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看她拿下面巾，看她纷乱的神色回复平静，看她握紧双剑，站起身，冷眼扫过所有人，一股压抑的贵气扑面而来，夹杂着杀气。
“我是花弄影，一切都是我干的，与他无关。”她说着回身，靠近还没有醒的男子，满眼眷恋的温柔，温润的绝望，“他是无辜的。”
“中原武林与你无仇无恨，就算曾因藏宝图有所牵连，也不必你对我们赶尽杀绝吧？
“是啊，玉如意里面其实什么都没有。”蹲下，手指画过他的眉眼，“那里面的宝藏早就被南国取出，你们争来争去，不过是一场空。而我，南国的清华长公主，你们觉得，我为什么要对你们赶尽杀绝？只有大央武林垮了，南国的大军才能横扫大央，所向披靡。”
破月，对不起，我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你的，除了，我对你的感情；凝日哥哥，对不起，这是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原谅我，要留你一个人在那个诡谲的皇宫。我累了。她靠过去，轻轻吻在他唇角。
“清华长公主？！”
“你居然是清华长公主？！”
“不错。”不再留恋地起身，“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就只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了。罗轻寒，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欠了你。破月以后，就麻烦你了。”她说完身形爆起，剑光四射，一场腥风血雨。
看着双目无情，恍若完美的杀人机器的女子，罗轻寒眼中满是震撼。
她以为，花弄影真的是萧家孤女，手中真的握有藏宝图；她以为，真的是自己害死她的，所以一直觉得对不起她。结果呢？从头到尾，她就在骗所有人。
她以为，是因为自己害死了她，才间接害了他。结果呢？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算计好的，就算没有自己，结局还是一样的。
那为什么要选上我？！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他？你可知道我有多想和他天长地久？你可知道我从十三岁开始就想要嫁给他？！为什么要断了我和破月之间的所有可能？！为什么？！
四、
“花弄影！！！为什么要害我？你为什么要害我？！！”罗轻寒状若疯癫，不管不顾就抽剑直刺而去。
花弄影专注在群起而攻之的武林人身上，将战场拖向远离云破月的方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伤到他了吧，他已经伤得够透了。
所以，罗轻寒的剑刺过来的时候，她依旧是出于本能地步步杀机。格开，一剑刺过去。
罗轻寒怔怔地站在原地，她眼中，只有花弄影的一双眼，没有焦距，没有感情，满是森冷和嗜血，仿若布了一层血雾，骇人得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那分明是杀手才有的眼神，那分明是杀人如麻屠人无数后才会有的眼神。她不是长公主么？为什么会？
“叮”。
“嗯！”
云破月怔在原地，不可置信一般看着插入花弄影心口的长剑，看着鲜红刺目的血顺着剑身流过来，几乎要烫伤般丢开宝剑。他看她的眼，还未回复的茫然的眼神，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歪歪头，皱起眉，慢慢恢复清明。
“受死吧！妖女！”
“住手！”
提步上前，揽过人，对掌，双双飞退。
花弄却影蓦地笑了，抬头对上云破月关切的眼神。两人旋转着飘落，漫天竹叶飘飞的清冷，不似当年桃花遍野的温情。
“原来，你也一直，在骗我。”花弄影右手握住他握剑的手，狠狠扎下，透心而出，左手自他胸口拿出一叠信笺，再推开他，握拳用力，心口的剑瞬间拔出，穿透一颗颗翠竹，不知落向何处。
罗轻寒有些傻眼，看着花弄影满身的鲜血，惨白的脸，清透却终究绝望自嘲的眼神，没来由有些不忍；他又看云破月痴傻般站在原地，死死盯着自己染血的手，目眦尽裂，没来由更加心痛。
一众静默。
花弄影仿佛不觉得心口的疼，只是径自从怀中取出另一叠信笺。两手托着两叠信笺，看着，慢慢嗤笑出声。
“我以为，一直是我在骗你，却原来，你也并不相信我，原来你什么都知道，还将计就计，真是不负盟主之名。所谓血洗武林不过是一个假象，从我落崖开始你们就在演戏对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弄清楚我的身份哈哈哈哈！噗！”
她的手越握越紧，撑不住扶住身边的一棵翠竹，任由血从心口从嘴角流出，眼中的纷乱又死寂，比刚刚近乎崩溃时还要让人心惊，让他心疼。
“不要说了不要动了弄影我求你！”那伤口像是会动的刀，生生要剐瞎他的眼，“让我看看好不好让我看看？”他试着靠近，却只能看她后退，每退一步血印就扩散几分，“不要动了你会死的！！”
“你滚开！！”她踉跄几步靠上翠竹，闭上眼，“云破月，你可知道，我曾一度想要和你一辈子，丢下凝日哥哥、丢下和父王的约定、不去管什么军令状、不去管什么姑姑的遗命，就那样和你一辈子。
呵呵！原来是我太傻太天真。我怎么能相信大仁大义的大央武林盟主会为了一个认识半个月的女人抛弃青梅竹马的未婚妻。我还在后悔，为什么不自己去动手杀这些人，为什么会把你害成这样子。我离开南国的时候曾向父王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完成此次的任务，我便堕入修罗，一生杀戮。”
她似是心灰意冷地擦了擦唇边的血，目光终究只落在云破月的身上，“现在，你已经替我做出了选择，倒也免除了我的后顾之忧。咳咳！”
又是一口血，她却痴痴地笑，“云破月，这口血还清我所有欠你的。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他日战场相逢，生死各安天命。”挥手，手中两叠信笺被粉碎飘散在风中。
“弄影不要！！”
或清俊或秀丽的字迹残缺地飘落风里。那是他们在他出征分隔两地时的通信，字字句句，都是真情。如今，页页晕散在雨中，风过无痕。
终于，她看过来的眼清澈得像是雪后清晨的天光，无牵无挂，无喜无悲，无伤无痛，无爱无恨。
“不要这样看着我，”他几步上前将人扣进怀中，“弄影，我将你放在心上，可我不能拿大央去赌，不能让大央去冒这个险！”
云破月痛苦地闭上眼，“你只知我是武林盟主，是武林的旗帜，你可知，我是大央皇族？我是当今皇帝的亲弟弟？我不能拿这个天下开玩笑。你有你的责任，我如何会没有我的包袱？”
他笑，手中越抱越紧，却如何都有距离，生和死，爱和恨，“可是，我不后悔遇见你，即使你骗我。这次，也骗我好不好？”他吻她已经合上的眼，“弄影，我从来没想过要放开你啊！啊！”
一滴泪从他眼角掉下，也从她眼角滑过。
他们说只要珍惜，就可以和你永远在一起；他们说只要愿意，我们就能永不分离；
可为何我极力珍惜，最后依旧留不住你；为何我们明明愿意，却还是逃不过宿命？
五、
雨打翠竹，滴滴冰冷入骨。
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久，云破月浑浑噩噩地死死抱着怀中的人，却终究发现，无论他抱得多紧，仍旧挽不回她流失的体温。你走了么？你怎么可以这样抛下我？不要！我不要！！你听到没有我不要我不准！！我不准。
“盟主！！盟主！！”惊慌失措的声音。
叫我么？可是，我都已经要死了，我听不见，我不想听，我不要听！！
“盟主！！快放开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