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与朱砂痣

2021-06-08 21:00:36

爱情

白月光与朱砂痣

五岁的纸飞机,七岁的蜡烛夜,十五岁她口水沾了哥哥满张卷,十八岁,跟哥哥做同桌。自此,她是黑夜白月光,他是心尖朱砂痣。

1

电梯到了一楼,林桉羽捂住自己皮卡丘睡衣的帽子,免得冷风往里灌。

她给小哥回拨过去:“我到一楼了,外卖在——”

林桉羽止住话头,看着少年绕过回廊,靠近电梯,靠近她。

对方瞥了她一眼,林桉羽立马挂断电话,转过身去,用橙黄色的背影对着那人,两只尖尖的耳朵耷拉着。

小姑娘躲在宽大的帽子里龇牙咧嘴,又禁不住偷偷往那边瞄,期待他快点进电梯离开。

回廊里亮堂极了,她稍一侧眸就能看见少年胸前垂着的一只白色耳机,还有一只正塞在他左耳里。

魏承希垂眸按了楼层,然后进电梯关门,自始至终没施舍她一个眼神。

她略略探出脑袋往外看了一眼,回廊里寂静无声,她松了口气,掏出手机刚想给外卖小哥道个歉,没往外走几步,电梯门霍然打开,魏承希没走。

他摘下耳机,眼瞳里黑得像化不开的浓墨,少年嘴角扯了扯,嗓音淡淡:“追着我,干嘛又躲着我?”

林桉羽心里“咯噔”一下,连电话那头什么时候被接通的都不知道,小姑娘张了半晌嘴,最后居然神色木讷地吐出一句:“亲爱的我到一楼了,你在哪儿呢?”

电梯门突然关上了,林桉羽抬着眼皮看了眼,电梯确实正在上升。

手机里传来小哥疑惑的询问,林桉羽瘪了瘪嘴,暖黄色睡衣衬得整个人乖乖小小,还莫名委屈,她低着头嗫喏:“不好意思,我以为是我男朋友。”

走出大楼,冷风刮得她浑身哆嗦,一抬头,只见院子里好大一颗桉树,只是如今就剩几根叶子缀在上面,已经枯败了。

她小时候,院子里也有一颗桉树,是她父母亲手种下的,高得越出了围墙。

2005年5月,夏夜浓得粘腻,林桉羽这时5岁,还跟着爸妈生活在一个小城里,这里是个海港,每天有听不厌的汽笛声,有捕不完的鱼虾,呼吸之间都是蒸腾的水汽,让人畅快。

那个时代电子产品并不风靡,小孩子也并不会成天抱着手机,玩的都是最原始快乐的游戏,林桉羽白天会跟小女生一起跳房子、跳皮筋,夜里便会屁颠颠地搬着个小板凳,坐在胡同口听奶奶摇着蒲扇讲故事,藤椅吱呀一响,就响过了整个年少。

银发老人慢悠悠晃着蒲扇,声调也慢极了,整个世界仿佛降了速,让林桉羽能记个够。奶奶拉长声音续讲:“……公主的白马王子,这个时候就从天而降,对着公主说:‘我来找你了’。”

暗夜猛地被照亮,刺得林桉羽眼球生疼,小姑娘抬着胖乎乎的手挡在眼前,眯缝着眼不敢睁开。

这个小城很老很古朴,很少会有这样现代化的小轿车行驶在路上,林桉羽虽然适应不了车灯的亮光,却又极为好奇地想看看。

她努力地眨了几下眼睛,视线从掌缝里钻出去。

轿车被困在狭仄的胡同口,无可奈何熄了火,一家人从车上下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

灯灭了,林桉羽“呼”地喘了一口气,哒哒哒地跑过去,绕着小汽车转了好几圈。

那阿姨牵着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笑着问她:“阿姨是新搬来的,小朋友你知道花溪巷52号在哪儿吗?”

林桉羽点点头,声音稚嫩:“知道,就在我家隔壁。”

话音刚落,她歪着头看那小少年,他生得漂亮极了,皮肤在夜里都似乎泛着冷白色的光,一双眼黑漆漆的,却又盛着细细碎碎的星光。

——公主的白马王子,会从天而降。

这个时候,林桉羽突然爱上了童话,也爱做小女生都爱的公主梦了。

小林桉羽笑嘻嘻牵着他的手,奶声奶气道:“我带哥哥去。”

魏承希把手抽出来,抿了唇不说话,女人拍了下他脑袋:“跟小姑娘一起去吧,妈妈还要提包。”

林桉羽小孩子心性,怕是这小朋友不喜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印着奶牛的奶糖,剥了包装塞进他嘴里。

小少年眉头蹙了一下,没什么犹豫就吐了出来,那糖滚了一身的灰。

2

夏天太热了,林桉羽追着电风扇吹,还张着嘴巴冲风扇“啊啊啊”的喊,风扇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像电视里的机器人,她便无聊地一直喊,直到嗓子又干又疼,她才忙吞了口口水。

她想看看老天为什么发火一般下火球,一偏头就看见对面阳台的少年,正盯着她,像是觉得她这行为傻死了。

她家跟魏承希家就隔了堵矮矮的围墙,林桉羽的卧室又在二楼,两户人家的阳台几乎是头碰头,很容易便能瞧见对面房间。

林桉羽怔愣着眨眨眼睛,突然跑到书桌前扯了一张作业纸,写了几个字,折了一个不像样的纸飞机,站在阳台上眯着一只眼瞄准,将纸飞机射了出去。

魏承希捡起来将皱巴巴的纸飞机展开,上面歪歪扭扭写了四个字,其中有一个字居然还是拼音:“你xiào什么?”

他低着眸沉吟一会儿,进了房间,魏承希托腮想了一下,又抬眼看了过去,见小姑娘气鼓鼓的,他在纸飞机上写了几个字,想了一会又擦了一个字重新写上拼音。

——【xiào你笨。】

林桉羽收到纸飞机的时候气得差点哭出来,从来没有人说她笨。

她长得可可爱爱,一张嘴又甜的紧,不管是家里的长辈还是幼儿园的小朋友都喜欢她,还没人批评过她。

林桉羽就是小公主,还没受过挫折。

落霞漫天,红纱轻缦笼罩大地,照的小姑娘脸蛋红扑扑的,她暗暗想:一定要做个大家都喜欢的小朋友。

为了让邻居家坏脾气的哥哥也喜欢她,林桉羽天天跟在魏承希后面,活像个小跟屁虫。

5岁的林桉羽腿很短,跑不快,有一次为了追他摔了一跤,瘪着嘴哭出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魏承希一回头见小姑娘哭得惨兮兮的,把球扔到一边折回来,用自己的白袖子给她擦脸上的灰和眼泪,轻叹一口气说:“我妈知道的话,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小少年拍拍她衣服上的灰,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我带着你走,别再摔了。”

林桉羽耸耸鼻子,哽咽地点点头。

后来,每每魏承希跟别的小朋友一起踢足球时,林桉羽都笑吟吟地跟着,用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买水,还坚持把自己的奶糖送给他,但是因为她太贪吃了,扣扣搜搜的每个月也只能余下一颗送给他,起初魏承希不要,但是林桉羽学聪明了以后,就偷偷摸摸往他小书包的口袋里塞,她每次塞,就发现上次放的已经被拿走了,便喜滋滋的觉得哥哥终于不讨厌她了。

这一送,就送了十多年,每个月一颗,算起来也有百来颗了。

7岁时,一天夜里突然停了电,林桉羽父母睡得早,只有林桉羽在黑夜里浑身一颤,她极怕黑,晚上都要点一盏灯才行。

林桉羽下意识扭头看见魏承希房间里有亮光,林桉羽便轻车熟路地翻进他家阳台,因为实在挨得太近,她很轻松便跳进了他家阳台。

魏承希还没睡,听见她偷偷摸摸的喊声,翻身下床开了门,小姑娘冻得瑟手瑟脚,苦兮兮皱着脸恳求:“哥哥,借我留宿一晚吧,我家太黑了……”

“然后呢?”

“我害怕。”

“哦。”

少年没什么表情地关了门,林桉羽又急得哭出来,她又冷又怕。

魏承希打开门,看了她好一会儿,勉为其难允许她进去,蹙着眉说:“怎么还是个小哭包。”

他给林桉羽拿了套被褥出来,两人脚对脚。

林桉羽有了蜡烛的光安心了些,但又实在觉得太冷,便试探性地踢了踢他:“哥哥,我脚冷。”

魏承希:“……”

他似乎并不太想理她,翻了个身没说话。

林桉羽本意是想问问有没有热水袋什么的,见对方似乎觉得她麻烦,便噤了声。

当她半梦半醒,脚已经不冷了,就像谁给她捂着一样。

她梦里的魏承希说:“小哭包别又哭了。”

“真麻烦。”

3

一晃15岁,林桉羽这才知道,人生不是顺风顺水的,她看着眼前的物理题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

因为她物理实在太差,她妈不得已四下打听好点的补习班。

一次她妈和魏承希妈妈谈到这个事,魏妈妈提议道:“小希的那个补习班就不错,要不把小羽也送去吧。”

虽说上了补习班,但是林桉羽心里怨恨满满,每天都哀愁得叹气。

她终于也迈进了没有快乐童年的生活了吗?

她的脑袋一痛,魏承希用笔敲了她的头。

林桉羽捂着脑袋控诉:“干嘛?好疼!”她看见那人的漆黑瞳仁意味不明,瞥了她几秒淡淡吐出一句:“好好听讲。”

小姑娘一丢笔,闷闷不乐地撅着嘴:“我不快乐。”

“哦。”

林桉羽无语地瞄他一眼。

她干脆扯了魏承希的卷子垫在下面,趴在桌子上睡觉。

一觉醒来,两人盯着桌子上的满目狼藉,大眼对小眼。

“你口水沾我卷子上了。”

她心虚:“哦。”

18岁,两人齐齐上了高三。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两家约着一起去爬了次山。

林桉羽平时不爱动,没爬多高就气喘吁吁,捡了根木棍像个小老太婆一般哭天喊地。

魏承希已经走得离她好远,小姑娘咕哝着“居然不等我”,还是抬脚继续往前迈。

一个没踩稳,她往下溜了几步,吓得她赶紧抱住岩缝里伸出来的一根树枝丫,林桉羽声音抖极了:“魏承希!哥哥!救命啊!”

她听见那人跑得很急,伸了只手给她,一把将她扯了上去。

林桉羽又想哭,可是她知道她已经18岁了,是大姑娘了,再哭魏承希又要说她“小哭包”了。

她不想被他当成只会哭的“小哭包”,于是小姑娘咬着牙,不停眨着泛红的眼睛,看上去委屈极了。

魏承希垂着漂亮眸子凝了她一瞬,倏地,少年抬起胳膊挡在她眼前,声音清清淡淡:“我给你挡着,你哭没人看得见。”

林桉羽有些忍不住,声音又哽咽又哑:“我再也不要爬山了。”

她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只听见他声音平平静静地敲着她耳膜:“嗯,再也不来了。”

她抹了一把眼泪,埋怨道:“我的运气怎么这么差"96">“那就蹭我的。”

“我的好运,都可以送给你。”

山间的空气,真是沁爽极了。树叶葱茏得甚至可以隐蚀金乌,群群鸟雀掠过苍穹,未知名的花开在岩石缝隙,这里泉水澄澈,枝桠疯长。

但只要她一句“不来了”,什么美景便都不作数了。

步入高三,学校重新分了班,林桉羽于人潮中,一眼便瞧见了他。

小姑娘跳起来跟他招手,魏承希撩起眼皮凝视她,默不作声轻轻点了下头。

2018年秋,她跟魏承希做了同桌。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精力去抢这个位置。

魏承希长得好看,平时行为作风又冷冷淡淡的,活像这个时候风靡的校园文男主,但是其它女生可能还要扭捏一下,就算想坐他旁边也一定要矜持一些地表露。

可惜林桉羽从来不懂什么是矜持,她就是个风风火火的小姑娘,也没受过什么挫折,想要什么喜欢什么,便直接袒露。

她直接把自己书包塞进少年旁侧的课桌抽屉,笑眯眯打招呼:“哥哥,我来找你了。”

据说王子才会去找公主,可是魏承希太冷淡了不来找她。

没关系,林桉羽愿意做这个王子。

林桉羽说不上来为什么执拗地要跟他做同桌,也许是因为她害怕这个陌生的环境,她想有个熟悉的人让她依赖一下。

她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似乎就在依赖他了。

4

有时候一种氛围被过度渲染以后,人很容易沉浸进去。

就像现在,林桉羽已经完全沉浸进高三的氛围了,但是当她听到“魏承希跟人打架被处分”时,这种氛围就像被人拿刀划开了一样,撕了个粉碎。

林桉羽下了课就扒在教导处的窗台上,够着脖颈去看。

从窗户里,她只看得着魏承希的一个背影,洁白的校服有些凌乱,少年沾了一身灰。

林桉羽急得在门口转了几圈,然后回教室扯了张卷子,紧张兮兮地推开门,小心翼翼探了个脑袋进去。

老师问:“你干嘛?”

林桉羽眼神不住往魏承希那边瞟,看他额头青了一块,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少年垂着眼帘,刻意往一旁缩了下,嘴角绷得紧紧的,像是怕她看见。

卷子被她攥得皱巴巴,林桉羽心情不太好,扫视一眼后回答:“我有个问题想问。”

房间里一声嗤笑,跟魏承希打架的男生撇了撇嘴,没好气地冷嘲:“问什么问题啊?不就是来看你小男朋友被我打残了没?”

林桉羽一时呆愣,魏承希突然回头用漆黑的眼睛盯着那人,眼神骤然森冷。男生居然有些被吓到,“哼”了一下扭过头。

老师沉着声跟她说:“有什么问题等会儿再问,老师现在有事要处理。”

门被她轻轻合上,林桉羽却没走,低头攥着手里的卷子,揉了个稀烂。

门里魏承希的声音仍旧淡静清冷:“我打人了,学校有什么处分我受着。”

他顿了下,以她从未听过的沉闷冷冽音调说:“但是,我没错。他造谣,我打他,他活该。”

造谣。

能造什么谣?林桉羽大概知道。

她这个麻烦精又给他惹麻烦了。

下午放了月假,她抱着奶奶的胳膊,闷声问:“奶奶,女孩子是不是都要矜持些?”

老人一年四季都摇着蒲扇,声调慢慢的,极能安抚人心:“女孩子哪有什么定义?想什么就做什么,挺好的。”

林桉羽心里郁结,小姑娘生平第一次叹气,第一次有了得不到答案的问题。

哪里好了?

魏承希被罚回家思过一周,林桉羽觉得是因为自己平时跟他黏得太紧了才惹人口舌,于是极为懊恼地每天给他送笔记,林桉羽第一次这么用心的学习,也就是想道个歉。

还每天跟做贼一样偷偷把笔记本从他门缝里塞进去。

她想,她要长大,不能让别人再给她承担什么了,她要做个懂事又矜持的大姑娘,像旁人期待的那样。

这次她像往常一样蹲在门口,把笔记本从门缝里往里塞。

那个门缝突然变大,原来是门被打开了。

林桉羽像小鸡崽一样被人扯住帽子,她想装鸵鸟都不成,只能被迫仰着头看他。

魏承希应该有一米八几了,低着眉眼看她的时候,林桉羽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她举起笔记本挡着脸,撒谎:“这是班长的笔记,他叫我送来给你。”

少年没什么表情:“这种歪着站不起来的字,我5岁就见过。”

林桉羽猝不及防被噎了一下,她几乎是被拎着进了门。

小姑娘第一次坐得端端正正,两只手好好搭在膝盖上,背脊挺得笔直。

魏承希仰头灌了口水,半阖着眸子扫了几眼笔记,问:“送笔记干嘛偷偷摸摸的?”

林桉羽不说话,紧紧抿着嘴。

就算不说魏承希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他指尖捻住页脚,略略倚在鞋柜旁:“因为那个,所以躲着我?”

林桉羽低头,手指绞在一起,温吞“嗯”了声。

她声音闷闷:“我老是给你惹麻烦,我要乖点。”要像他那样冷静理智,不能自私,要为他着想。

头顶蓦然一重,她的脑袋被他按住,她努力地往起拱也挣不开。

林桉羽听见对方一声轻叹;“你什么都不用做,保持现在的样子,就很乖了。”

她乖吗?她不知道。

他说是就是吧,林桉羽信他。

5

这一年林桉羽觉得时间过得极快,高三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风,你稍稍眯缝一下眼睛,它就刮过去了,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只剩100天了。

中午她被安排打扫教室,林桉羽被放在地上的一摞书绊了下,撞歪了一张桌子,抽屉里的书飞了一地,林桉羽弯腰去捡,视线瞥到一个刻在心尖的名字。

她捡起那个粉红色信封,看着上面秀气的“魏承希亲启”,是跟她的狗爬字完全不同的,清秀娟丽的小女生的字。

那一瞬间实在不好形容喉头到底泛上来什么滋味,只能说,像生吞了一整颗柠檬,又酸又苦又涩,连牙齿都麻。

他会答应吗?像这样的大家都喜欢的乖巧懂事的,温温柔柔的女孩子。

跟她这样写得一手烂字,遇到点小事就忍不住哭鼻子的任性小屁孩完全不同。

林桉羽才发现,自己小时候的愿望,居然一个也没实现。

人什么时候会长大?小姑娘又遇见了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抿着嘴把信塞了回去,佯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可是林桉羽还是感到一股让人窒息的难过正在席卷她。

高考倒计时99天,每个教室后面的黑板被组织成了许愿墙。

林桉羽红着眼眶把自己的便利贴贴在最显眼的地方,却怂得不敢署名。

无关学习,无关前途何方,唯有关他:

【我要快点长大,快点能够爱他。】

那天下了晚自习,魏承希在教室里收了很久的东西,直至人去楼空,临近熄灯之时,少年站在琳琅满目的许愿墙前,走到正中间贴了什么,然后,随手将一个粉红色信封扔进垃圾桶。

林桉羽真的开始努力了,万年迟到的人居然从此成了第一个进教室,第一个开始大声背书的人,她想着,她没资格要求别人一直原地旋转来等她,她只有自己跑得快点,再快点,才能追上他。

魏承希成绩很好,将来也不会一直呆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县城,他会去更远的地方,她不跑的话,就会被他甩得远远的。

越到高考,林桉羽越紧张,她有时候边哭边写题,觉得自己压力就没有这么大过。

终于,在高考当天,她因为熬了半个月的通宵,直接在考场倒下了。

等林桉羽再醒过来,高考已经进行了大半,她没机会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哭,她现在应该能经得起挫折了,可是眼泪总不听话,她坐在病床上哭到眼睛发疼。

奶奶抱住她脖子,爸妈拍着她的背,他们说:“没关系,我们小羽很努力,复读一年一定能考上。”

他们不知道,这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姑娘根本不是因为错过一次高考才哭,而是因为,她错过了整整一年。

高考结束后,魏承希来看她,林桉羽拉着他衣角,眼睛红红的:“我要追不上你了,追不上你了……怎么办?”

少年略一俯身,声音淡却浓烈,像她鼻尖充斥的消毒水味,他说:“那我就停下来,转回去接你。”

魏承希用自己的白袖子擦了擦她的眼睛,漆黑瞳仁一瞬不移地盯着她,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我说了,会等你。”

他说过吗?也许是她记性太差了,没记住。

她以后会记住的。

林桉羽参加了复读,又进入了一年紧张的高三,这次没了魏承希,连林桉羽都意识到,自己正在朝梦想中“长大”的样子发展,她再也不会惹麻烦了,也没人总是对着她叹气了。

她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魏承希,点开微信对话框才愕然,自己与他居然除了几条节日祝福,再也没发过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他没有等他,魏承希去了更远的地方,也许有了更明亮的未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

林桉羽鼻头一酸,打开阳台,盯着他的屋子发呆。

小姑娘一抬头,一轮残月映入眼帘,满天都是漆黑,只有皎月在发光。

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魏承希抿了口发苦的茶,靠在窗边,略一仰头,少年漂亮眼瞳盛满月光,潋滟生辉。

手机发着淡蓝色的光,她还是没有发消息来。

值得庆幸,她们还在呼吸同一个世界的氧气,还在仰慕同一个天空的寥寥残月。

6

高三上半年寒假,林桉羽正在帮忙择菜,冷不丁听见她妈和魏阿姨聊天,具体聊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就听见一句:“小希好像谈恋爱了。”

【他好像谈恋爱了。】

这个念头噼里啪啦在她脑袋里炸开,林桉羽手里的菜登时掉在了地上。

夜里,浓黑将她吞没,林桉羽看着空荡荡的对话框,眼眶发涩,删删减减半晌,却只发了句:“恭喜。”

她的初恋,第一次暗恋,还没诉诸于口,就碎得连渣也不剩了。

放弃喜欢魏承希的那天,她甚至怂得连问一问那个女孩的名字都不敢,一句“恭喜”,就承载了她全部的念头,然后,她卸载了微信,小姑娘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发誓再也不要跟他有联系了。

她长大了吗?原来还没有,还会耍小孩子脾气,她刚说完“不要喜欢他了”的话,高三一毕业却又跟他报了同一所大学。

林桉羽期待着在校园的某一个拐角看见他,却又怕见到他。

最怕他有了另一个女生,她再也不是唯一了。

她刚提着行李来这个城市的时候,车水马龙,四下里喧嚣,他们似乎距离那个安静深邃的胡同口越来越远了。

说来她刚来的时候,魏阿姨知道后立马让魏承希来接她,林桉羽拖着行李看见那个熟悉的少年时,心尖都泛着酸。

放弃什么啊放弃,她不还记得好好的吗?不还是在人潮里扫一眼,就能把他挑出来吗?

魏承希撑着栏杆,对她招了招手,林桉羽心里闷得慌,压低了帽沿,捂紧了墨镜慢吞吞踱过去。

刚走近,一双葱白的手就挑开她眼镜,林桉羽睁着圆登登的眼睛看他,小姑娘有些着急,她怕自己万一眼眶发红被他看见怎么办。

少年抿着唇,没收了她的墨镜:“你才多大,这东西不适合你。”

林桉羽瘪着嘴不说话,乖乖跟在他后面。

她小,她永远都长不大,他总是这么想!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她来到这个城市后统共跟他见了两面,一次他来接她,一次,就是刚刚在电梯里。

林桉羽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东西,一个人在家里默默吃着。

吃着吃着,眼泪“啪嗒”一下砸在碗里,是了,她还是那个爱哭的林桉羽,她根本没变。

林桉羽刚上大一,军训完以后整个人黑了几个度,她是十分不想出门的,但是班上的新同学说一起出去吃个饭互相认识,她也没法拒绝。

林桉羽从来没碰过酒,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量,只记得咽下一杯后,嗓子火辣辣的疼。

大家都醉了,同学要她打电话找熟人来接,林桉羽在手机里扒拉了半天,慢吞吞打了个酒嗝,把他从自己黑名单拖出来,忍不住给他拨了过去。

当魏承希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的那一刻,林桉羽又没什么骨气地哽咽了,她抽抽鼻子,道:“哥哥,我没人要了,来接一下我吧。”

林桉羽站在风里等他,凉风刮得她脸颊生疼,小姑娘跺了跺脚,脸红红的,看东西都糊成一片。

马路上亮起车灯,魏承希从出租车上下来,带她进了车里。

少年揉着太阳穴,声音不大愉悦:“喝了多少?”

林桉羽眨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用手比了个“二”,嘴上却无比认真地说着:“一杯。”

魏承希:“……”

她太困了,刚开始还端端正正坐着,后来车身一晃,她倒在他身上就再没坐起来过。

魏承希把车窗摇开一个小缝,又怕把她吹凉了,自己伸手略略挡住些许风。

他见小姑娘的脸红艳艳的,嘴里嘟嘟囔囔的,眉头蹙着也不知道在骂谁。

少年低着头盯了好一会儿,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她的脸,温度灼人。

魏承希刚想收回手,对方却一口咬住他指头,用牙齿轻轻厮磨着,怪痒的。

他声音低的谁都没听见。

只有风知道,他在说:

“我什么时候能等到你?”

“我快等不及了。”

魏承希本想把她送回她自己家,但问了好久小姑娘也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背上。

林桉羽的下巴靠在他肩头,闷声嘟囔了一句:“魏承希,骗子!”

他笑了,边走边反问:“魏承希骗你什么了?”

“他说要等我的,结果没有。他还、他还谈了恋爱,他把我落下了。”

“他没有谈恋爱,也没有落下你。”

明明知道跟喝醉的人解释了她也记不住,但魏承希还是一次次重复这句话,企图让她酒醒后多少记得一点。

天上星好亮啊,他们终于看见了同一个地方的星星。

魏承希想偏头说些什么,猛一回头鼻息间就绕上来酒香,林桉羽环着他脖颈,小心翼翼吻了他。

小姑娘没心没肺,吻完就睡着了。

少年敛着眸子叹息道:“占了哥哥的便宜,就要记得表白啊。”

“小没良心。”

7

林桉羽第二天从陌生的房间醒来,呆愣着怀疑人生。

她拉开门,魏承希刚从厨房出来,他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问:“吃饭吗?”

小姑娘冲进厕所思考人生。

出来后,她故作冷静地与他对视几秒,随后发现自己实在扛不住,软声道了歉:“对不起。”

他咬了口面包,“对不起什么?”

林桉羽低了头:“又麻烦你了。”

对面少年绷直唇角,声音不太高兴:“说了让你多记着点,一觉醒来还是忘了个干净,嗯?”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以为对方是因为她喝醉酒而发脾气,试探性瞅了他几眼,手足无措地捧着牛奶小口嘬着。

魏承希突然站起身,林桉羽被吓了一跳,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看他单手撑着桌案,脸跟她越靠越近,最后吻上她,她一缩,背脊靠在椅背上就退无可退。

少年声音落在她耳畔:“别拿你的鬼男朋友哄我,我看见了。”

小姑娘喘了几口气,把头埋在他胸前不敢看他。

魏承希撩着她头发,沉着眸子解释:“我没谈过恋爱,那是我妈搞错了。倒是你,问也不问一句就不理我了,是不是太没良心了。”

林桉羽点了几下头,“嗯嗯”附和着。

他往后退了几步,双手捧着她的脸,用漂亮极了的眼睛凝视她:

“所以,你什么时候表白?”

林桉羽从2005年开始的童话梦终于有了后续,直到2020年,这个故事也没能画上句号,林桉羽的童话故事里没有公主和王子,只有“郎骑竹马绕青梅”,自此,他是心尖朱砂痣,她是黑夜白月光。

往后的事细水流长,只有少年们自己知道,也许没多久林桉羽就能发现魏承希放在床头的那罐化成一团的奶糖,能知道他牛奶过敏的事,能发现他贴在书桌上的两张泛黄的便签纸:

【我要快点长大,快点能够爱他。】

——【我等你。】

姜茶茶
姜茶茶  VIP会员 我的18岁。

白月光与朱砂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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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会是个好日子,阳光一定很明媚,我会穿着最好看的小裙子,一步一步走向你。我一直觉得那一天会是个好日子,阳光一定很明媚,路边那家糖葫芦也一如既往的好吃,我会穿着一条最漂亮的小裙子,化着最好看的妆容,在你温暖的笑容中走向你,一步一步,仿佛拥有了自己的人生。后来,那天阳光确实很明媚,你的笑也确实很温暖,只有我,打心底里发凉,发寒,在你目光的注视下冷得仿佛置身寒冬腊月天。 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一家小店里

你是恩赐也是劫

大年夜,孟远一个人坐在胡同口,(一)大年夜,孟远一个人坐在胡同口,没错,就是那个不久前叶言的尸体被发现的胡同。他做梦也没想到,那个他记忆中总喜欢扎着高马尾,笑得大大咧咧的姑娘,会因为和家人吵了几句嘴离家出走,最后被发现衣衫不整的暴尸荒野。他记得叶言的母亲哭的撕心裂肺,要和他父亲离婚的样子,他也记得他父亲怀疑是他杀死了叶言,不顾一切要将他送进监狱的样子,他恨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多呆一会儿,哪怕就一会儿。

彼此还爱着

我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可我挣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你花。“别总和你那两个姐妹比了行吗?你以为我是人家景总和宁总,几万块对于人家来说,也就分分钟的事儿,而我呢,我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压力有多大你知道吗?可我挣钱的速度永远赶不上你花钱的速度,攸筱。” 当攸筱兴致冲冲的将今天逛街的战利品分享给老公邵瑜斐的时候,迎接她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指责。攸筱捏着衣服角的葱白指尖抖了抖,扬起的嘴角在那一瞬变得僵

当红明星想追我

慕枫揉着她的脑袋,笑了笑:“我说,小橘同学,你,以后归我罩了。” 这会儿雨下的大,许橘没带伞只能找个地方躲雨。目光顺着便利店里面望去,人挤的满满当当,想买伞的欲望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雨,应该很快就会停的吧。许橘拿出手机,对着前面的暴雨就是一通乱拍,然后打开微信发给自己的好闺蜜。许橘:[刚到初昭,就下了大暴雨!]淼淼:[小橘子,你又去初昭了?]看着这个“又”,许橘嘴唇抿成一条直线。许橘:[我房子在

违背的诺言

这一世,这一生,这一天,他们许下重诺。待她长发及腰,他来娶她。(一)“柯洛,待我长发及腰,你来娶我可好。”夏琳摸着自己快要及腰的头发,以问题的形式娇羞的向柯洛求婚。“好。待你长发及腰,我来娶你。”柯洛抱着夏琳,深情的答应。这一世,这一生,这一天,他们许下重诺。待她长发及腰,他来娶她。(二)夏琳的父母,夏琳和柯洛一起见过面了,两老非常同意他们在一起。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柯洛的母亲。柯洛早就想好,无论母亲

我们曾失望也曾念念不忘

你要知道,我离开你,不是因为我不爱了。是因为你不快乐了。 “啧,你这是又分手了?”“喂,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叫‘又’?”冉萌灌啤酒的架势像要把酒瓶子活吞了似的,谢光野看不下去了:“得了啊,你别光顾着自己买醉,渺渺和大北还在家等咱俩呢,走走走,提一箱酒回去开Party。”“嗝——”一个热乎乎的臭气熏天的酒嗝喷洒在谢光野脸上,“好耶!你提!”“……”算了,不跟分手的人计较。当晚,一箱酒下肚,醉了不睡的

小哭包

看着喝醉的老板“陆总我能亲你一下吗”男人垂眸低声“感冒了会传染” “我抵抗力挺强的【完结】《小哭包》看着喝醉的老板她有个大胆的想法“陆总..我能亲你一下吗”男人垂眸低声“感冒了会传染”“...我抵抗力挺强的”————以下正文“怎么,这就哭了?”男人嗓音傲慢,身体靠在皮质老板椅上,黑眸泛着嘲讽。于茉低着头,肩膀微颤,“对不起,下次不会了。”陆宸被气笑了,起身绕过办公桌,在女孩的面前停住,居高临下的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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