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常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于佑了。
安常拿着一叠整理好的学籍资料来到办公室，见于佑正好在低头写着什么。
“于学长，我把东西整理拿来了。”
于佑是高三年级学生，他能力出众，成绩优异，是学生会主席。就算不说话，人们也会不自觉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若不是领导一再请求他继续任职，在高二下学期他都想要递交辞职信了。
“辛苦了。”于佑快速在白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的数字，安常凑过去——原来是在做数学题。
安常有些懊悔，要是当初在小学好好学习数学，那么上了高中成绩也不至于总排在一百开外。
数学是一个能把上一本学校拉到三本学校的小婊子。
“你好像很忙啊。”安常找了个位置坐下。
“嗯，毕竟已经高三了，还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于佑还是没抬头，继续与题海战斗。
是啊，要离开了。
安常默默看着于佑，剪短的碎发在阳光照耀下发着毛茸茸的光芒，脸上一丝杂物也没有，嘴唇不时抿紧，据他观察，这是于佑思考问题的习惯动作。
于佑抓了抓脑袋，把黑色水笔丢进书包，往肩上一挎，说，“打球去！”
2
这才是他本来面目啊，和刚才那个安静写作业的人不同，往常的于佑是个十分喜爱恶作剧的人，安常就是其中的受害者。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是于佑把他的数学课本拿走了，导致当堂课被老师发现，责骂了安常。
“我知道你对数学不感兴趣，但是，带不带书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是态度问题！”数学老师在后面那句话加重语气。
“我带了······被人拿走了······”安常虽然抵抗，但是声音小得听不清。数学老师火气很大，大声说，“没带书还有理，那我上课也不带好不好？”
课后，安常找到于佑，那时他在打篮球。
安常拿起他的书包就是一阵翻，拿到自己的数学书后将他书包扔在地上，气哄哄走了。
事后，于佑知道自己错了，买了一盒抹茶味蛋糕当面赔罪。
班里的女生们个个用狼看见猎物般的眼神盯着他俩。于佑不在意，可是安常在意啊，这是安常的班级，不是于佑的。
“好啦，好啦。”安常接下礼物于佑才走。
这个人肯定是计划好的，故意让我在同学面前拉不下面子，然后要挟我原谅他！这个人太可恶了！绝对不要原谅！安常内心怒吼，但是收了蛋糕，扔掉被发现显得没人情味，还是吃吃看，不过他是怎么知道我喜欢抹茶风味的蛋糕啊？
安常刚打开盒盖，一位女生就走了过来。
“看起来很好吃，我能尝尝吗？”
“好。”
“我也要。”
“我也要。”
“我也要。”
结果可想而知，安常像是喂养鸽子一般，把蛋糕分了出去。
一个都没吃到。
3
落日，只有山的边缘有夕阳的余晖，头顶正上方已经出现黑色的帷幕以及小颗星星。
篮球场上的男孩们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了，纷纷呼朋引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安常不会打篮球，在旁边看，于佑已经一个人投篮无数次了，却没有想要回家的意思。
“该走了吧？”安常喊。
“等下，你也来玩玩看？”于佑拍着球站在不远处问他。
“不要，我不会。”
安常刚说完，于佑就把球丢给他，砸中他肚子，安常捂着肚子蹲下来。
“我靠，你干嘛！”
于佑一脸无所谓，说，“痛了？”
“废话！怎么不同，那么用力！”
安常很想揪住于佑脑袋狠揍几顿，但是，力气比不上他，说不定会被反揍一顿，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出了校门，于佑把校服外套一脱，亮出穿在里面的长衬衫，然后解开衣服上端前两颗扣子，分明的锁骨暴露在安常眼里，他咽了咽口水，把他扭向一边。
于佑把手搭在他肩上。
“晚上吃饭？”
“啊？你不回家啊？”
“嗯，我想和你在外面吃一顿。”
这个家伙在开学伊始就有些奇怪啊，连晚饭都不回家吃了，复习不是很紧吗？
“怎么不回家了······？”
“等下要上晚修啊，我哪有时间回家。”
说的对哦，高三的学生就是辛苦，早早起床，晚晚睡觉。安常想，要不哪一天买些东西慰问他好了，这样他也会对我有所印象吧？
安常给家里打了电话，说和同学一起在外面吃。还好妈妈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追问到底，爽快答应了他。
他俩一同来到两人初次见面的那家面馆。
“要什么？”老板抹掉头上的汗水，问他们。
“和以前一样。”于佑说。
“好。”
想不到老板还记得，安常看着老板，老板冲他一笑。
于佑玩起了手机。
安常呆呆坐着，不一会儿就陷入白日梦。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家面馆，安常和室友出来买夜宵带给另外的室友。客人很多，老板忙不过来，安常也不太在意他做的东西是不是自己的，顺手接过袋子，交了钱就走了。
于佑这时候叫住他。
“同学，那是我的。”
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人，竟然说我手中的东西是他的。
安常不想理会面前这个神经病，掉头就走，于佑拉住他，不给他走。
“你干嘛啊，凭什么说这是你的啊，老板做的是我这一份好吗？”
“明明是我的，里面是虾仁。”
“切，你不要在这里乱放屁好吗，我排在你前面当然是我的啊。”
于佑觉得安常是个无法说通的笨蛋，翻了个白眼，直接从他手里夺走那袋宵夜，给老板付了钱，走掉。
“喂！”安常气得想要冲上去撞他，老板这时候说，“同学，不好意思啊，这份才是你的，人太多，眼都花了。”
安常一听脸都红了。
4
那时候安常是高一新生，于佑是高二的学长。安常以为不会遇到他，谁知，竞选学生干部的那天，于佑恰好在场。
“你为什么加入学习部？”
“因为······我做事很认真，很勤快，随叫随到，有责任心······”
安常把昨天上网查的自我介绍必备词汇记下来，但因为紧张，勉强说出几个还算夸耀自己的词汇。
竞选不就是这样吗？把自己好的一面全部展现出来。
安常的想法很单纯，他听爸妈说加入学生会以后找工作会很容易。所以他才参加学生会的，不然，他连学生会是什么都不想知道。
谁都没有看到于佑一脸坏笑的样子，好像在密谋什么。安常清清楚楚看见了，那个想要玩弄猎物一样变态的表情。
事实如此，于佑那时候还不是学生会主席，只是学习部的一位部长，安常正是他下属。
安常知道于佑后，险些崩溃。
为什么我要选择学习部啊！当初一定是脑子进水被风吹乱神经了！
他说的“做事认真，勤快，随叫随到，有责任心”这些东西都被于佑当成使唤安常的借口。
“怎么搞的，最简单的资料分类你都搞错了，当初你说的做事认真呢？”
“叫你去帮我买一个茶叶蛋你怎么就那么懒，下课立刻帮我买，说好的勤快呢？”
“你说你在洗澡？你知不知道今天有临时检查？说好的随叫随到呢？”
“拜托你不要随随便便就放过旷课的学生啊，没上课的统统把名字记下来交给我。说好的有责任心呢？”
这到底是什么人？那么会使唤人怎么不上天呢？怎么不当校长呢？安常跑上跑下，室友都叫他大忙人。累得腰都挺不直。
这种状况持续到安常升入高二才结束，前面说了，要不是领导请求于佑继续任职学生会主席，他在高二第二学期就递交辞职信了。这时候的于佑不像以前那样，随意使唤安常，而是把他当做一位朋友看待，难能可贵的朋友。
吃早餐的时候，于佑会早早到食堂帮他要一份，顺便抢占座位。安常看着那些为了早餐必须早起的同学心里暗暗高兴。颇为得意对吃着早餐的于佑说起这件事，于佑只是面无表情说，“幼稚。”
我哪里幼稚啊！还不是想让你一天开开心心上课放学睡好觉啊！我这么做都是为谁啦！安常心怀不满吞下一整块烤面包，结果噎住喘不过气。
“不仅幼稚，还笨。”
于佑给了他一壶水。
晚餐之后，于佑和安常分别。
安常回家，于佑去教室。
穿过狭窄的楼道，上到五层，门前摆着一个鞋架那就是安常的家。
“吃饭没有？”尽管妈妈知道自己和同学在外面吃，还是不免问一句以表为人父母的态度。
“嗯。”
“那就回房写作业，洗澡水现在给你放，热了我们会叫你。”安爸爸和安妈妈窝在沙发上看寻找亲友的节目。
安常关上自己房门，让自己在床上躺着。
安常房里有一面墙贴满了于佑的相片，大大小小，个人照，合照，户外，室内，应有尽有，就差裸身照了，安常特地留了一块空白的地方，等着贴上他的裸照。
他那么大胆把自己喜欢的人的照片贴在墙上并不是说他自寻死路，被妈妈知道会被送去精神病院治疗。为了防止妈妈猜忌早早说出事实还是好的。
有次安妈妈见着，问安常，“这些照片贴的都是谁啊？你同学啊？”
“不，他是歌手，专门翻唱歌星作品，像菊花台啊，黄金甲啊，哎呀，妈妈你不懂的。”安常把妈妈推出房间，从此相安无事。
最隐秘的一张，是手机里存的一张亲吻照。
那是学生会联谊活动时，安常和于佑被罚大冒险，当晚，大家喝高了。于佑兴致很高，管他男女禽兽，都照着大伙的要求做。
于佑一把扣住安常的脑袋，狠狠亲吻。
要是平时安常可是很享受的，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亲自己诶，不脸红心跳想要多多才怪，可是那天他口腔溃疡啊！于佑烂大街的吻让安常嘴巴痛得死去活来。他拼命打着于佑的胸口，没料到于佑以为是欲擒故纵，毫不放口。
亲完后，安常跑去厕所。照镜子，发现嘴巴流血了。
该死的于佑，没接过吻难道还没看到别人接吻吗？用那么大力以为是打拳击吗？
安常漱口，吐出血水，厕所门倏忽打开。
于佑踉踉跄跄走进来。
“你为什么要逃走！”
什么逃走啊！到底是谁把我弄疼啊！
“哦，我懂了，你喜欢我，害羞了，我太帅了，你别看不起我，追我的人就像冬天排队打热水那队伍一样。”
安常知道面前是个醉汉，最好不用理会，让他自说自话就好。
于佑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安常毫不在意，现在最重要的是止痛，嘴里长的水泡已经破了。
会不会感染其他地方啊？安常担心。
过后，于佑又亲了他一口，跑掉了。
如果说刚才是为了游戏而亲吻，那么这次呢？是动了情的亲吻吗？还是只是醉汉的胡作非为？
安常想不通，神奇的是，第二天口腔溃疡好了，吃嘛嘛香。
“阿常？醒醒，怎么睡着了！？”安妈妈拍他大腿。
“唔——”
“好了快洗澡，困了等下洗好就睡觉。”安妈妈把他的衣服叠好放在床边。
好像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很满足。
5
两人过着三点一线的日子，安常在放学后会趁着没人去找于佑，可是于佑每天放学都会打篮球。
安常发现，最常和于佑一起打篮球的是班里的一位叫杨明的大高个。安常不是很熟悉杨明。第一，即使两人同班，但是讲话绝对不超过十句，非必要不交流一向是安常的潜规则，第二，即使住校，但两人寝室不同，也极少窜寝室，第三，两人兴趣爱好不同，怎么可能有交集嘛！
“嗨！”倒是杨明先和他打了招呼。
安常想说些什么表示两人其实很熟悉，但脑子转不动，最终化为一句，“你好。”
“你们两个认识？”于佑舔着冰棒问。
“我们是同学！”两人异口同声。
“哦，原来是这样。”
第一次，三哥看起来不会有交集的人坐在一起吃饭。
于佑不客气夹起安常碗里的肉块，放进嘴里，没有意思愧疚。
“靠，我的肉块，你知道食堂饭菜有多贵吗？”
“好了，你可以尝尝我的青菜。”
才不要。
杨明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安常。“不嫌弃的话，吃吃看。”
这反倒把安常弄得不自在起来。
“喏喏喏，给你。”
于佑把碗里的肉统统夹到安常碗里。
这一顿饭，安常吃得索然无味。
难以下咽，三个人中，就属他碗里的肉最多。
“对不起啊，我吃不下了。”安常留下没吃完的饭菜，和他们两个离开食堂。
走到教学楼时，安常收到妈妈发来的短信，说是出差，不在家，一切自己解决。
今天晚上要睡学校了。
于佑回教室继续复习。
安常和杨明也到教室，平常就不怎么努力的他琢磨考试靠谁比较好，眼前不就有一个吗？杨明啊，成绩绝对是班里数一数二的，人好，头脑好使，最重要的是仗义，找他帮忙绝对没问题的啦。
杨明少有地和安常借笔记，“不好意思啊，昨天上网打LOL没睡好，今天上课没怎么听，你能不能借我课堂笔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想借多少借多少，只是——
我的课堂笔记还没你做的多······
“嗯，可以，但是······我做的笔记不多诶······”
“没事，做多少我抄多少，剩下我可以自己尝试理解。”
学霸就是学霸，靠着自学也能拿高分啊。
安常翻书包，里面有于佑借给他的英语笔记。“这里有一本学长的书，你可以参考他上面的内容抄，虽然笔记比我多，但是有些要点他还没有记到。”
杨明一同借了去。
安常后来自嘲——明明学霸做的笔记都是重点，哪有像自己把概念又重新写在笔记本上的啊！
过了十点半，杨明叫安常一起回寝室。
“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回去。”
安常点点头。“平时看你一下晚修就冲回寝室，你晚上都干什么啊？”
“我······”杨明惭愧地笑笑，“看游戏直播。”
安常若有所思地点头。
随后他们关了灯，杨明在回寝室之前把笔记都做好了，放在安常的课桌上。
安常的寝室住五个人，有个同学今天回家，杨明跑来他们寝室窜门。
有一个叫嚣着要打牌，安常害怕老师会突然查房，不玩。杨明倒是不介意老师是否会查房，一口答应来个斗地主。
安常看着他们嚷嚷“王炸”“顺子”“对子”之类的棋牌术语，连连打哈欠，这一牌局不知道要持续多久，太晚睡明天会没有精神听课。
熄灯后，老师来查房。平时都很宽松只是站在门口看一下就走，可是今天值班老师却走进寝室，看着围坐在一起的同学，质问，“你们在做什么？”
“我们在商量数学题。”
他们面前的确有几本数学书，可是没笔，老师起了疑心，翻开书本，发现压在书本下的扑克牌。
“把其余的牌都交上来。”老师伸出手，他们犹豫再三，为了避免处分，还是乖乖交出扑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安常翻身上床准备看小说，杨明也一脚踏进温暖的被窝。
“被子刚洗？好香。”
“呃······是啊。”
“可以躺你床上吧？”
“请便。”
安常觉得奇怪，明明之前没有交集的男生现在却和自己躺在一张床上。这意味着什么？
“你不回寝室值班老师发现不就糟了？”
“没关系，都是一个班的，再说了寝室流动性本来就大，不跑到别班的寝室就行。”杨明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
安常眼睛看着手机，手指反动页面，但是心思不在上面。
一有人来他床上，他就不自在起来。
“咳咳，安常。”杨明小声说了一句。
“干嘛？”
“你QQ号多少，顺便把手机号告诉我。”
安常只是认为这是他交友的第一步，也许觉得自己是个有趣的人，于是他说出自己的QQ号，手机号，待一切确认完毕，杨明给他发来第一条QQ消息。
安常炸了。
——我喜欢你。
6
安常很想套用“虽然不明白，但是觉得很厉害”这句话来表达此刻内心的心情。
这算哪门子事情啊？安常查看手机日历，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也不是每月十四号情人节，只是普普通通的星期三，距离周末还有两天。不值得狂欢啊。他干脆装作没看到消息。存在安常手机里的网络小说被他翻阅至一百多页，但他一个字都看不下去。满脑子想的都是该怎么办？
回错一句话杨明是不是会伤心？还是因爱生恨把我杀掉？
这种例子安常不是不知道，前几年不是还有一个新闻说一个富豪男追求一女生，被拒绝，结果那硫酸泼人家，害人家住院，耽误了高考。
自己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今天拒绝，明天被泼硫酸怎么办？还得花钱治疗。啊啊啊，那现在这副漂亮皮囊真舍不得。
杨明碰了一下安常的胳膊，指了指手机，提醒他看消息。
根本假装不了看不到消息啊，现在狮子就在旁边，一口就能把自己咬得皮开肉绽。
“你喜欢我哪里？”安常发送消息，轻轻叹口气。
“你萌啊。”听起来像是理由，但绝对不是一个好理由，这个理由没办法取得安常的信任，说不定这只是杨明好奇想要玩玩他的游戏。在班里，也有人传安常是同性恋，但是本人十分低调，对此事没有发表任何观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就这理由？！”
“还要什么理由吗？”
怎么感觉像是安常是个不将情理的人。
“做我男朋友好吗？”
进展太快了吧！
“喜欢你很久了，我手机一直存着你的照片。”
啥？！
“每张照片我都能说出关于他们的故事。”
不要吧，感觉你手里捏着我的把柄。
杨明一连发了四条消息，附带大量图片，没有裸照，只是普通日常照。
——打扫卫生的安常。
——上课听讲的安常。
——走神的安常。
——做不出数学题的安常。
——拿到成绩的安常。
——一个人时的安常。
安常觉得杨明可能还要继续发，制止他。
“不要发了，你手机有多少张我的图片？”
“我专门建了一个文件夹，少说也有两百多张。”
靠，这不是变态偷窥狂吗？到底在哪里抓拍的啊，我都没有注意到。
是的，也许正是因为没注意到杨明的存在，所以才让人有机可乘，被偷拍这件事他到现在才知道，班里有个变态狂这件事化身成棒槌，敲打安常的心，砰砰砰，冷静不能。
“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就在你被数学老师骂的时候，你还记得你忘了带书那一次吗？”
安常想起来了，就是那次被于佑拿走课本的那次，因为被骂的太惨，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到底是哪个萌点刺激到了杨明啊，让他喜欢上了我。喜欢这件事很难说，平时不注意的细节都会成为吸引别人的理由。
“当时你被数学老师骂的样子实在是太可怜了，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就算欺负也只能我一个人欺负，就是这种感觉。”
安常关掉QQ，示意杨明赶紧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他不肯，左腿压住安常，把他搂在怀中。安常听着他砰砰砰的心跳声，感受它炽热的体温，一夜难眠。
7
就算是爸爸也没有这样对安常过，更别说于佑了。
安常趁杨明熟睡，推开他，跑到空床躺下，已经凌晨两点了。
第二天，杨明生气了，堵在寝室门口，让其他人先走，他说，“我有事和安常说。”他们都以为是两人的矛盾，没过多干涉，只是对杨明说，“下手轻点。”就走掉了。
“干嘛跑到空床上睡？不冷吗？”
“现在是夏天诶，快点让开要上早自习了。”
距离早自习还有十五分钟。
“我昨天有洗澡啊，又不臭。”杨明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辩解道。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不太习惯和别人睡，抱歉啊。”安常诚挚地道歉，恳求杨明让他去早自习。
杨明闪身，跟在他后面。
到教室时还剩三分钟早自习，安常看到有女生围在他桌边，说些什么，他走进，问，“你们干什么？”
女生见他来了，纷纷投以恶劣的目光，像是在说，你还有脸来？
安常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看到一位女生手里拿着于佑的英语笔记，这才明白。感情这帮丫头把我当成他们的假想敌了？谁和他们的白马王子关系好谁就是死罪，除了亲爹妈。
安常讪笑着准备拿走笔记本，女生却夹得更紧。
“你和于佑学长什么关系？”安常能感觉到她的目光满是警惕。
“你也知道我是学生会嘛，他是我上司。”
“那他为什么给你英语笔记？你们的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借笔记了吗？”
安常一时语塞，关系好怎么了？关系不好也可以借笔记本吧？又不是借肾买苹果机。
正陷入难以脱身的境地时，杨明立马走上前来，说，“我的我的，这是我昨天借于佑学长的笔记本的，我和他是打篮球认识的。”
女生半信半疑看着突然杀出来的杨明，把笔记本交给他。为了证明确有此事，杨明拿出昨天做的笔记，“你看，我这里都有写笔记。”
女生不依不饶，“安常，把你的英语书拿出来。”
安常拿出书，摆在他们面前，只有几行简单的英文解析，与于佑英语笔记本大相径庭。
女生们姑且算是相信了，早自习铃这时候也响起来，课代表带读。
幸好昨天没有做笔记，不然，今天有口也说不清了，以后要注意不把于佑的东西摆在他们面前了。
安常是听说过以前有个暗恋于佑的女生向他表白，后果很惨烈。不仅被其他同学高发，还故意使坏欺负她。有一次把那个女生锁在厕所差不多一夜，要不是有人看不下去报告老师，恐怕还真会出什么大事。
那个女生后来感冒，一直不肯来上学，最终转学去其他地方。
怎么想都让人匪夷所思，别人喜欢别人的，管你们什么事啊，都不是还没成情侣吗？管那么宽。安常努了努嘴。不过还好自己不是下一个。
让人惊讶的是杨明和安常的关系突然好起来了，让人百思不得其解，究竟他们是因为什么有了交集，然后成为了朋友？好奇归好奇，这是安常的私事，本来他就是一个内向低调的人，问他也不肯轻松就说出实情吧。
何况实情哪有这么容易说的。
8
三个人的关系就这样持续到了寒假到来。毕业班的学生放假完，安常听着于佑的抱怨，却没有半点同情心，一直鼓掌叫好，“好，十分的好，优等生就更应该学习，你要珍惜现在的学习环境，这是先辈们好不容易换来的！祖国还需要你去建设。”
“你怎么不去？”于佑呛了安常一下。
“我又没有这个才能。说实话，我还是挺想学习的，没办法，学校让我们放假我们就只能放假喽。”
校园一时清净下来。多数同学回家了。毕业班的学生在教室自习。
于佑让安常每天都来看他。
“好累，我不要。”
来一次请一餐。于佑以此作为安常到学校来的条件。
就算放假，安常还是早早起床，赶往学校，安妈安爸以为这孩子学习学疯了，提醒，“学校不是放寒假了吗？你去学校干嘛？”
“我知道放假了，我去见人。”
安常把家里的零食挪出来一些，带去学校，慰问还在前线战斗的青年。
于佑见安常来了，非常欢喜，一边吃着小熊饼干，一边说着今天在教室里发生的事情，谁谁谁没写完卷子被老师罚单手吊水桶，谁谁谁上课讲话，老师让他到讲台讲相声······诸如此类。
安常却笑不出来。
因为过完年，就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时间短暂，如白驹过隙。
一下就不见了。
9
于佑快要放假的时候，他竟然逃课了，约安常出来玩。
“不回去上课没问题？你很聪明啊？”
“一直年级前十。”
“老师会旷课吧？”
“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过年前，于佑带安常到一处不知名的小山游玩。
游客不多，多数来野炊。
“早知道带东西过来了。”
“就两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于佑不说话，拉着安常的手登山，“我们干脆坐等太阳下山吧。”
这馊主意······
没想到他们还真做了。
冬季天空灰蒙蒙，太阳下山也只有边缘露出一丝暗红色。不好看，没有霞光。
接着两人赶下山，天已经黑了，然后和钱吃火锅。
安常注意到，于佑的头发变长了，但没有凌乱。他穿了一件灰色双排扣大衣。安常一直在看他，于佑不好意思，悄声问，“你一直看我干嘛？”
安常咳嗽，说，“才没有，只是恰好走神。”
跨过年才算新一年真正的开始。
10
那晚有烟火晚会，不想看春晚的人聚集在街道上，大声嚷嚷，大声呼叫，一派欢天喜地的景象。
于佑终于放假了，开心地打电话给安常，“春晚别看了吧？陪陪我多好。”
有一件事情，安常是很在意的，他清楚知道自己的心情，但是，于佑呢？他固然对自己很好。但是感情在哪里？不搞清这一点，安常难以继续往前。
有这个疑惑还是杨明的出现，若不是他来挑动他俩的关系线，安常大概还不会发现于佑的心情。
十二点倒计时，全城沸腾，零点一到，炮火连天。
烟火的映照下，安常对于佑说，“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这就是困扰安常的问题。
于佑不直接回答，安常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或者隐瞒什么。
他躲闪着，最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于佑为什么不直接回答？
虽然这样确实是会伤到安常，可是这也利于安常能够早早看清事实，好把心思放在别的地方。
安常的手机响起来。
“杨明？”
“猜猜看我在哪里？”
“哪里？”
安常的后背被拍了一下。
扭头就看到杨明，他手捧一束花，“可以和我交往吗？”
他笑的那样单纯，就好像安常会答应，只是日子挑选的太不是时候了，也许对杨明来说今天是个值得欢庆的日子，但是对于刚刚经历伤心事的安常来说，这并不开心。
安常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我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他就是于佑。”
“不过他要毕业了吧。”
“嗯。”
“那你们要怎么交往。”
安常看到杨明手捧鲜花的手在颤抖。
“我不知道，但一定有办法的，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你不应该把时间花费在我身上。”
杨明青筋暴起，鲜花掉在地上，向与安常相反的方向走了一百米左右，狠狠摔下手机。
手机瞬间七零八落。
手机的残骸在路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孤寂。
后来，同班同学又见到先前关系很好的杨明和安常如同路人一样，极少讲话。他也不来窜寝室了。
“就是说啊，兴趣不同的人怎么能在一起。”
“我看他们关系突然好起来，吓了我一跳，我以为他们已经是那个了。”
这些都是后话了。
11
于佑考了一所省内重点大学，临走前，拉着脸皮给他一本数学笔记本。
“这应该对你有所帮助。”
“谢谢。”
安常打开，里面是错题、例题分析，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很详细。
安常想这是最后一次见到于佑了。
只是他以为。
安常升入高三，过着于佑先前的苦日子。不管在什么时候，他都拿着数学笔记本，怕搞丢。
于佑有次回学校作交流报告，被学妹调侃，“你喜欢的人吗？如何处理爱情和学习两者的关系？”
安常坐在其中一个位置上，屏息等待于佑的回答。
长篇大论之后，才说到重点。
“我认为，爱情这东西很难摸透，有时候他能给你力量，有时候他能给你绝望。但是当时我逃避了，我没选择力量也没选择绝望，到了大学，我思索再三，觉得现在可以给出答案了。”
交流会结束后，安常手机收到一条短信，久违的号码再次浮现在他眼里。
“要不要······试试交往？”
安常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