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月:长生草

2020-01-25 17:15:12

志异

琉璃月:长生草

文\十三幺

1.扬州月

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云飞扬至今记得当年初遇白琉璃的时刻。

那天他误闯进白府她的院中,当时她正半躺在贵妃椅上,一双星目因酒醉显得蒙眬一片,青葱手指,如瀑的长发,让他误以为自己见到了仙女。

“正好,陪我喝酒。”琉璃浅浅一笑,竟不诧异他的出现,起身进屋抱出两坛酒,掀开坛盖,仰头便往嘴里倒。

月光如流水一般泄在她身上,乌发白衣随夜风轻轻飘动。云飞扬有一瞬间的晃神,紧接着,他哈哈一笑,也掀开另一坛酒的盖子,仰头痛饮。

丫环红药进屋取了糕点出来,两人如相熟多年的好友一般,碰坛畅饮。

云飞扬边吃糕点边说:“真没想到白扒皮家还有你这么个奇女子,我云飞扬交你这个朋友了!”

琉璃笑了笑:“我白琉璃收你这个朋友了。”

云飞扬一愣,眉头微皱:“白琉璃?白扒皮就一个女儿吧,听说前些日子病死了,那你是……”

琉璃笑而不语,与他碰了碰坛子,喝下几口酒,轻叹一声:“只不过是一个活得太久的老妖怪而已。”

云飞扬哈哈大笑:“妖怪好,我这辈子结识的都是些妖魔鬼怪!”

琉璃开怀大笑。一边取帕子给她擦嘴的红药一愣,她陪着琉璃已快十年了,第一次看见琉璃笑得这么精神,这么像——一个活人。

那晚扬州首富白家失窃,连带烧了几间屋子,白老爷气得胡子翘了好些天。

而白府偏院,云飞扬正抱着鸡鸭鱼肉吃得痛快,旁边贵妃椅上,琉璃懒懒躺着,偶尔和他碰下杯。

这天,晚霞漫天的时候,云飞扬拿出两坛酒:“老云在你这儿蹭吃蹭喝这么些天,也差不多该走了,今晚咱再大醉一场!”

琉璃一怔,从椅子上坐起。云飞扬边喝边说:“听说西北军现在由皇帝的二儿子管,那小子还是比较靠谱的,我准备投到他麾下,赶走那些混蛋蛮子。”

琉璃沉默片许,唤了红药:“把我柜子里的那两只箱子取来吧。”红药点头进了屋,不一会儿抱着两个大盒子出来,放在桌上打开,一盒里装满金银和票子,另一盒则是珠宝首饰。

云飞扬呆了呆,指指自己:“给我的?”见琉璃点点头,他笑眯眯地道:“那我就不见外了!等赶走了蛮子,老云带你去西北逛逛,那草原大漠,可好看了!”

琉璃幽幽道:“我怎么还走得动……”接着嘴角勾了勾,指着一边的梨树道,“今年春天,我在树下埋了两坛上好的梨花香,等你归来再醉一场。”

云飞扬哈哈大笑:“那敢情好,就冲着这两坛酒,老云也要努力杀敌,早日回来与你碰杯!”

琉璃提起酒坛:“一路顺风。”云飞扬亦提起用力一撞:“扬州这趟不虚此行,老云认你这个生死之交了,以后有事尽管开口,刀山火海老云眉头都不皱下!”

2.琉璃梦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听闻扬州失守的消息时,云飞扬正在西北边疆二皇子麾下,与蛮子厮杀。他愣了愣,取了身边二皇子的酒壶仰头便饮,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大步出了大营。

再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浑身是血的云飞扬将一个包裹扔在地上。包裹散开,滚出血淋淋的一团,却是敌军大将军的头颅。他对惊呆了的二皇子道:“老云答应了人,刀山火海都可为她,现在她有事,老云必须走一趟。她无事便好,她要有事,老云这辈子杀光那些蛮子!”说完,也不等二皇子开口,便策马南去。

他日夜不休地赶路,一路探寻扬州消息。扬州屠城十日,大火烧了三日三夜,满目疮痍,遍地焦骨。扬州白家,富甲江南五百多年,偌大家业就此没落,白家之人四处流散,树倒猢狲散。

活了快三十年,云飞扬很少有难过的时候,可当他在白家后院,抱着那两坛梨花香,站在冰冷的雨中,只觉得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云飞扬深吸一口气,将梨花香背上,走出白府,天涯海角找寻白家一个叫琉璃的女子。

半个月后,云飞扬在豫州遇到了落泊潦倒的白府三少爷。云飞扬请他吃饭,席间打听琉璃的下落,可他却奇怪地看着他:“白家的女眷丫环我都熟,可没听说有叫这个名的。”云飞扬亦是一呆:“就是住在白府西南偏院的那个白琉璃。”

三少爷更奇怪了:“那里一直是禁地,爹说除了白家当家的,谁都不准踏进那里,五百多年来一直这样。听说以前有不要命的想去探一探,但未进门,便莫明死了。所以那地方怎样,除了爹谁都不清楚。”

云飞扬听得心惊,白琉璃,难道是他做的一个梦吗?

不,不是梦!他明明白白地记得她每一个笑容每一个表情!云飞扬翻身上马,一路继续细细寻找,从豫州又到了西北,可仍旧杳无音讯。

坐在西北大漠无边的草原上,云飞扬望着夜空发呆。夜风冰凉,如霜月色中一个淡灰的人影慢慢走来,衣袂飘飘。云飞扬的眼慢慢直了。

那人在他身边坐下,取了他身边的梨花香打开,仰头喝了几口,低声说:“埋的时间短了,味儿还不够浓,不过勉强也能喝了。”说着打开另一坛递给他。他呆呆接过,拿在手里不动,却还是瞧她。

忽然,他狠狠抱住了她:“你怎么来这儿了?”

琉璃轻笑:“来找你,我来了快半个月了。”顿了顿,她说,“你说过有事可以和你说,刀山火海你都可为我,这话还算数吗?”

“算!老云不骗人!”他答。

“那你娶我,好吗?”她轻声说。

云飞扬呆了,松开她,眨眨眼睛:“你是说真的?”

琉璃点了点头,面容平静。那日扬州城破,红药护着她冲出城外时,她突然很想他。多少年了,当那个一直刻骨铭心的人都开始容颜惨淡时,她却深深记得云飞扬的脸。她又哭又笑,终于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笑完哭完,琉璃抱着红药颤声说:“我们去找他吧。”红药知道这个“他”是谁,弯着嘴角笑得开心:“好!”从她踏出皇宫陪伴琉璃开始,她的喜怒哀乐便全系在了琉璃身上,琉璃活了,她也重生了。只是,红药为了护得琉璃的周全,死在了距离大夏军营只有几天路程的凉州……

云飞扬拉着琉璃猛地站起来,急急地朝营地走去:“成亲是大事,得赶紧准备啊,哎呀好多事……”

云飞扬喋喋不休,琉璃静静听着,忽然轻轻地抱住了他,泪水缓缓流下。她在心里说:“红药,你听见了吗,我和他要成亲了……”

感觉她身子微颤,云飞扬笨拙地轻拍着她的背,“嘿嘿”傻笑。

良辰美景却突然被人打断。营里他的手下二狗子远远跑来叫着他,他正要发火,却听二狗子喘着气说:“屯长,你可回来了,出大事了,有刺客入了主帅帐营,二皇子受伤了……”

3.与君别

与君别,东风笑倚天涯阔。

二皇子不仅仅是受伤,更是命悬一线的重伤,老军医说是熬不过今晚了。

主帅帐营里一片愁云惨雾。云飞扬刚踏进帐营,一个怒发冲冠的都尉就冲上前狠狠抓住他的衣领破口大骂:“云飞扬你个王八蛋!你逞英雄杀了北蛮大将军拍拍屁股走人,人家立马学你来暗杀皇子!皇子要是有什么事,你对得起这十万大军和千万黎民百姓吗?”

云飞扬皱眉不语,他身后的琉璃看了眼老军医,冷冷道:“他说没救就没救了?”

云飞扬诧异道:“你会医术?”琉璃点点头:“还行。”说着就要上前,却被都尉拦住:“你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救你家皇子!”

琉璃脸上一怒,竟有股莫名的威严,帐里那些厮杀战场多年的大将们纷纷为她让路。

琉璃走到床边,床上躺着面如金纸的男子,胸口不断溢出鲜血。她的眼突然睁大,不可置信地倒退一步,脸色瞬间雪白。

云飞扬瞧她神色不对,上前急问:“怎么了?”她却不答,只是死死盯着二皇子的脸。良久,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凄惨的笑,轻轻开口:“药留下,你们都出去,没有我的呼唤不准任何人进来。”

都尉急道:“那怎么成,要是你对二皇子……”

“我说成就成!我有救他的十成把握,但若你们不按我说的做,他今晚就会死!”琉璃目光凌厉,语调冰冷,“都出去!”

云飞扬也大声道:“我媳妇儿说能救就能救,都给老子出去。”说着半轰半赶地将众人推出了大帐。

帐里,琉璃沉默良久,好一会儿才慢慢伸出手,轻抚着床上人的五官,轻叹道:“你终究是回来了,可我却已累了,如今把最后一点都还你吧,这样便不再相欠了……”

她取了一边的匕首在火上烤了烤,解开了衣襟。

营帐外,二狗子指着那个放大的身影惊讶低喊:“老大,你媳妇脱衣服干吗?”

“闭嘴!”云飞扬吼道,眼光冷冷扫了眼那些开始窃窃私语的大将,那些大将止了低语,他的眉头却越拧越紧。

琉璃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的尽头,耳边传来一阵嘈杂之声,琉璃艰难睁开了眼睛,神志还未完全清醒,只听得一声大喝:“都给老子出去!”

“你才该带着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滚出去!一天一夜了,瞧瞧她对皇子干了些什么!”都尉瞧着衣衫不整的琉璃和皇子,双目喷出火来,“军医,快看看皇子如何!”

老军医上前,探了探二皇子的脉,脸色大变:“这……毫无脉象啊!”

都尉大怒,提刀就冲向琉璃,云飞扬一个闪身,将刀打落:“谁敢动她,老子要他的命!”

琉璃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讥笑,挣扎着从床边爬起,身子晃了晃,额头瞬间一片冷汗,她咬咬牙,俯下身吻上了二皇子的唇。

帐营内众人一阵震惊,都尉最先反应过来,上前狠狠推开了琉璃:“你这淫妇……”

云飞扬先是飞身接住琉璃,而后狠狠地揍向都尉:“他娘的老子说了不准动我媳妇儿!”

等到第三拳正要落下时,床上的人呼出一声低低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二皇子涣散的目光慢慢聚集,落在了琉璃身上,温柔地笑了笑。

琉璃的泪落了下来,终于失去了意识。

4.长生草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春草未凋。

琉璃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日后。刚醒来,眼前便是一张放大的脸:“你终于醒了!饿不饿?这是刚熬好的热汤,快趁热喝。”

汤很暖,滑入胃中,暖了五脏六腑。琉璃喝完,倚着云飞扬艰难地坐了起来,轻轻说:“我不能做你媳妇了。”

云飞扬的笑脸凝结了,他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真的要和二皇子……”

琉璃的泪水缓缓落下,她抬头努力将眼泪逼回眼中,深吸一口气道:“不是不愿,是不能。”

在云飞扬诧异的目光中,她伸出手缓缓解开了衣襟,如玉的胸膛上泛着隐隐的青,心口处几道狰狞的疤痕刺目惊心,最新的一道还未结疤。她抓着云飞扬的手按在了那片疤痕处,云飞扬微红的脸渐渐白了,满脸震惊。琉璃笑得云淡风轻:“感觉不到心跳吧,我已经没有心了,活不长了。”

琉璃靠在床边,轻轻说:“我都已经记不得我究竟活了多久了,五百三十多年?还是五百四十多年?如今这般,也好……”

闭上眼睛,那些遥远得似乎已忘却的记忆,原来依旧清晰如昨日。

彼时,她是江南新富白老爷最疼爱的女儿,而他,是皇帝最寄予厚望的三皇子。两人在瘦西湖相遇,就此情根深种。

若不是善妒的大皇子那一支冷箭,她想她是可以和他长相厮守的。她替他挡了那支毒箭,重伤将死,江南第一名医束手无策。他眼睁睁看着她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终于作了改变两人一生的决定。

古书记载,蓬莱仙岛有长生草,乃仙人之物,饮其汁可延年益寿,食之便可起死回生。而这样的仙草,大夏朝深宫禁地中便有一株,夏朝国师以上古巫术养育着它。国师言,此草护佑大夏,长生草在,可保大夏朝六百年无忧,长生草死,大夏朝历代帝王活不过三十,天灾人祸将遍布大夏每寸土地,直至国灭。

他策马日夜兼程回了帝都,窃取了长生草给她服下。她终于活了过来,而他却被盛怒的皇帝抓回了京城,关在了大夏祠堂。

她追去京城,被国师抓去,带到了皇帝面前。国师吐露了长生草另一个秘密,长生草若被女子吃下,便会生长在女子心中,而这位女子便可永生不老。

在她和皇帝的惊愕中,国师冷冷道,但长生草终究是离了巫术守护,大夏朝以后的帝王都活不过三十,若要改命唯有一个法子,吃下她心上的一块肉,和饮下长生草汁是同样效果,可延帝王百年长寿。

她呆呆地说,好,只要放了三皇子,她会好好活着,在每位新帝即位时,献上心头肉。皇帝终究是疼爱三皇子的,同意了她的请求。

可最终她还是没能再见到他,他躲过了大皇子的一支冷箭,却没有躲过第二支暗箭,被大皇子诬陷为畏罪自杀死在了祠堂。得知他死讯时,她当场昏死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时,皇帝和国师来了,皇帝以白家人的性命,以及白家子孙后代的富贵作为交换条件,威胁她履行承诺。

她别无选择。一个月后,她同皇帝派来保护她的人回到了扬州。时光一年又一年流转,从皇宫来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可她却永不老,只是心早已成灰。

琉璃缓缓睁开眼睛,叹息道:“他和月华长得一模一样,连看我的眼神都一样……我把最后小半颗心都给了他,他会长命百岁,而我和月华之间的纠缠也算有了一个终结。”月华是五百年前三皇子的名。

云飞扬却仿佛没有听见,只是沉声问:“那割心之痛——你怎么忍受得了?”

琉璃苦笑:“第一次割的时候,我真想抛了整个白家死了一了百了,可时间是最坚硬的利刃,当那些痛苦的记忆慢慢淡了的时候,我竟是习惯了……这次割心的时候,我觉得并不是那么疼,我终于解脱了,等长生草在我体内完全消失的时候,我便可以死了……五百多年了,我是真累了……”

云飞扬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你怎么能死啊?你死了谁给我做媳妇?你不能这么过河拆桥的!”

琉璃瞧着他发红的眼,泪流满面,这世间她唯一舍不得的,就是这个人了。

5.青山隐

春风十里,荠麦青青。

西北边疆战事已接近尾声,大夏朝在军事奇才二皇子的指挥和一众将士的热血下,大捷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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