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暗,乌云密布,散落的几棵树上鸟儿乱窜后也已往远处飞去。
在一间布满青苔瓦片的砖房旁,四周也都没有新生的草木,只剩一些枯草树枝。
房屋里好似传来打斗声,但不一会儿就安静得可怕,唯有风吹过时的呼声。
房屋里那个女孩身上盖的是小孩的衣服,孤零零的躺在那个阴冷潮湿的草堆旁,全身上下沾满了血,每一缕发丝铺散在地上,双眼一直盯着那个只有很小很小的窗户,绯红的双眼透露出的绝望和悲伤无人知晓。
“姐姐。”蜷缩在角落的一个小男孩害怕得全身颤抖,啃着手指不停地在呼唤着她。
可她始终一动也不动,时而身体的微微抖动,时而湍急的呼吸声。
“别动,全部蹲下,双手抱头。”一个又一个的警察举着枪破门而入。
此时屋内的三个男人正举起手里的棍棒向那个女孩打去,被枪指着吓得丝毫不敢动弹,他们的嘴角和鼻子都有被打过的痕迹,还泛着血。
随后警察将他们押到了车上,其中一位便装女警在看到那个女孩的处境后,迅速脱下自己的衣服死死的裹住孟瑾初,随后上了救护车。
“孟小姐,孟小姐,能听到我说话吗?”护士见她一直睁着眼睛,一边救护一边焦急的叫喊着。
救护车全速前进中,这时,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透过车窗的一角直射在她的眼睛处。
撑开了许久的眼皮这才缓缓闭上,听着传来的警鸣声,看到自己正躺在担架上,她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那个充满黑暗的地方了。
两处肋骨断裂,肺部出血,全身到处都是淤伤,右腿骨折,她被送到医院时,连医生都被吓了一怔。
出院后,就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消息,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一年后。
凌晨一点半的苏庙街繁华热闹更甚,灯红酒绿,夜色朦胧,倒显出另一番景象。
夜深了。
裴时是第一次来到渝城,本就落地得晚,因为不熟悉路况,在这里转了好久,也没找到之前订的酒店所在之处,手机里的导航还在不停地指引。
随身携带的相机也已没电,跟着导航走了半天,后来干脆就不靠着它了,之前就听说,渝城路线复杂,在这儿询问当地人比靠导航来的轻巧。
“美女,家住哪儿,需不需要哥几个送你回家?”那些人的穿着随性张扬,身体连站都站不稳,一看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那女孩看着年纪不大,黑色的头发飘乱在风中,虽说这才刚入秋,但这夜里,站在这江边,还是有些凉,她竟穿得如此单薄。
也难怪被这些人盯上。
“我可不是你们能招惹的。”她眼神犀利,透露出来的杀气着实让人不敢直视,穿着细跟的高跟鞋,侧身倚靠在栏杆上,摇摇晃晃地挥动着手里的包以示警告。
“这才哪儿跟哪儿啊,何不再找个地方喝两杯。”那人说完便伸手想要去抓她的手。
冷风袭来灌进了她的身体里,使得更加难受起来,将胃里的东西全吐在了刚要伸过来的手上。
那人嫌弃的脱口大骂,争吵之余,像是要准备动手征兆,裴时在远处不久看到这一幕,他本想上前去帮一下她,原本脱口而出的“干什么”三个字却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都说了别惹我。”
三十秒不到,刚还气势汹汹的那几个男人一个个的在地上疼得哀嚎大叫。
一个女生干倒了四五个男人,还面不改色,裴时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她当时已是喝醉的状态,虽说没有很清醒,这打起人来可一点不含糊。
那几个男人吃了亏,意识到眼前是个狠角色,加上裴时还在看着,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裴时吞吞吐吐地说道,身体犹豫不敢靠近,拿出纸巾远远地站到她面前。
“你又是谁?”她凑上前看了他几眼便晕倒在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躺在某个酒店的房间里,刚醒来头疼得厉害,隐约回忆起了昨晚发生过的事,碰到的最后那个人到底是谁?他只记得,他的胸前挂着相机。
裴时已经在渝城待了一周了,也算是安定了下来,租到了离公司最近的房子,是北海大学中文系的高材生,毕业以后就在大公司上班,尽管是名牌大学毕业加身,奈何摆脱不了应届生的身份,因此就被安排到了渝城分公司学习一年。
周一报道的时候,裴时为了留个好印象,特意来了很早,想提前了解一下公司。
奈何——来得太早,没开门。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声音甜而清脆,伴随着脚步声慢慢靠近,她一边开着门,一边微笑着看他。
“是的,你好,我叫裴时。”没等到她的回应,紧跟着她进了公司。
“我是公司的前台,秦薇,大家都叫我薇薇,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的来问我。”她跟亲和,一直带着微笑,随即拿出一份员工入职表示意让他填写。
“我能不能问一下孟瑾初孟总的办公室在哪儿?”他眼神期待着看着秦薇。
“那一间。”秦薇说道。
裴时这次来公司实习,职位就是这位孟瑾初的助理。
十点左右,办公室里也已经进入了工作的状态,一直盯着孟瑾初的办公室,一分一秒过去了,每个人都在忙碌的工作着,就他一个人悠闲地没有事做,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传来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在地板上“噔噔噔”的响声,一位中短发,微卷,眼妆部分格外飒,整个人的气场逼得人靠近不得。
“孟总,那边就是新来的裴时,总部派来给你的助理。”秦薇小声说道。
裴时耳尖的听到了,孟总想必就是他的上司孟瑾初了。
“助理?待得了几天。”孟瑾初哼了一声,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逼近他。
声响越来越靠近,裴时的耳边拂来一股凉风,看着面前的橱窗倒映着的人影,即使没有看到正面,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强大气场。
“孟总,你好,我是裴时,新来的实习生。”他猛的一转身低下问好的同时头恰好撞到了孟瑾初的肚子上。
软软的,能感受到呼吸时的那股力量。
“想来你这头发该修一下了,扎人。”孟瑾初一脸嫌弃的尖起两根手指扯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
他盯着她目不转睛,实在不敢相信,这会是他一周前碰到的那个。
裴时此时的脑海里又重现了那晚她一个人干倒那些男人的场景。
“对不起,孟总,我不是故意的。”他小心翼翼地道歉着。
这要是真惹到她,会不会也能将他一秒放倒。
孟瑾初坐在他面前的那把椅子上,“你叫裴时?”她双手环抱于胸前。
“是。”裴时战战兢兢的回答道,眼睛一直不敢直视孟瑾初。
他刚才那样冒犯了孟瑾初,能逃过此劫,已是万幸了。
“十分钟后来我办公室一趟。”孟瑾初说完后便回到了办公室。
此时裴时在周围的同事眼里看到了“你惨了”三个字。
孟瑾初回到办公室后,同事们纷纷跟他说孟瑾初有多可怕,这让裴时心里更加忐忑不安。
“有什么好怕的,谁知道是怎样坐上总监的位置。”路过的宋嘉仪拿着文件停在了裴时的座位旁。
说这话的人是这个公司的老员工了,之所以这么讨厌孟瑾初,是因为当初公司的总监位置空缺,自以为可以稳坐上了,奈何最后是工作能力强到惊人的孟瑾初,虽然大家都不满孟瑾初平常的那幅清冷高傲的姿态,但是对她的工作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裴时也不好说什么,在背后讨论自己的直属上司,这以后还混不混了。
“她的那些烂事啊,说出来都是难以启齿。”宋嘉仪瞄了一眼孟瑾初所在的办公室位置,看到孟瑾初的眼神后,慌乱中走开了。
裴时见她的表情真是哭笑不得,哪怕只是远远看上一眼,都能吓得慌乱失色,刚才还信誓旦旦的说不怕。
十分钟时间到了,裴时缓缓的走进了办公室。
“搞定她,”孟瑾初随意的将一份文件扔在了桌子上,“让她安静地完成的拍摄。”
裴时拿起文件看了一眼,这不是高中跟他同班同学的那个鼻涕妞夏妗妗嘛,竟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对不起孟总。”裴时感觉到一股杀气,便很快控制了面部表情,“我认识她,这任务我肯定可以完成。”如此自信的模样让孟瑾初蔑视轻叹。
接到了孟瑾初让他出去的眼神,跑得比什么都还快,众人见他如此轻松的走出了孟瑾初的办公室,都投来惊讶的目光。
“她的助理是来一个走一个,我对你很有信心。”有人还嘲笑起来起来。
“那可未必。”裴时对于这次孟瑾初派发的任务很有信心,丝毫不紧张。
主动联系了夏妗妗的经纪人,并确定了见面的时间。
约在了一个较偏僻的咖啡厅,因为她在模特圈还算有点儿地位。
“夏妗妗,好久不见。”裴时一见到她便热情的打着招呼,正当他要开口说下一句的时候,被她的经纪人打断了。
“小点儿声,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家妗妗在这儿吗?”此时的经纪人夸张到四周看了个仔细。
裴时不遗余力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就他们找的这个位置,恐怕能知道夏妗妗的人屈指可数。
“一对二。”窗外打牌的几位老爷爷热闹得围了好大一圈人。
再看这个咖啡厅,稀稀零零的那么几个人。
围着打牌的大爷想必都比此时的夏妗妗有人气。
“不好意思,我注意。”不管怎样,夏妗妗也算是一个公众人物,理应注意一些。
这时夏妗妗才将鸭舌帽抬了抬,摘下了口罩,微红的樱桃小唇,眼睛炯炯有神,瓜子脸,干净美艳的脸上,谁能想到曾经的那个挂着两行鼻涕的女孩如今成了模特圈的翘楚。
“裴时?”夏妗妗仔细看了看他,然后很不屑地转向了头。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你还记得我。”裴时憨憨地笑道。
“怎么,孟瑾初以为靠着这虚无缥缈的同学关系就能让我忘掉所发生过的事,完成拍摄?”夏妗妗这次愿意见面就是为了来谈解约的。
“什么意思?”裴时此时还云里雾里,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妗妗那天身体不舒服,所以拍摄状态不好,谁能想到,孟瑾初不但不理解,还泼了我们妗妗一身的水,说是清醒清醒。”一旁的经纪人越说越生气。
裴时这时才明白,为什么能轻松的走出办公室同事还是那幅表情,为什么在他自信可以完成这个任务的时候孟瑾初不屑一顾的眼神。
这是孟瑾初给自己挖了个坑,让他来填啊。
“怎么会,我们孟总深明大义,善良优雅,怎么可能会做那样的事,是不是搞错啦?又或者是不小心滑倒了?所以才?”裴时自己都没办法编下去,扯的什么鬼。
“要么解约,要么,让她孟瑾初当着大家的面,亲自赔礼道歉,”没想到夏妗妗的态度如此强硬,“我可是看在你这个老同学的面子上才给了你们公司一次机会。”
这算什么机会?让孟瑾初亲自赔礼道歉,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任一都不可能,更何况是两者同时。
裴时这才终于明白,孟瑾初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不然此前来的助理也不会是来一个走一个了。
裴时回到公司后,发现还有等亮着,是孟瑾初的办公室。
夜晚昏黄的灯光映射在她的每一寸发丝,落地窗上的影子身材修长,俯身认真的样子让裴时注视了好久。
裴时被她的工作状态吸引到,渐渐忘了那晚发生的事,此时的她,眼睛里只有工作,平静温柔。
孟瑾初丝毫没有注意到一直有人在关注她。
“你是实习生裴时?”一个声音沙哑且清透的男人走了进来。
“您是?”裴时这才回过神来。
“陆司城。”
陆司城?这不就是老板嘛,裴时赶紧躬身问好。
“陆总,眼拙,没认出您。”裴时说道。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公司?”陆司城全身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裴时。
“出去了,回来得晚些。”裴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你回去吧!”
“是,谢陆总。”
裴时走到门口后回过头再看孟瑾初时,他们立马就进入了工作交谈中,裴时心里说不出的高兴。
想着,也就是工作的关系嘛。
仅凭夏妗妗的一面之辞裴时还是存在疑虑,所以他决定去了解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
拍摄的地点是在花苑街19号的二楼,抵达的时候正巧碰见在关门的保安。
说明缘由后,保安也愿意调出那天的监控。
监控里夏妗妗确是在认真拍摄,孟瑾初盯在电脑面前,但她好像不是很满意,愁眉苦脸的。
孟瑾初平常的状态本来就给人一种难以靠近感觉,两人在争执一番后,夏妗妗气不过,直接给了孟瑾初一巴掌,而她也恼羞成怒顺手将旁边桌子上的咖啡泼在了她身上。
夏妗妗因为受辱,不愿再进行接下来的拍摄。
经纪人放下狠话后带着夏妗妗离开了,拍摄近大半的进程也停滞。
裴时了解到全过程以后,虽然双方都动手了,但是先动手的那位总归是夏妗妗,他已想到了一个解决办法。
“夏妗妗。”裴时打听到了她当天下午会有一个商业活动,所以直接找到了她的化妆间。
“孟瑾初肯道歉了?”她高傲的说着,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头发,起身坐在了沙发上,蓝色鱼尾裙凸显了她的完美身材。
“你应该先道歉。”裴时眼里的坚定让夏妗妗开始坐立不安。
“此话怎讲?”她不断拿起面前桌子上的水又放下,看来是心虚了。
“监控可不是像你说的那样。”裴时犀利的眼神盯着她。
夏妗妗这才明白,裴时没有像之前来的那几个人一样,只听她一个人说的。
原本也没想将这件事闹大,只是看不惯孟瑾初那高傲的嘴脸。
“我夏妗妗从来就不是一个做事自做一半的人。”她这是默认了接下来会完成剩下的拍摄。
所以这次任务他算是完成了?还真有点儿不敢相信。
兴致勃勃地回到公司却没看到孟瑾初。
“孟总监不在公司,她出差了。”秦薇见他不停地望向孟瑾初中的办公室里面。
“出差了?”裴时看起来很失落,“去哪儿了?”
严格来说,出差不是应该带着他这个助理吗?怎么一点消息也不知道。
“绥烨古镇。”
“一个人?”裴时吞吞吐吐地憋出了这句话,心里竟然最害怕听到那句是和陆总一起去的。
“孟总一直都是一个人出差,其他同事都不愿意跟她一起。”秦薇小声说道。
她一个人,裴时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担心。
可眼前最重要的事,他要去找她。
见到她之后,理由应该如何说?是作为她的助理应该去,还是急于证明自己完成了她交代的任务任务,又或者因为担心她?
不知何时起,裴时的心开始被孟瑾初所牵引。
绥烨古镇可以说是一个充满着复古气息的地方,进了那里,就会看到一个几百年前古楼建筑的盛景,多数房屋凌驾于溪水之上,人们的头上也都会戴着自己绣的帽子,当地是以刺绣闻名。
“来的游客可不少,如此认真学习刺绣的,小姑娘你可是第一个。”一位两鬓斑白的妇人大笑着夸赞道。
“您教得好。”那女子的声音清甜悦耳,只不过这音色听起来好熟悉。
“是啊,确实绣得不错。”周围的人附议道。
裴时渐渐靠近,也想看一看这熟悉声音背后的女孩是谁?
阳光透过她的白皙皮肤略微泛红,卷翘的睫毛,嘴角上扬,露出了白白的牙齿,她的笑容就好似这吹来的微风,清新脱俗。
“孟总监?”裴时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穿搭简约的女孩会是孟瑾初。
她里面穿着白衬衣,套着一个驼色的大衣,白球鞋,头发也扎了起来。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孟瑾初看到裴时后,笑容很快就收了回去。
周围的人也散开了,原来他们之间的距离离得这么近。
“夏妗妗答应拍摄了。”果不其然见到她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与工作有关。
“嗯。”孟瑾初不以为然,收拾了那幅绣作后便要走。
“好歹也可以像刚才他们夸你那样也夸一下我啊。”裴时这大胆言论算是在虎口徘徊了。
“嗯,挺好的。”虽然只有短短的几个字,但是从孟瑾初口里说出来,就是不一样。
“那我就当你认可我了。”裴时安慰自己道,紧紧跟在了孟瑾初的后面。
两人回到民宿后,孟瑾初跟他说自己去订房间回头给他报账就回房间了。
“房间满了。”前台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让裴时不知所措。
天黑了,这个时间点满房实属正常,只是这么晚了,住宿的问题如何解决。
“孟总监。”裴时小心翼翼地敲着门。
“还有事?”孟瑾初换了一身居家服,靠在门上。
“前台说没有房间了,您看,要不今晚我住你屋将就一下?”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最后一句话硬是被生吞了进去。
“这儿没房间了你不会去外面找吗?”孟瑾初说完便准备关门。
“别啊,孟总监,”裴时用手挡住了正在合上的门,“我看你这房间挺大的,你一个人住不安全,我留下来保护你。”他向里望了一眼,直接走了进去。
裴时说这话的时候想必没有经过大脑,真遇到什么事,谁保护谁还不一定呢。
“所以,你想跟我同住一个房间?还是想做完上次没完成的事?”孟瑾初突然凑近到裴时的侧面,对着他的耳朵,轻轻的说道。
她认出他来了,原本还打算就这样糊弄过去。
“不敢,我这就出去另找。”裴时又怂了,经不住孟瑾初一点点的撩。
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孟瑾初笑了笑。
“就住这儿吧,你睡沙发。”哐的一声卧室门被关上了。
赶了一天的路终于歇下来了,裴时放下了行李,四周看了一下,一个人住,空荡荡的,不明白孟瑾初为何要住这么大的房间。
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停在了11的位置,已是深夜了,她应该睡了吧,裴时站在门口呆了一会儿。
第二天一大早裴时就被孟瑾初叫醒了,既然来了,就要开始工作了。
绥烨小学是当地办的一个学校,大多都是深山里的孩子,其实也没多少人,老师同学加在一起不过百人。
地方不算大,在门口就能听到孩子们朗读的声音。
“孟小姐,您来了。”迎面走来的是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他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当初就是他出了大半的钱才有了今天的这所学校。
“校长好,这是我的同事,裴时。”孟瑾初拉了一把顾着看别处的裴时。
“您好,校长。”裴时问候道。
“上一次孟小姐来匆匆就走了,这次带你们四处逛一下。”校长在前面指引并介绍着每一处。
孟瑾初见裴时随身携带相机,便让他拍一些这里的照片。
路过教室的时候,孟瑾初突然停了下来,看着在这不大的教室里,依旧能看到每一个孩子的脸上认真听课的表情,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睛里求知的目光一直盯着黑板。
“孟小姐,这边来。”校长向前走了三米后回过头才发现孟瑾初没有跟上。
“不好意思。”她这才回过神来。
很短的时间,校长就带着孟瑾初和裴时逛了整个学校。
“那是食堂吗?”孟瑾初指着远处的一处平房问。
“是,”校长领着他们走了过去,里面简单到就好像寻常人家做饭的地方,映入眼帘的是那贴了白瓷砖的灶台,“条件简陋,若是不嫌弃的话,待会儿可以尝一下厨师做的菜,孩子们都很喜欢他炒的菜。”
“说到厨师,怎么没见他人呢?”屋里只有正在择菜的两位阿姨。
“我刚出去……”那人的脸上有一处刀疤,第一眼看还挺吓人的,他进来后一看见孟瑾初手里的菜都掉在了地上。
是他。
那个她躺在血泊里透过窗户看到的那个人,他脸上的那个疤是最明显的标志。
孟瑾初的眼里顿时充满了血丝,眼里的泪珠好似要流下来,转眼看了别处后,才勉强憋了回去。
“你没事吧。”裴时见她状态不佳,轻声问道。
“没事。”
过后又若无其事地听校长说着厨房里的事,那厨师自进来以后就一言不发。
孟瑾初回民宿的路上心事重重,裴时大概猜到,她跟那位厨师,一定有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才让她一见到他就心神不定。
“晚上要不要吃点什么,我去买。”裴时很热情的问道,还时不时的逗她开心。
“不用了。”孟瑾初又关上了门,一个人躲在了卧室里。
裴时在外面买了好多当地特色的菜,想着她半夜若是饿了也可以吃。
他没有很快地睡觉,而是一直在等,在等孟瑾初出来。
“救我,救我。”大声呼喊着,声音都沙哑了可还是没人。
“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你喊谁来救你,哈哈哈哈。”几个男人不断靠近,脸上表情狰狞,手里还拿着绳子,想要将她绑起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那几个男人的笑声也越来越猥琐大声。
“不要。”
孟瑾初惊醒过来,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浸湿了,昏暗的房间只有透过窗帘的那一点微弱的月光。
这一年来,孟瑾初时常被这噩梦折磨,渐渐地,成了她的心病。
“你还没睡吗?”孟瑾初一走出门就看见裴时还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声音极小。
“饿了吗?”裴时立马起身,按下了暂停键,“我去热一下就可以吃了。”
他马不停蹄的准备着,孟瑾初根本没有机会插嘴,最后干脆坐在餐桌上默默地等了起来。
“想必在公司你也听到一些关于我的事,你为何还这样?”
还这样对她好吗?
闻着这饭菜香,倒还真的饿了,孟瑾初一口接着一口吃了起来。
“味道还可以吗?”裴时急切地问道。
“已经很好了。”
见她津津有味地吃起来,裴时这才放心。
“其实我也挺怕你的。”
孟瑾初听到这句话后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了一下。
“我虽然不知道别人为什么这样看待你,但在我的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你。”
这还是第一次,她感觉不一样,有这样一个人,能够抛开表面直戳她内心的人,她从不奢望会有人真正的偏向于她。
将脸深深地埋在碗里,不想让人看到她此时的脆弱。
吃过后,仿佛睡得很安稳,或许真是饿了,又或许,找到了一方宁静。
前台有人给她留了一句话,说他想给那个还没来得及品尝的人做道菜。
孟瑾初知道了对方是谁,从他们见过那一面后,她就知道一定会有第二次见面。
“我没想到,你会来。”那人的眼里满是沧桑,两腮的胡子好似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找我来有什么事?”孟瑾初冷漠的说道。
坐在了石椅上,凉意顿时袭来,渗透到了全身。
“能再次见到你,也算解了我心里的愧疚。”他本想坐在她的对面,犹豫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起初站的那个位置。
“没什么好愧疚的。”孟瑾初依旧对他冷言冷语。
“对不起,”他缓缓地躬起身,声音的颤抖说着那沉甸甸地那三个字,“当时我应该立马报警的。”
孟瑾初的眼泪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一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人生中最黑暗的。
一年前。
孟瑾初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稀奇零食,一个人在门口吃得津津有味的,隔壁家的小弟弟已经看得痴呆了。
“姐姐,你吃得这是什么啊?”小男孩眼巴巴地问道。
“当时是好吃的了。”孟瑾初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小男孩吞口水的频率越来越快。
别人都主动这样问了,孟瑾初还是没有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也不知道给分享给人家一点。
“姐姐,我家里也有很有很多好吃的零食,你要不要?”小男孩还特别热情地拉着她,让她进去看一看。
“算了,我还有其他事,先走了。”孟瑾初好似已经知道小男孩的意思,所以就是想故意逗一逗他。
“去干什么?”小男孩瞬间拉住孟瑾初的衣角。
“好了,给你吧。”孟瑾初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
这个小男孩叫叶瑾轩,从他出生到现在,她基本看着他一路成长的,因为名字中都带瑾字,所以觉得特别有缘分,加上孟瑾初是独生子女,有这么一个可爱的弟弟,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姐姐,姐姐。”小男孩拿着自己给她画的肖像蹦蹦跳跳的跑进了她的屋里。
“女生的闺房是不能随便进的。”一边严厉的说着一边又将他抱起来。
“我把姐姐画得好漂亮好漂亮。”一字一句的解释着他的画。
画上的她颜色还挺丰富的,尖尖的脸蛋,黄色的头发(孟瑾初染的可不是这种),大眼睛,那长腿,画得可让她满意了。
“深得姐心。”
每天,都会有一个小男孩姐姐,姐姐的在她身边转悠,连他的父母都说,瑾轩是真的很喜欢孟瑾初这个姐姐。
直到有一天,这一切都变了。
叶瑾轩的母亲是一家珠宝店的店长,傍晚那几个男人假装去店里买珠宝,却在买的时候私自将店里的珠宝顺走,原本几个人的配合算得上天衣无缝,连监控都没能将这一切拍得清楚,最后却因为叶瑾轩突然跑出来恰巧撞破了这一切。
他天真的指出了他们偷盗的事情,听到有人报警后,他们恼羞成怒,押着叶瑾轩逃了出去。
这一幕正巧被孟瑾初看到了,她跟了上去。
在他们落脚后,孟瑾初听到了叶瑾轩的哭声,本想报警,奈何手机在这个荒凉的地方根本没有信号,所以她想找个机会带走叶瑾轩。
一个人行动难度很大,加上还要带上叶瑾轩,最后也被他们抓住。
当时的孟瑾初虽然练过散打,但是这么多人,还是很吃力。
孟瑾初那样花一般的年纪,在这几个大男人面前,难免会让人起色意,虽然拼死护下了自己的身体,但也收到了极大的伤害,她的衣服被撕碎了,几乎一览无余的裸露在他们面前。
那个厨师听到动静后趴在窗户看到了里面的情况,孟瑾初像是看到希望一样,渴望他能够救一救他们。
可他离开后,再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可你并没有报警。”孟瑾初眼含着泪水。
“我被他们发现了,因为他们的恐吓我害怕得整夜不敢睡觉。”厨师说道。
“算了,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再记起,再去归咎谁的过错。”
孟瑾初刚想要转身离开就看到了正赶过来的裴时。
她忽地挺住了脚步,裴时很担心的眼神让孟瑾初记在了心里。
“出门也不留个口信,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可呢!”裴时故意开着玩笑说。
“谁能伤害得了我啊,”孟瑾初很自豪的说道,“你看,我这不挺好的嘛。”她露出了天真般地笑容,这还是第一次在他展露这样的笑容,只是为了不让他担心。
“说的也是。”
孟瑾初主动过去拉着他的手腕往回走。
“从来没想过,还有人会真的在乎我。”一个人来到渝城后,孟瑾初就是独自在面对着所有的事。
“喜欢你的人自然会关心。”裴时脱口而出的话让两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对于你的上司,是不是关心过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孟瑾初有意地缓解此时的尴尬。
“字面意思,哪会拐弯抹角。”
虽然脱口而出的话不在可控范围内,但是这也真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脚疼,打车吧。”孟瑾初装出没在意的样子。
两人就这样当这件事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地完成了这次来这个地方的目的。
快过年了,裴时成功在这里留了下来,也算是让公司的其他同事刮目相看,他成了那个例外。
孟瑾初买的车票是大年三十的前一天晚上的最后一班,到的时候也正好是早上的八点,还能赶早回家吃个早饭。
离开的时候因为不想面对那件事,害怕别人的询问,害怕别人的关心,害怕一次又一次的回忆,再回来时,所有的人都帮着她忘记那件事,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问起,依旧像日常一样打招呼。
孟瑾初心里依旧还记得那件事,那再想起时,没了那般沉重,反而是一笔带过。
“新年快乐。”晚上八点的时候,裴时发来了消息,孟瑾初还在吃着年夜饭。
“新年快乐。”虽然没说些什么,但对彼此说的每一个字都会由心而出的欢乐。
“对着手机笑什么呢,都工作一年了,还不带个男朋友回来看看。”母亲这催得猝不及防。
“明年一定能带回来一个的,你的女儿这么优秀。”孟瑾初这傲娇的小嘴巴翘得老高了。
“我们可等着了啊。”
电视机放着新年晚会,窗外的烟花闪闪发光,一切如此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