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有些难熬。
干燥的空气、凌冽的寒风和讨厌的雾霾,组成了并不令人愉快的冬天。
唐乐讨厌冬天。
在没有一个熟悉的人的地方总是令人无所适从。何况有着这么恶劣的环境。
孤身一人在远方漂泊只是因为她迫切的想逃离熟悉。
逃离熟悉的人。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俗套的故事。
唐乐是一个标准的南方姑娘,柔软的长发飘飘,细声细语的交谈,温和疏离的气质,这都让她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可是其实原来的唐乐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来的唐乐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个问题唐乐也会突然征愣,她有很久没有想起自己原本的样子了。
南方不同于北方的干燥,常年都会飘着毛毛细雨,年平均17.5的温度也不会有寒风刺骨的时候。
17岁的唐乐很喜欢自己的家乡。
那一年她高二,活波好动的性子让她在班里混的风生水起。
大家都处于最美好的年纪,没有电影里的勾心斗角,也没有小说里的针锋相对。每天最大的争吵就是为什么不给我抄作业。
最大的烦恼就是为什么今天作业如此繁多。
唐乐很开心,她是一个爱笑的姑娘,唐乐、唐乐,快快乐乐。
这是她父母对她唯一的期盼。
不过唐乐也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小烦恼。
17岁的唐乐有一个特别的小秘密。
唐乐喜欢沈煜,很喜欢、很喜欢。沈煜不知道。
对戴望舒来说,在那悠长、悠长的雨巷,有一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对唐乐来说,在那悠长、悠长的青春,有一个玫瑰一样的少年。
沈煜就是这个少年。
唐乐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笔友,是二次元的动漫人物。
唐乐喜欢写各种各样的明信片,收件人都是这个不存在的动漫人物,这就导致了她的明信片从来没寄出去过,总是安静的待在上了锁的小盒子里。
里面记载了沈煜的一切喜好。
沈煜喜欢打篮球,可是讨厌出汗。
沈煜喜欢听音乐,尤其喜欢艾薇儿。
沈煜喜欢发呆,对着蓝天白云。
…
这些寄不出去的明信片记载了有关沈煜的一切,和唐乐无法说出口的爱恋。
唐乐一直是一个明亮的姑娘,她的暗恋是独属于自己的不太明亮的小秘密。
是为什么会喜欢沈煜呢?
青春期的男孩总是别扭又调皮,沈煜不一样。
沈煜不会毫无底线的和女生调笑打闹,他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的,当你注意到他的时候温柔的冲你笑。
在流行着男孩不坏女孩不爱的时光里,沈煜依然美好的闪闪发光。
如果让唐乐说出沈煜的优点,她可以说三天三夜。
沈煜很有礼貌,像是英语课本里描写的英国绅士。他不会对需要帮助的女孩视而不见,但是也不会对她们过分亲热。
唐乐有一次无意中看到沈煜帮助一个不认识外班女孩搬很重的箱子,礼貌又疏离。
原本想冲上去打招呼的唐乐就这么悄悄跟着他们,直到沈煜放下东西转身看见傻傻站在原地的唐乐。
沈煜没有无视唐乐,其实他不会无视任何人,因为他是沈煜。
他爽朗的冲唐乐打了招呼,然后和唐乐结伴回了班级。
对于那天的记忆,唐乐不记得她和沈煜聊了什么,只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是特别的晴天。
青春期的躁动和学业的压力让同学们很喜欢八卦,尤其爱八卦自己班级里的同学。
当她和沈煜一起出现在班里的时候,调皮的男孩起哄声此起彼伏。
唐乐其实不介意的,暗恋的滋味让她总是乐意别人把自己和沈煜凑成对。
可是沈煜介意,他不愿意唐乐因为他的缘故被这群调皮的男孩调侃,无关爱情,只是出于礼貌。
其实本来也就没人当真,大家都知道沈煜性子,也知道他有一个非常爱护的小青梅。和大家关系都很好的唐乐,和只对自己小青梅特别好的沈煜,这样的组合没有人会想到。
所以当沈煜表情严肃的说不要闹的时候,大家都安分了很多。
唐乐也知道沈煜的小青梅,那是一个非常讨人喜欢的姑娘。
虽然和沈煜不是一个班,但是唐乐经常看到沈煜照顾她。小青梅性子温软,笑起来眉眼弯弯很可爱,温柔疏离的沈煜会像老妈子一样细心叮咛照顾。
那是不同于和其他女生的礼貌疏离,而是发自内心的亲近。
唐乐不知道他们两人是不是在谈恋爱,只是知道自己可能只能就这么暗恋了。
沈煜和唐乐的家在一个方向,不过他们从来不会结伴而行。
唐乐每次放学会和一群女孩一起慢慢悠悠走回去,而沈煜向来和自己小青梅一起骑车回家。
一路上唐乐会偷偷注意自己身边路过的自行车,如果是沈煜经过,她总会刻意的提高嘻笑打闹的声音,然后用余光目送沈煜离去。
这一不算偶遇的偶遇成了唐乐每天晚上最期待的事情。
唐乐还会在下课的时候装作看风景的样子,模仿沈煜的样子发呆。
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幻想着沈煜是不是发现了自己和他的相似,是不是在看自己。
想着想着就偷偷红了脸。
语文老师喜欢在偶尔腾出一两节课堂来放电影。
《oneday》一部讲暗恋的电影。
班里的女孩们为艾玛长达十几年的爱恋感动,男孩们泽为海瑟薇的美丽所折服。
“沈煜,要是有人暗恋你那么久你会和她在一起吗?”说话的人是经常和沈煜一起打篮球的朋友,他看着游离天外的沈煜问出了这个问题。
“大概不会吧。”
“为什么?”
“如果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让她暗恋那么久。如果是我不喜欢的人,我不会让她暗恋那么久。”
“沈哥霸气!”男孩调侃道。
没人发现唐乐在那一刻瞬间手脚冰凉,也没人发现她其实不是因为电影而流泪。
越来越繁重学业的压力不允许她有什么胡思乱想,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
高三的到来让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
她的班主任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高三的最后几天,她特意腾出一节课的时间认真和他们告别。
“我们总归会分离,但是这段记忆永不褪色。”
唐乐听着这句话默默红了眼眶,她就要和她的少年说再见了,可是她的少年还不知道自己喜欢他。
她突然有一种冲动,去告白吧。
去给自己这段青春画个句号。
唐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当她望向少年的方向时愣住了。
在一群人通红着眼眶,悄悄抹眼泪的场景下,沈煜依然是柔柔的笑着。
唐乐突然就清醒了,沈煜的表情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温柔又冷漠。
她就是被这样的沈煜吸引,却也被这样的沈煜逼退,不敢越池一步。
讲台上班主任说道:“大家来做最后的告别吧,每个人都要说!”
每个同学或调皮的自黑,或哭着告别,或故作洒脱的说着再会,或没心没肺的说着明天。
到了唐乐,她站在讲台上,望着三年来朝夕相处的每一张脸颊,不经意间望向沈煜。
她突然哭了,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片努力平复一边说道:“我叫唐乐,每一天都会快快乐乐的唐乐,你…们一定不要忘了我。”
唐乐其实想说,沈煜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唐乐。
泪窝子浅的女孩子被唐乐说的眼眶通红,男孩子们虽然不像女孩子那么感性,还是努力活跃气氛,调笑道:“这下谁都忘不了唐乐了。”
等到沈煜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唐乐已经不哭了。
“大家以后多联系啊”
“这就没了?沈煜你太敷衍了,不行不行。”
“我这不是不知道说什么吗?”沈煜无奈一摊手。
“这样…你说你对咱们班谁印象最深绝对不会忘!”
沈煜沉默了一会,扫视全班,开口道:“男生肯定是你了,毕业了还要刁难我。女生嘛…”沈煜笑了一下,接着说道:“那肯定是每天都快快乐乐的唐乐了。”
气氛一下达到了最高点,大家欢笑打闹,唯有唐乐悄悄哭红了眼。
高考后的班级聚会,班主任没有来,理由是那天她已经和全班做了告别,这最后的时刻没有她同学们也会自在些。
聚会上,大家都放开了玩,敞开了说。
那个和沈煜关系不错的男孩举起酒杯和唐乐的好朋友告白,不求回复,不求未来,只是为自己的青春画一个句号。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唐乐觉得那一刻,男孩帅气的不像话,她下意识的望向了沈煜的位置。
他依然是清浅的笑容,却对上了唐乐望来的视线。
或许是沈煜的眼神太过清透,唐乐觉得那一刻自己被看穿了,原本是她一人的安静狂欢被人发现了。
她仓惶掩饰自己的失态,强迫自己不再去关注沈煜。
离别总会到来,大家一路结伴走回家,走到最后,这一条路上只剩了沈煜和唐乐。
唐乐紧张害羞又忐忑,她担心沈煜知道了自己的暗恋,又希望沈煜知道自己的暗恋。
“唐乐,谢谢。”
突然出声的沈煜吓了唐乐一跳,她下意识的望着沈煜。
看着沈煜的表情唐乐突然就明白自己被发现了。
“我呀…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周游世界。”
“生命太短暂了,所以我打算大学毕业就去。”
“每到一个地方找一份简单的工作,等待腻了就去另一个地方待着。”
“当然了大学也不能闲着,我打算去北方读大学,雪景超级漂亮的,不像这里冬天都不下雪。”
“等我哪天浪回来了,就给你们带伴手礼。”
她喜欢的少年在温柔的拒绝,她甚至没有说出自己的喜欢就被拒绝了。
她爱的少年总是那么温柔,也那么绝情。
唐乐强忍着快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笑着说:“那我一定要拿最贵的。”
即使唐乐再怎么祈祷,这一路还是到了目的地,到了最后的告别时刻。
“沈煜,再见。”
“再见。”
唐乐站在原地,看着少年渐行渐远,终于泣不成声。
唐乐拒绝了父母的提议,毅然决然跑到了遥远的北方。看到了少年非常喜欢的雪景。
却再也找不回想看雪景的少年。
唐乐活的越来越像记忆中的少年,温柔礼貌又疏离。
她再也没有当着一群人面说着不要忘记我的勇气。
也没有了大哭着看一部电影的心情。
后来的后来也有男孩喜欢着温柔礼貌又疏离的唐乐,就像曾经被吸引的她。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唐乐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沈煜,直到有一天,收拾东西时发现的高中同学录。
沈煜写给自己的那一张是最后那一晚,唐乐回家后在自己口袋发现的。
带着折痕的纸张就这么被她夹到了同学录里从来没打开过。
斑驳的痕迹像是被主人长时间的折腾,时光的流逝也抚不平这些旧年伤痕。
如今,她终于有了打开的勇气。
清秀工整的字迹一如当年的少年,只是很短的两句话就击碎了她所有的伪装。
“唐乐,每一天都要快快乐乐。”
“谢谢,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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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爱过一个玫瑰色的少年,他不热烈却温暖,惊艳了我整个青春,成了我记忆里最美的色彩。
或许沈煜早就发现了我的暗恋,所以才会犹豫要不要将那张纸交给我。
或许沈煜会在某一刻突然想起有那么一个女孩站在讲台上哭着说不要忘记她。
或许向往着世界的沈煜会有一天遇到那个让他愿意甘心留下的姑娘。
不论有多少种可能性,我都真切的希望,我爱过的那个少年可以幸福平安。
我是唐乐,每一条都会快快乐乐的唐乐,我曾经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沈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