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上虞国有一个秘密,一个只有君王才知道的秘密。
上虞国的皇宫下面是座古墓。
一代又一代上虞的君王都传承着一句话,在上虞国动荡不安,危在旦夕之时,独自一人前往古墓,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1
“哦哟?来人了?”
上虞澜进了古墓,到了中心墓室突然看到了一……人?
他算是人吗?
上虞澜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城外叛贼集结,不日便会攻城,他身边无可依之人,亦无可用之人。
当君王当成他这样,想来也没有更差劲的了。
他只能可笑的遵循祖训,来这古墓寻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可这古墓里既无金银,也无财宝,只有这么一个人。
上虞澜心里咯噔了一下,很快又接受了,大抵他是真逃不过亡国之君的命运了。
“喂!怎么不说话!上虞现在的君王难道还是个哑巴不成!”
慕方了烦躁的扔了块石头在上虞澜脚边,却见上虞澜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就要离开。
慕方了漆黑的眼珠子一瞬间血红,上虞澜只来得及看见一抹黑影,就被慕方了死死抵在了灰墙上。
“你那些王八祖宗,没告诉过你,别人说话,要好好听,好好回吗?”
上虞澜轻笑了一些,冷硬的轮廓瞬间柔和下来,凄美的容颜上,那双深邃的眸子紧盯着慕方了,慕方了一怔,又见上虞澜伸手替他擦了擦脸上的灰。
慕方了觉得自己早就没了的心脏,若是还在,估计会猛跳起来。
上虞的君王果然不管是哪一代,都是勾人的一把好手。
“你能帮我?”
上虞澜望着近在咫尺的慕方了,望着这银发血眸的古墓人问道。
慕方了闻言,轻蔑的扯了扯嘴角,心想果然都是一个鸟样,即便这人长的这般好看。
慕方了的脸又凑近了些,近的上虞澜温热的鼻息扫在了他冰冷的脸庞,两人鼻尖挨着鼻尖,双唇只差分毫。
慕方了脸上带着笑,如此说话好似情人之间的低喃,可他的声音里冷意十足,甚至带了点折辱的意味。
“你求我啊!求我说不定你当真能取得那一线生机呢?”
慕方了有些兴奋的想在上虞澜脸上看到屈辱的神情,可上虞澜神情未变,就这么瞧着慕方了,好似真的在看什么深爱之人一般,宠着他,纵容着他。
“我求你。”
上虞澜毫无压力的说出了口,不意外的看到慕方了嘲讽的神情。
慕方了讥讽道:“你们这些上虞的王当真是越来越有骨气了……”
慕方了还未说完,他的左心房旁突然被什么东西刺进去了。
慕方了低头一看,那是把匕首,他再看用匕首的那人的手,手都是抖的,分明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镇定。
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生死之际,徒劳挣扎的猫儿一样,将他猝不及防的挠了一脸,反倒勾的他心里痒痒的。
慕方了收回了刚刚说的话,非常有兴致的看着上虞澜。
上虞澜的睫毛猛烈的颤抖着,慕方了低声笑了笑,一手握住了上虞澜发抖的手,带着他的手深深将匕首刺入心脏,随即猛地拔出,那匕首上不带走一丝血迹。
慕方了的身上也没有一点伤痕。
上虞澜握着匕首的手却再支撑不住了,匕首“咣当”一声落在了底下白玉砖上,响声清脆。
上虞澜的双手不知何时被慕方了十指相扣住,下唇被慕方了含着,轻咬着。
上虞澜又听到了慕方了的笑声和说话声。
“我收回我刚刚的话,我的陛下。”
“陛下想要什么?臣帮你。”
上虞澜没有反抗,也反抗不了,他冷不丁通红了双眼,眼角的泪被慕方了轻轻擦去。
上虞澜哽咽道:“我要你替我守住这座城。”
啧,还撒娇。
慕方了像是拿上虞澜一点都没办法似的,小声轻哄道:“遵命,我的陛下。”
再看眼底一片青影的上虞澜,居然昏睡了过去。
啧,真娇气。
2
上虞澜醒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那帝王的寝宫了。
于他而言,是寝宫,亦是牢笼。
上虞澜牵强一笑,就听见慕方了的声音响起。
“我说我的小陛下啊,我已经替你守住了城,你怎么看起来还是那么不高兴啊?”
上虞澜转头看去,慕方了已到了他床前,又是那般打量什么稀罕物似的瞧着他。
上虞澜听罢微惊,随即正经回道:“多谢。”
慕方了坐在床边,将上虞澜有些乱的衣领抚平弄整后,手顺着衣领往上,指尖撩过那天鹅颈,擦着脸侧,最终落在右耳旁,将乱发撩至耳后。
“要谢我?那来点实际的怎么样?”
慕方了勾唇,血眸隐去,又变得漆黑,上虞澜望着,总觉得在望着某处落渊,深不见底。
慕方了一手放在上虞澜脑后,猛地将上虞澜的脸拉近,真临近了,却又只是轻柔的在上虞澜唇上磨了一下,随即道:“你我其实有点相似呢,陛下。”
身体里的血都一样那么凉薄。
“我要求的谢礼,很简单,我在古墓候了几百年,纵使当初害我的人已经死了几个轮回,可我怒气未消,怨气未平,祖宗造的孽,这些子孙们得还啊!”
上虞澜蹙眉,直言道:“随你。”
慕方了挑眉,又道:“若是那些人当中也包括你呢?”
上虞澜一怔,也笑了,他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那我死之前,把这位置留给你。”
慕方了忍俊不禁,挑起上虞澜的发揉搓着,越看眼前的人越满意,他调笑道:“你这小疯子,就冲你这句话,你祖宗们非得被你气的诈尸不可。”
慕方了说完,眸色暗下,一股子煞气弥漫在他身旁,他低声道:“那么,我的陛下,我去去就回。”
慕方了说着,化作血雾而去。
等慕方了真走没影了,上虞澜才起身,自己穿好了衣服,走出了这寝宫,朝着阴暗潮湿的地牢走去。
3
“你来了。”
上虞澜让人打开了牢房,走进去,瞧着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人,就听到眼前人笑了几声说道。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后悔,无论是在感情上背叛你也好,还是在背后捅你刀子也好,我一点也不后悔。”
上虞澜没看他,只是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一薄刃,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
“方清禾,我以为你我在一起这么多年,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方清禾听着上虞澜如此一说,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他哑声怒道:“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就是这么一个冷血无情之人!你敢说你真的爱过我吗!”
“爱?你如今和我谈爱?”上虞澜笑意极冷,手抓着那薄刃的一端,只听见方清禾痛苦的嚎叫了几声,那薄刃便没入了方清禾心脏边分毫之地。
上虞澜用帕子捂了捂鼻,原来方清禾在那架子上已然被吓的失禁。
如此粗鄙,丑陋,不堪。
这样的人,竟会是他曾经自以为的爱人。
在他为他们的未来欣喜时,这人已经为了他的荣华富贵成了千人骑万人枕的玩意儿。
他真心实意的珍爱,到了他眼里却成了冷血无情。
人总是这么卑劣,总喜欢为自己的那点不堪寻找个合适的借口,然后放任自己无限堕落。
原本想复仇的上虞澜突然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来这肮脏之地,看这废人了。
上虞澜转身就走,方清禾还没有什么反应。
可当上虞澜撞进了突然出现的慕方了怀里时,方清禾破口大骂:“上虞澜你嫌弃我一身脏,你还不是离了我就找了下家!”
“下家?”
慕方了很有兴致的重复了一遍,随即蹙眉冷眼看着上虞澜开口道:“你拿我和这臭水沟里的玩意儿比较?”
上虞澜摇了摇头,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慕方了脸上的,唇上的血迹,轻声道:“都处理完了?”
慕方了嗤笑一声回道:“这才不过是刚开始。”
上虞澜有些茫然的继续问道:“不累吗?”
慕方了闻言一怔,随即一手将上虞澜揽入怀中,小声问道:“你累了?”
上虞澜实诚的点了点头,半边身子都依在了慕方了的身上,慕方了揉了揉上虞澜的头发,轻声道:“累了就眯会儿,我带你回去。”
方清禾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和上虞澜温馨相处的场景,心口处深埋在了太多年的悔意与不甘,一瞬间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他还想在骂些什么,只是整个人已经失了言语。
他不由自问道,上虞澜真的对他不好吗?真的不爱他吗?
方清禾如此想着,干涩的眼眶湿意弥漫,眼前的那两个人看着那么般配,而他却要为他曾经的选择,生不如死的在这地牢里度过下半生了。
方清禾认命似的闭了眼,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曾经那听着便雀跃的声音,又在唤他。
“清禾哥哥……”
呵,是他自己将那小人儿扔在了漆黑的路口再也不管了啊。
如今的下场,他又能再怪谁?
4
“真累了?”
慕方了躺在床外侧,撑着身体看着蹙眉闭了眼的上虞澜。
上虞澜不耐烦的点了点头,随即翻了个身背对着慕方了。
慕方了勾着上虞澜的一缕发盘在指间转着圈圈,随即愉悦道:“你就这么相信我,敢拿后背对着我?不怕我也捅你一刀?”
上虞澜烦躁的踢了踢被子,转过身瞪了慕方了一眼,让慕方了一瞬间失了言语,随即有些不知所措的拥住扑进他怀里的人。
“闭嘴!我要睡觉!再吵你就滚出去!”
慕方了忍俊不禁道:“哇,陛下好凶啊!”
“你好烦!”
慕方了看着怀中炸毛的猫儿,好脾气的哄着,他伸手轻拍着上虞澜的后背,随即似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问道:“陛下喜欢过那个人?”
上虞澜暴躁道:“谁还没个眼瞎的时候!”
“噗。”
“那你们……做过吗?”
慕方了这话问完,就眼尖的瞧见上虞澜的脖子连着耳朵红了个彻底。
上虞澜低声弱弱道:“那不是成婚之后才能干的事吗?”
“哦——”慕方了坏心眼的拉长了音,紧接着被上虞澜捂住了嘴。
“你真的别吵,我要睡觉。”
上虞澜说完,捂着慕方了的手滑下,转而攥着慕方了胸前的衣服,温顺的钻进了慕方了怀里。
慕方了不由吞咽了一番,心想这小皇帝还真不是一般的要命。
怎么那么喜欢撒娇。
慕方了搂住上虞澜,闭了眼,久违的做了个梦。
一个很不好的梦。
5
那时他仍是人们口中上虞的守护神,守护边疆,大杀一方。
于他而言,皇帝信任他,百姓敬仰他,都比不过国泰民安这四个字来的重要。
他觉得这四个字大抵是所有自愿从军的人心中的念想。
他被封为护国将军,在边疆征战了几乎一辈子。
临死的愿望,也不过是再看一眼他出生的京城。
所以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回了京。
可他却不知京中豺狼虎豹如斯,帝王的信任早在猜忌中化解了个彻底。
朝中几家元老上书,求帝王赐死他。
然而他信奉的君王,却用了一种更极端的方式,将他置身于地狱。
他死活撑着的那口气成了他打开地狱的开门锁。
君王不知从哪里找到了个方术道士,将他活活的炼成了一个吸血的怪物。
随即把他封印在皇宫之下的古墓。
他在古墓醒来之时,自杀了不知多少次,偏偏他已经死不了了,连死的权利都没有,就被困在那个坟墓里,不知多少个日夜。
之后,有人进来过,他才知道那可笑的传言,一线生机?
多么无耻的宣言,他们怎么敢在他这还奢求着一线生机?
于是,他便杀了每一个进坟墓的人。
当然了,他却从没杀过一位君王,毕竟他们都那么胆小,只敢让旁人替他们涉险换取那一线生机。
之后,不知过了几百年,他等来了第一位亲自前来的君王。
一位面上装着不知多狠戾,可杀个人都会偏了位置,还抖手的奶猫崽子。
啧,对了,还惯会挠人撒娇。
挠的他心里直痒痒。
慕方了胡思乱想着入了睡,结果在他那个很不好的梦里,多了一只白色的奶猫崽子,陪他在暗黑的古墓里熬过了不知多少个冬夏。
6
“哎,听说了吗?陛下将古墓里那个吸血怪物接出来了!”
“哎,你们知道吗?陛下被那个吸血怪物劫持了!”
“完蛋了!陛下已经被吸血怪物杀了,现在的陛下都是那吸血怪物变的!”
……
不正经的流言,一传十,十传百。
上虞国的国师非常满意这个结果,此时,他的面前正坐着一位方术道士。
国师瞧道士一脸淡然,有些疑惑道:“那人回来了,你不慌吗?”
道士冷笑了一声,遂道:“我既然能赠他永生,自然也能让他彻底永眠于地狱。”
国师听罢,欣慰一笑道:“还是你有办法,那我就安心等待你的好消息了。”
道士眯了眯眼,继续开口道:“你等归等,记得替我继续放出消息,就说那怪物的心脏就在你这。”
“行,与其躲着担惊受怕,还不如把那怪物引过来,斩草除根,我们这可是替天行道,替陛下解决隐患啊。”
“的确,君王身旁,怎能容下那不人不鬼的吸血怪物?”
……
皇宫外头流言四起,皇宫里头,上虞澜正与慕方了泛舟于莲湖之上。
白日里,日光实在晒的很,上虞澜就让慕方了将小舟停在了阴影地带。
这小舟窄小,只够一人躺下,于是晒着毒辣日光浴的慕方了看着懒洋洋躺着小憩的上虞澜就不爽了。
慕方了倾身覆于上虞澜之上,光是如此动作,小舟就已经开始不停的摇晃了。
上虞澜迷迷糊糊的醒来,冷不丁瞧见凑近的慕方了,睫毛颤了好几下,随即嘟囔道:“你这是做什么?”
慕方了几乎是完全贴在上虞澜身上了,只是未免压到上虞澜,于是双手撑着,慕方了拉长了声音,状作耍无赖道:“陛下——我也要躺着——”
上虞澜眯了眯眼,忽然一手勾住慕方了的脖颈,蛊惑一笑,慕方了某种情绪一激动,眸子又血红了,上虞澜倒是不怕,还按着慕方了的头又下来了些。
随即,在慕方了一脸懵的情况下,亲吻了一下慕方了的唇,而后更无赖道:“你让让我——哥哥——”
我的老天,慕方了面无表情,没忍住又吞咽了一口。
真的要他这条僵尸老命了,虽然他已经死不了了。
慕方了努力绷着脸,试图和眼前的姓上虞的无赖讲道理:“陛下你要懂得体桖臣子。”
姓上虞的无赖,另一手指尖抓住慕方了的衣领口轻轻摇了摇,又软绵绵的亲了慕方了一下,小声道:“可你就不能体谅体谅我吗?”
慕方了忍不了了,他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陛下,你这是在占臣的便宜。”
上虞澜弯了弯眉眼,狡黠一笑:“你看出来啦~”
慕方了没再说话,俯身堵住了小无赖的嘴。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7
慕方了与上虞澜在湖里玩了大半日,日落了才回。
慕方了如今看着在床上睡的踏实的上虞澜,心中那跟着他几百年的怨气与恨都识时务的隐了下去。
情爱两字当真了不得,慕方了感叹道。
他们方才没有做到最后,也不会做到最后。
不说他的事没处理清,上虞澜身边的人也该处理清了才该考虑起来。
他与他的第一晚,就应该在成婚之夜,洞房花烛。
慕方了想着,下意识的摸了摸脸,就摸到了那止不住扬起的嘴角,完了啊,他想。
慕方了在床边静静的看了上虞澜一会儿,在给上虞澜掖好被子后,慕方了起身,眸子又变得血红了。
他得去取他的东西啊,他想。
那些肮脏的人,凭什么保管着他的心。
慕方了循着他心脏的气息到了国师府。
国师府里撤退了所有的下人,庭院里空荡荡的。
慕方了摸索着气息来到了国师府里头那个小塔里头。
小塔上刻字名曰无涯。
无涯塔。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呵,不过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东西。
慕方了挥手间,斩断了那无涯二字,就进了塔。
塔一层中央就摆放着他的心脏。
赤裸裸的摆放在那里。
慕方了胸口怒气不断攀升,不过几步路的功夫,脚下法阵便显现了出来。
紧接着,慕方了听到了他恨入骨的声音。
“慕将军,别来无恙啊!”
……
上虞澜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他看到了慕方了独自一人被困在古墓里的样子,生不如死。
那副在古墓里无力嘶吼的样子。
那副渴求血液,被自己厌恶的可怕模样。
梦中的慕方了不停的捶着古墓的大门,捶到血肉模糊,又恢复如初,再血肉模糊,再恢复如初,如此循环……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上虞澜的心太疼了,以至于他在梦里一回头看见慕方了满身血惊醒之际,还下意识的捂着胸口喘息。
上虞澜意识回笼,就张望四周,在没看到慕方了的瞬间,他心里猛地一沉。
上虞澜连忙起身,走出寝宫,就看见国师府一道红光冲天而去。
那是国师府灭妖的法阵!
8
上虞澜急的咬破了下唇,嘴里尝到一片腥甜。
可等他赶到国师府那无涯塔时。
他只看到慕方了一人。
就像在梦中一样,满身鲜血的样子。
上虞澜几乎是立刻哭出声来,想跑过去,却被慕方了厉声制止了。
“别过来!”
上虞澜一个失了力气,跌坐在地上,哭的直喘不上气。
慕方了是一点都看不了这奶猫崽子哭,他求饶道:“别哭了,我没事,这里脏,你别过来,省的弄脏了衣服。”
上虞澜没理他,踉跄着起身,扑了过去。
慕方了一个没稳住,被上虞澜扑倒在地,拥在了怀里,他身上的血还是染红了上虞澜月白色的衣衫。
老实说,慕方了此时确实全身剧痛无比,被上虞澜扑倒时,都没忍住倒吸了一口气。
上虞澜的泪全砸在慕方了脸上了,小无赖完全失了分寸,被吓得浑身都在抖:“你还和我说你没事!”
慕方了竭力扯了扯嘴角,想擦擦上虞澜的泪,可思及自己一身血污也就罢了,然而他抬起又欲放下的手却被上虞澜小心握住,放在脸庞。
慕方了轻笑,扯的全身一针刺般的痛,他不敢再动,只能小声哄道:“陛下,你笑一笑啊,笑一笑好不好?”
“你笑一笑,臣把命都给你。”
上虞澜扯了扯嘴角,随即跟着往下落,脸上的珠子和不要钱似的掉了又掉,上虞澜心疼的要死,小声呜咽道:“怎么办哪!你疼不疼啊?你肯定疼死了!”
“嗯嗯嗯,疼死了,所以陛下别哭了,一会儿赶紧找人小心抬我回去……”
慕方了这话刚落,整个人就被上虞澜抱起,他浑身疼的瞬间却是一脸懵,上虞澜力气怎么这么大。
慕方了心中升起了一丝丝危机感,随即顺从的窝在了上虞澜怀里,继续抱怨道:“哎呀,我好疼,陛下轻点,我现在可只是普通人了。”
上虞澜的动作一顿,随即道:“这是什么意思?”
慕方了慢悠悠的闭了眼,回道:“意思是,我可以陪你慢慢过一辈子了……”
那老道士想杀了他,于是还回了他的心脏,让他重新变成普通人,以为这样他就好对付了。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还是赚了的。
人生且长,他跨过了无尽岁月,终于寻得了可以停靠的港湾,休息一阵了。
9
老实说,这和慕方了想象中的休养一点都不样。
他以为他可以凭借着受伤,在上虞澜那儿捞得不少实际的好处。
可真实情况是,他整个人被缠满了白色的纱布,一点都动弹不得。
衣食住行,全靠上虞澜照顾。
而上虞澜已经冷了他足足一个月了,一个月没和他说过一句话。
啧,好狠哪!好毒啊!
慕方了无聊的躺在床上,等上虞澜一过来,他就开始喊:“哎呀,我好疼!”
慕方了撇了在给他换药的上虞澜一眼,继续扯着嗓子喊:“啊!疼死了!”
上虞澜冷不丁扫了慕方了一眼,慕方了立马噤声,紧接着他便听到上虞澜冷笑道:“那你去死,反正你现在死的了。”
慕方了:“……”
我天,哄不了了。
慕方了不信邪,继续厚脸皮求饶道:“陛下,臣错了。”
上虞澜专心给慕方了换药,换完了,才蹙眉回了他两字:“错哪?”
慕方了正色道:“我不该不和你商量,擅自做决定,擅自冒险,不该怕拖累你……”
上虞澜的手一顿,他伸手狠狠箍着慕方了的下巴,厉声道:“你既然招惹了我,死你也得叫上我。”
生不同穴,死同眠。
慕方了的眸色微暗,贼老天啊,今天这陛下可太带感了,只可惜他还动不了。
慕方了这小九九还没在脑海里过个弯,就看着上虞澜嘲讽的看了一眼他腹部以下的位置,随即讽刺道:“还想打我主意,你行吗?”
慕方了:“……”
慕方了觉得他再不好起来,他就要被上虞澜活活气死了。
10
一年后,慕方了痊愈没多久,就火急火燎的扯着上虞澜说要成婚。
慕方了刚提出,上虞澜连喜服都早已备妥了。
于是,上虞国立马就有了位皇后,男皇后。
这个消息一出,朝中没人敢提异议,他们心里门清,知底的都知道那男皇后是什么来路,别问,千万别问,问就是找死。
反正现在上虞国,国泰民安的,多了个男皇后又怎么样,那算个屁啊。
而且这男皇后武艺高强,兵法如神,在皇上旁边保护皇上安危,那可不是再好不过了吗?
臣子们十分懂事,上虞澜省了不少心。
成婚那晚,他到底还是让了。
上虞澜舍不得啊,如何舍不得,舍得慕方了再疼上一星半点。
于是,慕方了也省了不少心,总之非常开怀。
大家都很满意。
成婚半年后,上虞澜和慕方了提到过要不要毁了古墓。
慕方了说不用,那是他与他第一次相识的地方啊。
前几百年发生了什么,他早就不记得了。
慕方了说是这么说,上虞澜听着,就心疼了,于是晚上又格外配合,勾的慕方了再也没空想些别的了。
以后的日子里,慕方了偶尔还会想起那传言,他想,如果他是上虞国的一线生机。
那么上虞澜就是他的一线生机。
如此巧合却又突兀的出现在他的面前,替他拂过所有的伤痛,陪他继续走过余下的日子。
余生如此,倒也幸哉。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