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若道西风吹人瘦
“夫人，到了。”
听着司机恭敬的声音，沈言欢低低应了句，便下车了。
素雅而精致的旗袍外套上了一件貂皮大衣，天色将晚，又落了雪，高跟鞋小心的踩在湿滑的地面上。
天真冷，她想。又朝手心哈了口热气，门口接待看见了忙迎上来。
“沈夫人来得这么早，也不带个随从。”
“天太冷了，都不愿意出门呢。”一边说着一边进了门，把大衣脱在一边。
“霍家那位到了没有？”
“还没呢，哪有提前出场的道理。”
邻桌传来几人的谈话，沈言欢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
“看来霍家老爷子是要把家业传给霍家二爷了。”
“可不是？这霍二爷刚从哈尔滨回来霍老爷子就把城西的拍卖行让了出去，老大老三可曾得到这份特殊？”
“也不知这霍二爷是个什么人物。”
“在上海的，还真没几个认识霍二爷的……”
此时门口又来了个人，他一眼就看到靠近门边的沈言欢，微微颔首，道：“沈夫人。”
“杜将军别来无恙。”
“劳夫人挂心，一切安好。”
沈言欢点了点头，又道“将军有空明天就可以前往沈氏，那批物资已到，将军可以签收。”
“有劳夫人了。”杜泽语气温柔，伸出了手。
沈言欢也伸手握了握，杜泽副官走了过来，他点点头便离开了。
沈言欢年轻，今年不过二十四，但铁腕也是出了名的。
她十八嫁给当时时的沈氏家主，结婚不过一年，沈司御便意外死在北平的战场上。
沈司御无父无母，上下只有一个姐姐，早以嫁作人妇，沈家的担子理所当然的落在沈言欢头上，彼时她不过是双十少女，那时所有人都觉得，沈家完了。
沈家上下人人都在想怎么分一杯羹再顺利出府另谋生路，却不想沈言欢不过半月就稳住了局面。
沈司御在时，沈家与军阀就有往来合作，军方插手，也震住了那些正欲有所动作的人，所以沈言欢对杜泽，是很感激的。
这边想着，那边传来一阵骚动，霍二爷姗姗来迟。
穿着一身整洁的黑色西服，身旁是头发已花白但仍精神不已的霍老爷子，他往大厅扫视了一番，便和沈言欢的目光对了正着。
两人皆是一顿，又各自不动声色的转开了目光。
不出所料，霍家二爷学成归来，霍老爷子交到他手中林林总总已有一大半家业。
杜泽端着杯红酒，在沈言欢身旁站立，缓缓道：“上海，终究要变天了。”
沈言欢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用力，指尖冰凉一片。
半个时辰前。
“沈夫人怎一个人在这？”霍霆均看着沈言欢，眼神似有波动，片刻又归为宁静。
“恭喜霍二爷。”
“沈言欢！”霍霆均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声音压抑着怒火，“你欠我一个解释。”
“二爷，自重。”她语气淡淡。
霍霆均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2.曾把相思错付
“霍霆均，你又不写作业！”十七岁的沈言欢，扎着两条大辫子，一双杏眼瞪着霍霆均，因为气恼而红红的脸颊，让霍霆均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言欢，听说你娘病得不轻。”
“你怎么知道？”沈言欢出口后方觉怪异，思来想后又是一阵懊恼。
“我不只知道，”霍霆均扬了扬眉，“如果你给我写两个星期的作业，我就让霍家的医生去给你娘冶病。”
“你……”沈言欢气鼓鼓的，半天才挤出一句：“休想这样就瞒过先生，要是让先生发现……”
“要是让先生发现，一切责任我担。”霍霆均接下了她的话。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解释出个所以然来，沈言欢一跺脚，跑了。
霍霆均在后面笑着喊到：“别忘了我的作业啊。”
把书包里的作业本拿出来，撕了两页，想着沈言欢刚刚的窘相，又是一阵笑意。
他只是找个理由去帮她，却找不到一个身份光明正大的对她好。
“夫人今日要去蒋家那个铺子？”丫鬟一边给沈言欢递衣服一边道。
“嗯，去和杜将军把货结一下。”沈言欢接过衣服穿上，换了鞋子出门。
门口司机连忙撑伞走过来。
战火四起，又是天寒地冻，冻死了不少人，物资匮乏，好多路都走不通。
“绵衣十车，共计四千六百件，绵被十五车，五千件。”沈言欢作了一个统计，把本子递过去，“将军先查验一下。”
杜泽微微一笑，：“夫人办事我一直很放心。”没有任何犹豫的签上了名字。
“夫人可要去城西？”
沈言欢点点头：“自是要去看一下的。”
“那便一起吧。”说着把本子交给了身后的副官，和沈言欢并排走了。
霍家城西拍卖行，新到了一批军火，据说是霍家二爷从德国私运回来的，今日拍卖。
霍家表面上做海陆运输，但谁不知，也是上海最大的军火商。
至于谁需要那批军火，最后又落到谁手里带来什么后果，就不是霍家所担心的了。霍家毕竟几百年的底蕴在那里。
3.玲珑骰子安红豆
“六万。”杜泽把牌子随意举了举。
沈言欢在一旁笑：“杜将军是已经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沈夫人不是也提前做了准备？”
“您请。”有服务生过来弯了弯腰，向杜泽行了个礼，递上一张黑色的面具。
杜泽转首对沈言欢点了点头，戴好面具。跟着他走出了包箱。
这种地下交易，一般都是极其隐蔽的，不论是拍卖品，还是拍卖者。
“八万。”沈言欢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杜泽侧身看了下她，面具下的眼神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嘴角勾起，并未说话。
沈家家业庞大，沈言欢是江城沈家的旁枝，只是这枝分到多远，没人理得清，只是她多多少少跟沈司御是有点关系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两个从无交集的人走到一起。
他第一次见沈言欢，是在沈司御的婚礼上，她穿着颜色鲜艳的旗袍，脸上是精致厚重的妆仍遮盖不住青涩，整个过程她的目光毫无焦距，但又十分配合，像个听话的木偶。
他就在大堂之上，清晰的见她在弯腰拜堂的时候一滴泪迅速滑过。
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女子哭，却是第一次产生心疼的情绪。明明她没有做什么表情，甚至妆容都遮盖了她微红的眼睛。
他第一次见过，哭得那么好看的女子。
后来沈家出事，沈家旁枝蠢蠢欲动，主家就剩沈言欢这个不过双十年华的所谓的当家主母，所有人都以为她会被吞得什么也不剩，然而事实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找上她时，她眉宇间出了疲惫还有一种显而易见的狠厉。
他们成了合作伙伴，他看着她一点一点的成长，面对各种人事也渐渐游刃有余。
他很欣赏沈言欢。
之前就打听到现在拍卖的这批军火是从德国进口的最先进的，不论是哪个军队得到，都能使这个军队的战斗力更上一层楼。
他知道沈言欢养了私兵，所以想以他的身份拍下这批军火后再转给她，免人非议。
哪想她早就有备而来，纵然知道在场许多人认出她来，也肆无忌惮的拍下了。
“八万，还有人起价吗？”拍卖员高声喊到。
“八万一次。”
“八万两次。”
“八万三次。”
一锤子敲定，声音似乎更响亮了些：“八万，成交！”
变故不过一瞬间。
突然黑掉的灯和四起的枪声打断了正如火如荼进行的拍卖会，沈言欢下意识的蹲下身，却被一个人扑到在角落。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霍庭均捂住她的嘴，声音低沉：“别怕，是我。”
杜泽掏出枪向枪响处开了一枪，伸手抓了把，身边早以没了人。
“沈夫人？”他有些不放心的喊。
沈言欢推开霍庭均捂着她嘴的手，“杜将军放心，我没事。”
“那就好，夫人在此不要动，应该是共党搅起的乱子，我的人马上就到，我先看一下出去的路是否安全，夫人且等我。”
沈言欢在说出“好”字时，她能清楚的听到霍庭均的冷哼声。
“霍二爷，你可以松手了么。”霍庭均此刻从身后环住她，一只手在她的腰前，一只手刚刚捂住她的嘴被沈言欢拿下来了，此刻正放在她的肩膀。
“不放。”霍庭均的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反而搂得更紧了些，凑进她耳边道：“死也不放。”
“二爷这些年真是一点没变呢。”沈言欢轻嘲。
霍庭均把她转过身来，正面对他，黑暗中他能看到沈言欢的眼睛，跟以前一样漂亮。
他的声音沙哑，话语夹杂着委屈：“言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沈言欢愣了下，随即挣扎得更历害了。
“沈夫人！”杜泽的声音喊到。
枪声渐停，尖叫声嘈杂声也由于人数的减少变得更弱。
沈言欢一喜，“杜将军，我在这！”
霍庭均皱了皱眉，“沈言欢，你要记住你欠我的。”说完松开手，隐身于黑暗处。
沈言欢苦笑，霍庭均，我早就不欠你什么了啊。
4.心悦君兮一场空
“喂，沈言欢，我好像喜欢上你了。”霍庭均语气有些别扭，看了正在吃桃花酥的沈言欢一眼后又别扭的移开了视线。
“咳咳……”促不急防，沈言欢被嘴里的桃花酥呛了一下，好不容易缓过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染上了雾气，泪眼朦胧的看着霍庭均。
“是不是因为我吃了你的桃花酥啊……”语气说不出的委屈。
“你……”霍庭均被气到了，食指指了下沈言欢，对上那双小鹿般的眼睛，重话实在说不出来。
不由得将语气放软：“言欢，桃花酥是我给你的，心甘情愿给的，不只是桃花酥，只要你要，只要我有，我都愿意给你。他们说这是喜欢上一个姑娘的表现，所以言欢，我喜欢上你了。”
沈言欢愣住，完全忘了反应。
霍庭均伸手擦了下沾在她嘴唇的桃花酥，手上温热的触感让他没来由的吻了上去。
一触即分。
“言欢，你看，你是不讨厌我的。”霍庭均伏在她耳边道。
陌生的气息和感觉让沈言欢绑起了身子。
“言欢，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考虑一下好吗？”
“可是……我……”沈言欢为难道，霍庭均说的没错，她不讨厌他，但也不确定是不是喜欢，而他们的身份悬殊太大，她无法面对，亦无法回应。
“对不起！”然而霍庭均并没有看出她的拒绝，校门口霍家司机已经恭敬的站在车墅旁，他心跳加快的丢给她一句“明天见。”就上了车。
明天再也没有见，霍庭均在向她表明心意后的第二天消失了，四处打听才知道他去了德国。
想到这里沈言欢有些苦笑，明明是他先不辞而别。
“夫人，昨日夫人拍下的那批东西二爷昨夜已经秘密运送到沈家，我已经交给赵队长了。”管家递上一把钥匙，道，“这是赵队让交给夫人的。”
“事情查出来了么？”沈言欢放下笔，接过钥匙。
“霍家那边说是地下党搅起的乱子，除此之外他们还赔偿了一切损失。”管家沉思了片刻，如实答道。
“霍家毕竟是霍家，”沈言欢又重新提起了笔，笑道：“杜泽有的忙了。”
“可不是，昨天晚上好多租界的贵人，现在起了乱子，杜将军那边压力最大。”
“行了。”将手里刚写好的信纸折好，放进信封，递给管家：“我现在不宜出门，送到城西古董店交给店长，亲手。”
感觉到沈言欢话里的慎重，管家严肃道，“夫人放心。”
“阿枝回来了吧。”
“下个月就该到了。”想了想，管家道，“夫人何必……家主的死……”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蹊跷呢。”沈言欢轻声打断：“我不能让司御含冤，不能让沈家受气，懂么？”
管家抬眼，看着这个铁娘子之称的大夫人，默默退下。
5.唯有相思不用教
一连几天，沈言欢都只是在帐房处理事务，听说霍家那天未完的拍卖又继续，霍家老爷彻底放权，霍家新任家主就是这位霍庭均霍二爷。
距说当天在拍卖场的，除了几个家族毫发无损，其它均有波及。
沈家便是一家。
便有人开始考量这些人家背后的秘密势力了。沈言欢勾起嘴角，拿起大衣走了出去。
今年的冬天居然有雪，沈言欢收紧了大衣，她里面是一套绣着百合花的精致长款旗袍，脚下是米色的高跟鞋，同样米色的大衣领子是一圈白毛，雪中显得沈言欢脸色有些透白。
“二爷……”司机不敢看霍庭均语气带着询问。
“跟着。”霍庭均摩擦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突然笑了起来。
司机等沈言欢转过一个弯，确定看不见他们后，把车跟上。
沈言欢一路慢行，一直到印着“沈氏衣庄”的店铺，她没有带伞，一路风雪满头。
“夫人。”掌柜的看到迎了上来，“怎么不乘车？也不带个人。”
“上海难得下雪。”沈言欢笑笑，道：“我的那件衣服呢？”
“夫人请跟我到里间，我给夫人过目。”掌柜侧身开了门，沈言欢先进去。
烧着好几个暖炉的屋子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成一个鲜明的对比，掌柜把门关死了后，接过了沈言欢刚刚拖下的大衣。
“霍二爷跟着夫人做什么？”
“谁知道呢，”沈言欢坐在案桌旁，熟练的从抽屉里开锁再从夹层取出一份文件。
“大概是想叙旧。”拆开文件看了下，面色一变。
“夫人？”
“没事。”沈言欢不在意的回道，案桌下的指甲却几乎嵌进掌心。
“夫人可要等雪停了再走？”掌柜递过一个袋子，里面是给沈言欢定制的最新的冬制旗袍。
沈言欢起身，穿上大衣，接过袋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回道：“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不得。”
掌柜赶紧追上来，手中拿着一把伞，“夫人带着，也好挡一挡雪。”
“好。”看着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沈言欢也不拒绝，将伞撑开便走了。
已经不见霍庭均的车了，沈言欢顿了顿，忽然觉得有点冷。
天色将晚，街上已经没有几个人，沈言欢突然升起不详的预感。
这预感在一根棒子挥向她时得到了证实，高跟鞋突然扭了一下，棍子就落在她的肩膀。
很疼，她能够感觉到已经肿起来的脚腕和突然失去力气的手，肩膀火辣辣的。
“老……老大……他们说的，是不是这个女人？”
似乎是个结巴，沈言欢硬撑着，努力不让自己看出什么异样，这才抬眼看向眼前的几个人。
市级混混，沈言欢看了一眼便得出结论。
“等等啊，我看看……”领头的翻开了一张纸：“好像不……啊！”随着他大叫一声，伴随着突然想起的一声枪声，他的手臂被打穿了一个洞。
“二爷……”司机拿着把手枪，向霍庭均投出询问的目光。
“抓起来。”霍庭均收起枪，眼神始终没离开过沈言欢。
沈言欢定定的看着他，他眼里的担忧和心疼不像骗人的，她看着他大步跑过来，黑色的风衣划过一个好看的弧度。
“言欢！”霍庭均跑到她面前，上下扫视了一眼，捡过她掉在地上的袋子，轻柔的抱起了她。
“一定痛极了吧？”他语气温柔。
沈言欢突然哭出声来。
霍庭均一下子就慌了，语无伦次的：“言欢……言欢你别哭……我在这里，我在……”
沈言欢闭上眼：“霍庭均，你怎么才来？”
霍庭均沉默片刻，“对不起！”
对不起，言欢，我当初不该离开。
对不起，言欢，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
6.风过明月寄人还
“脚上没事，肿已经消了，可惜肩膀，右手怕是再也不能提重物了。”医生道。
沈言欢听到了声音，醒来却没有睁开眼睛。
“言欢……”她感觉到霍庭均靠近她床边，他抓起沈言欢的手贴着他的脸，温热的触感让沈言欢一怔。
霍庭均他，哭了。
“言欢，对不起……当初老爷子知道我对你的心思，威胁我必须离开，我不愿意，他暗中掌控了你和你母亲……对不起，当初不辞而别。”
沈言欢愣住，原来竟是这个原因……早该想到的……她有些苦笑，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再也回不去了。
“在那边啊，老爷子为了培养继承人，我学经商，学枪械，学会怎么审时度势，学会怎么兵不血刃的杀人……言欢，我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我也是，霍庭均，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后来在你离开后我才明白那是喜欢，霍庭均，我是喜欢你的。
“在知道你结婚的时候，我几乎快疯了，言欢，你没有等我，你为什么不等我？”说到这里，霍庭均有些崩溃，又是几颗滚烫的泪砸在她的手背上，感觉心都被灼伤了一样。
“我想回来，我想带你走，我不想你嫁给别人……可是不行，这个时候我正在被关在连我都不知道的地方训练着……”
沈言欢突然觉得有些苦涩，那是心疼的感觉，她自嘲的想，沈言欢，你真没用。
“言欢，你不知道那天我见到你我有多高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美，老爷子把大半个霍家都交到了我手中，再也没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我这么想……”突然，霍庭均的声音弱了下去：“可是我不曾想，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不，你从没喜欢过我……”
不是的霍庭均，我喜欢你，我至始至终都喜欢你，但是对不起，我们还是没办法在一起，我是沈夫人，沈司御的夫人，沈家的当家人，沈言欢在心里回应道，却是缓缓睁开了眼睛。
“二爷，自重。”
和刚见面的那天说的第二句话一样。
“你醒了？”霍庭均一喜，放开沈言欢的手，随便在脸上抹了一把，看着沈言欢的眼神里说不出的温柔，“言欢你睡了一夜了，可还有什么想吃的？”
“谢过二爷好意，二爷可否帮我通知一下沈家人？”
霍庭均突然失去了神彩，这个跺一跺脚上海都要跟着颤抖的人，在她面前却像个小孩。
“知道你不会留，就在外面，马上让他们进来。”霍庭均推开门出去，不一会儿沈家的人来了，扶着沈言欢上了车子。
车子缓缓开离了霍家别院，沈言欢回过头，二楼的窗前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对不起，霍庭均，她在心里道。
第一次觉得，这条路真难走。
7.三月桃花眏满面
“沈同志，你是否收到了我给你发的暗号？”城西古董店里，沈言欢正饮着茶，掌柜一脸焦急。
“组织上有人叛变？”沈言欢抚摸着茶杯，笑道：“明朝的好货让你拿来喝茶，真是奢侈。”
“沈同志，我现在没有闲心跟你开玩笑。”掌柜一甩衣袖，怒道，“他手上可是有我们上海地下党的成员名单。”
“啪”的一声，茶杯掉在地上碎了一地，掌柜心疼道：“唉哟我的宝贝啊。”
“你怎么不早说？”
“这不说了嘛……组织决定派人暗杀他……”
“糟了，阿枝！”似是反应过来，沈言欢急忙到门口沈家停着的车上。“到码头，快！”
“好的夫人。”司机应到，加快速度。
“沈……沈夫人。”掌柜追出来，“我话还没说完呢……”
码头的人还是格外的多，问了一下船号，沈言欢就在相应的地方等候。约莫半个时辰后，终于看到了要见的人。
沈司御的弟弟，沈清枝。
这个一直不被沈家承认的私生子，在沈司御死后，被沈言欢接到了沈家，但也同时隐瞒了他的身份。
“嫂子。”沈清枝提着行李，对沈言欢露齿一笑。
“二少爷，我来吧。”司机接过沈清枝的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上车再说。”沈言欢眼神复杂，和沈清枝坐到了后座。
“我让你查的……你哥的事情……怎么样了。”有些犹豫的开了口，沈言欢突然觉得心跳飞快。
“嫂子请看这个。”沈清枝从大衣夹层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只几眼，沈言欢脸上的血色消失殆尽。
“当真是霍家的手笔……”
“嫂子不是早就猜到了？”
沈言欢苦笑，再未出声。
车子行到一个岔路口，沈言欢让司机停了车。
“我先去沈家，你带二少爷去我前两天刚买下的那处别院。”
“沈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沈清枝出声询问。
想到刚刚出了古董店铺门看到的警车，沈言欢道。“阿枝，大嫂给你的东西，教给你的东西，你可都记好了？沈家以后就交给你了。”
“记好了，大嫂保重。”沈清枝点点头，他大概明白了沈言欢的用心以及猜到了沈家将发生的灾难，坐好后对司机道：“走吧。”
沈家已经被警队团团围住，沈言欢还未进门，局长就迎了上来，手中展开了一张逮捕令。
“有人证明沈夫人跟共党有勾结，还劳烦夫人跟我们走一趟。”
“好啊，”沈言欢不以为然，“我相信上海警察局一定能证明我的清白。”
“带走。”局长招了招手，立马有人给沈言欢戴上了手铐。
突然涌进来几辆军车，杜泽走下车来，“首长要见沈夫人。”
警察局长气极败坏：“她是共党！”
“她是首长的客人。”杜泽提高了声音，眼睛狠狠与警察局长对视着。
又来了几辆车，霍庭均依旧穿着黑色的风衣。
“霍……霍二爷……”警察局长腿有些软。
“我倒是看看，我霍家护着的人，谁敢动？”
“属下只是例行公事……”
霍庭均眼神示意，身后的人立马将枪上了膛。
“二爷勿生气，这一切一定是误会，属下这就走，这就走……”警察局长连连道歉，一招手带人走了。
“沈夫人。”杜泽最先回过神来，看了一眼正盯着她的霍庭均，“明曰我在蒋家铺子等沈夫人。”言罢也走了。
只剩下霍庭均，他看着沈言欢，沈言欢也看着他，良久，不发一言。
“司御的死是你做的？”沈言欢最先开口。
不是我，是老爷子，他想这么解释，可是面对沈言欢发红的眼眶，却是点头道：“是。”
“霍庭均，你真让我失望。”
“言欢，我……”
“够了，你走吧，我们之间，算是两清了。”沈言欢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进了沈家的大门。
随着缓缓关上的门，沈言欢的身影逐渐消失，霍庭均站在原地许久，转身离去。
是啊，言欢从未喜欢过他，言欢的心里，早就有了别人了，这些天他的所做所为，就像是一场笑话。
而他，间接害死了她心上人，她如何不恨他？
他的步履沉重，天空突然丝丝下起了雨，就像他们现在的心情。
有些东西，早该放弃了。
8.峰回路转终是你
沈言欢离开上海那天，只有杜泽来送她。
杜泽站在检票口，目送她一步一步上了火车。
有些话他想说，比如你如今不是沈夫人那我们可否有机会，再联想到他们的身份，终是缄默不言。
上海地下组织成功转移了大部分，那个叛变者死于狱中，原因不明。
组织重新调来了大批人士，转移的同志有的去了前线，有的去了别的省市继续进行地下工作。
“沈书记，听说咱们团新来了位团长呢。”
“是嘛。”沈言欢笑道，左手持着的手枪精准的打中了靶子，一身绿色的军服，未施粉黛，扎着一条高马尾。
一年了，来到部队，已经一年了。这一年发生了许多事，比如沈家易主，比如霍家和沈家合并，再比如，现在的家主，叫沈清枝。
“是啊，长得可帅气了呢，唉？团长？你怎么来了？”
沈言欢似有所觉的回过头，就被紧紧抱住。
“真巧。”她笑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