的重要突破口。《下地狱的女人》的原作中有两个女人,一个像钱蕊蕊那样半跪在地上,另一个则分开双腿,躺在地上。

凶手打算要杀的第三个人,是不是将会摆出这样的姿态?

他谋杀的对象,应该锁定在俞璐、林子萱、以及龙达空的妻子孙梅羽三人中间。赵信决定,从今天开始,以每两人为单位轮流暗中守护这三个女人,日夜不断。

第二天早上,赵信买了一大束美丽的薰衣草,开车到医院去看林子萱。她依旧在沉睡之中,她的睫毛忧伤地翘着,嘴唇已恢复了红润的颜色。这纯真如孩子的酣眠,让她显出一种别样的美来。

不知为什么,赵信的心竟突然快跳了几下。林子萱的身体忽然动了一下,眼睛也慢慢地睁开了。赵信微笑着说:“你醒了?”

林子萱的眼中露出了一丝惊奇的神色。赵信安慰她说:“没事了,这里是医院。别担心,我不是来办案的,我只是顺便来看看你。”

他拿出从许国的旧屋中拿回来的那幅油画,展开在林子萱面前。他说:“画面右下角的这个‘L’字,应该是你的姓的简称吧?”林子萱对着他眨了眨眼睛,算是默认了。

赵信接着说,他很喜欢这一幅画。画上的薰衣草高高地向天空生长,充满了对阳光的渴望。

接着,从梵高的向日葵,到罗丹的雕塑,赵信谈到了许多。

尽管林子萱还是一言不发,但她的眼神告诉赵信,她惊异于一个警察竟能拥有如此高的艺术理解能力。而且,她似乎已经慢慢开始信任赵信。

大约说了十几分钟,赵信起身告辞了。而林子萱则想起了许多和薰衣草有关的人和情景。她双手扯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忽然,一个人轻轻地掀开了被子。林子萱睁开眼睛,发现赵信又回来了。他用手帕轻轻擦去她脸庞上的泪水,动作很轻柔。赵信把手帕递给她:“拿着吧。”

林子萱感激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刚要接住那块手帕,眼神却忽然停滞了!她的眸子迅速一缩,眼里露出了极度恐惧的光芒!

“啊——”她忽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

两个小时后,赵信走出了病房。他给刘力打了个电话,问起了前几天和吕兴来一起搜查许国旧屋的事情。

他提到了一个细节:当时,吕兴来不小心被钉子扎破了手指,他把手指放进嘴里,用力地吮掉了流出来的血。他怀疑,吕兴来有嗜血的癖好。而此案的凶手……似乎也有这种变态的嗜好!

赵信说:“刚才我拿手帕给林子萱擦眼泪,可她一见那手帕,却吓得魂飞魄散。我安慰了她好久,才知道那天的那个蒙面凶徒在企图制服她的时候,曾经被她用碎玻璃扎伤。有两个细节她记得很清楚。”

刘力在那边问了一句:“你是说——那凶徒在受伤后也像吕兴来那样用嘴巴来吮血?”赵信点了点头,说:“没错。还有一点,那凶徒在受伤之后也拿出了一块手帕来包扎伤口。而那块手帕,和我今天给林子萱擦眼泪的那一块一模一样!”

刘力说:“我想起来了!那天吕兴来的手指受了伤,你给了他一块手帕来包扎伤口!”赵信说:“嗯,那样的手帕,我有几条。我选的款式很独特,市面上很少见。”

刘力骂了一句脏话,说:“赵队,咱们立刻去抓人吧!”

赵信却出人意料地说:“别急,先派人死死地盯着他。我们现在还有更紧要的事情要做。”

刘力又吃了一惊:“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比这个更加重要?”

赵信说:“我们去林子萱幼儿园里的宿舍看一看。听她说,许国曾经把一样东西交给了她。我怀疑,吕兴来潜进她的宿舍,除了伤害她以诱使我献血之外,还有一个目的是想找回那样东西。”

赵信请示了王局,让他派人把吕兴来严密控制起来。然后,赵信和刘力一起驱车赶到了“朝葵”幼儿园,来到林子萱的房子里。他们走到了她的床前,据林子萱说,许国在出事前曾交给她一样东西,他没有说里面是什么,只是告诉她:如果有朝一日有警察找上门来,就把它交出来。

林子萱把它藏在了床头一侧的一个画筒之中。他们很快便找到了那个画筒,拧开筒盖,又用力抖了抖,画筒里便掉出了一个卷成一团的文件袋。里头只有薄薄的两三张纸。其中的一张是日记纸,另两张是病历。

日记上这样写着:

今天和他作咨询的时候,我再一次肯定了:他是一个充满了虚伪的道德正义感的男人。我知道,他的心里对我充满了不屑,只因为我随便和那些女人们上床。在给他做催眠的时候,他丝毫也不掩饰他对那些放荡的女人的愤怒。这一点,可以利用。

很显然,这又是许国那本日记本其中的一页。上面提到的那个人,毫无疑问,就是吕兴来。

其余的几页,是许国给吕兴来建立的病历档案。档案给吕兴来进行了深入的分析,结论如下:吕兴来为人呆板无趣,缺乏与女人建立正常性关系的交际技巧。高中和大学期间,他曾被几个女人所拒绝。这造成了他面对女人时的自卑、愤怒和耻辱感。而他却把这一切都归结于女人本身的淫荡和无耻。

此外,他具有过分的自尊和自傲性格。无论是学问还是为人,他都自认要比许国优秀,可许国富裕而风流的生活却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乃至最后,许国以出神入化的心理技巧和催眠技能制造了轰动全市的谋杀案,竟也让他嫉妒不已。

综上所述,只要给吕兴来一些刺激和暗示,他就会走上一条和许国一样的道路。

所以,在日记的下方,许国这样写道:

吕兴来,代号:帮凶。

走出幼儿园,赵信对刘力说:“给老张打电话。我们去抓人吧。”

赵信、刘力、老张等人开着两辆警车,很快来到了吕兴来的心理咨询所楼下。但当刑警们冲进吕兴来的办公室之后,却发现吕兴来已经倒在了地上。一瓶安眠药在他的手旁,瓶里已经空了。

赵信急忙蹲下去查看吕兴来的情形:“还有气,快叫救护车!”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医护人员把昏迷不醒的吕兴来抬上车,风驰电掣地驶向G市医院。

但是,意外还是发生了。吕兴来居然是假装昏迷,他趁守在救护车里的警员不备,挟持着一名护士中途下车逃跑了。

7.杀人的十字

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王局忽然给赵信打了个紧急电话,让他一个人马上回局里去见他。

回到局里之后,赵信明显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氛不对。虽然迎面遇上的同事们都像平时那样和他打招呼,但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

赵信进了王局的办公室,王局的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那袋子的样式似曾相识。

“王局,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王局低头看着眼前的文件袋,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这个……我今天收到了一封匿名寄来的信。”

赵信说:“里面是什么东西?”王局的眉头锁了起来,眼中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个……小赵啊,你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老干警了。我说出来,你可得冷静点。”

赵信的心一沉,但脸上却露出了微笑:“王局,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受影响的。我大胆猜一下,里头装着的,是不是……许国的日记?”

王局惊异地抬头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赵信说:“吕兴来告诉我的。如无意外,里面的东西,应该和我有关。”

王局“嗯”了一声,冷峻的神色稍稍缓解了一些。他好言安抚了赵信一番,然后把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递给赵信。赵信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勉强控制了一下忐忑的心情,将袋子里的东西抽了出来。最上面的那张纸,是许国日记里的一页。纸上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赵信,代号:傀儡。

赵信脸上浮出了几分冷笑,他继续翻看下面的东西。下方的一沓资料,竟全部都是他的病历——许国给他写的病历。他一路看,身子一路地冷下去。

病情诊断上面写着:性功能障碍。

这几个字像火焰一样,烧灼着他的眼睛。接下来,是更多的触目惊心的文字:

病人在5岁时曾有过和邻家小女孩玩性游戏被发现的经历。环境的压力、亲人的暴怒、道德的谴责、女孩的受伤害,都在他心中种下了性负罪、性耻辱的种子。性与不洁,性与受惩罚,就这样在他的潜意识中建立了牢固的联系。

15岁时,正处青春期的病人有了手淫的经历,并被其家人发现。家庭严格乃至粗暴的教育,进一步强化了他心中“性耻辱”的观念。

考入警校后,病人和美丽高傲的女友相恋,期间有过几次不太成功的性行为。虽然如此,其女友却意外怀孕。在做了人流手术后,两人黯然分手。

病人受到其警察身份的严格制约,其外在形象的高大、硬朗和正义,与他在性行为过程中的软弱、耻辱形成了尖锐的矛盾……在潜意识不断地自我审判下,病人的性功能出现了严重障碍。

赵信颓然地把那份病历放了下来,痛苦地用双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面前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了许多和他的那份“病历”有关的网帖。这份病历,不仅寄到了警察局来,而且还被人发上了网。

赵信终于明白外面那些同事的古怪神情的含义了。他忽然有了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许国留下来的那份病历上写着这样一句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份原罪。有勇气审判他人的人,未必有勇气审判自己。

赵信微微抬起头,他的容颜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一种巨大的负罪感几乎要将他彻头彻尾地击倒。

直到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他才猛然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拿起电话,那边传来了第三组的负责人老陈的声音。他的职责是保护龙达空的妻子孙梅羽。

老陈的声音很焦急,他说,他们今天在孙梅羽家的楼下值勤时,竟发现了吕兴来和那个被挟持的护士的踪迹!他们立刻联系附近的干警包围追捕,但吕兴来很狡猾,他利用人质引开警方,还是一个人逃脱了。

赵信松了一口气:“人质救回来了?”老陈支支吾吾地说:“那护士救回来了,不过……”

“不过什么?”

老陈犹豫了一下,终于硬着头皮说:“不过,在我们实施抓捕的时候,孙梅羽却失踪了。”

赵信再也按捺不住了,破口大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赵信狠狠地把电话砸了下去,大步走出办公室。

傍晚的时候,赵信买了一束薰衣草,驾车来到了市郊的那间医院。

林子萱的病床里已经摆满了鲜花和卡片。赵信有些惊奇。林子萱腼腆地笑了笑,说:“都是幼儿园里的孩子们送的。”赵信拿过两张卡片,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祝福林子萱早日康复的话语。还有些孩子在卡片里画上了稚嫩的图画。

赵信的心很快地柔软了下来。他平静地陪林子萱聊了一会儿天。话题仅仅是围绕着艺术和绘画展开。

不知道为什么,坐在林子萱的面前,赵信觉得一切的压力都消失了。内心深处的黑暗,种种的打击和耻辱,办案的紧张和焦虑……一切的一切,全都消散如烟了。

天色暗了下来,赵信一个人坐到了病房外的长凳上。他给刘力打了个电话,让他把苏丽、钱蕊蕊的案件资料送到医院来。此外,他还让刘力带一份G市的地图来。

晚上,赵信一夜没睡。借着走廊那微弱的灯光,赵信翻来覆去地查看那两份卷宗。

越是细心地揣摩,赵信越是感到许国此人的恐怖之处。那个幽冥之中的男人,虽然已经死去多时,但这个游戏,却似乎一直在按照他的计划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曙光初现,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已经麻木的手脚。几个电话之后,他把刑警队的大半部分人员都召集到了医院。

赵信问了大家一句:“这么多个被保护人当中,还有谁没有受到攻击?”

刘力脱口而出说:“俞璐!”

赵信点了点头,又加了一句:“还有孙梅羽,一共两个人。钱蕊蕊被杀的寓意,是来自于《入地狱的女人》的雕塑画。本来,吕兴来打算一次杀死两个女人来完成这个罪案,可是由于我们防范严密,他只能先杀一个。但为了胜过许国,他一定会想办法把这部‘作品’完美地模拟出来。”

刘力吃了一惊:“你是说,他打算把俞璐和孙梅羽一起杀死?”

赵信眯了眯红肿憔悴的眼睛,朗声说:“没错。吕兴来是被许国所利用的罪案接班人。许国之所以能利用吕兴来,是因为他对吕兴来人性中的弱点了解得非常透彻。吕兴来嫉恨那些放荡的女人,对许国也有很强的妒忌心理。许国的罪案实施得近乎完美。罗丹雕塑画的象征意义,作案的手法,对吕兴来而言都是难以逾越的高峰。但以他好胜及嫉妒心理极强的性格,他一定会在这个罪案中设法证明自己比许国高明。来,你们看一看这个图。”

他把那张地图摊开,大家看到,那张地图已经被红笔标出了四个点。四个点之间有两条连线,连线形成了一个“十”字。

他用红笔指着南面的那个点说:“这里,是苏丽被杀的地方。”他的笔又移向了西面的那个点,“这里,是钱蕊蕊的尸体被发现的地点。”接着,红笔又移向了东面,“这里,是‘朝葵幼儿园’,也就是林子萱差一点被杀的地方。”然后,众人的目光又随着那支红笔移向了北面的那个点,“离这里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就是俞璐住的那间精神病院。”

赵信的神色冷峻。他的笔,最后落在了四点连线构成的那个“十字”的交叉点上:“这个地方,你们能猜到是哪里吗?”

众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赵信忽然放慢了声音,语气也变得神秘莫测起来:“这里……就是埋葬着许国的银河公墓!”

空气瞬间便变得阴森了,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刘力问:“吕兴来,他……他处心积虑布置这样一个十字形,究竟有什么用意?”

赵信继续冷冷地说:“用十字架,去封印许国这个恶魔,以示自己对他的胜利和超越。”

所有人背上都冒出了冷汗。之前的许国,现在的吕兴来,都是智商极高、已然走火入魔的心理高手。和这么变态的对手周旋,确实是一件令人心寒的事。

赵信脸上又露出了一个奇怪的微笑:“好了,既然大家都明白了,那就去布置吧。我们,准备收网了。”

8.呼救的恶魔

一切都已做好部署,最后的一仗,马上就要打响。

大伙根据赵信的指示迅速各自行动起来,赵信有些疲惫地坐在了林子萱病房前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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