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录:天帝

2021-10-27 23:01:48

传奇

天界易主,乃震惊六界的大事,而新主竟是数百年前被贬下界的离朱将军,还在凌霄殿上亲手剜了虞泽的心,何其大逆不道。

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敏夙的女仙。

1

五百年前,虞泽尚未登帝,当时的天帝玄和是虞泽的父亲,他自知大限将至,欲选择一位新的明主。

天界一直奉行禅让制,能者居之。

呼声最大的两位,一是红叶祖师的大弟子离朱,在天界任镇魔将军一职,战功累累,二是虞泽,虽无大功绩,却辅助天帝处理过许多政事,在众仙中素有人脉。

二人能力各有千秋,一时难以抉择,时值燕非率魔界欲进攻仙界,众仙便约定,谁能斩下燕非的头颅,谁便继任帝位。

这个决议对虞泽其实是不太公平的,当初就有人提出反对意见,只是虞泽自己并不在乎,积极备战,苦练兵法战术,博得了不少人心。

战事一起,离朱勇猛无比,一连打了几个胜仗,魔界诸人毫无招架之力,众人皆以为他胜券在握时,虞泽的另一队人马却遭遇埋伏,虞泽受重伤,死者大半。

燕非得瑟之时,亲口承认,是离朱泄露了行军机密,只为让他杀死虞泽。

幸而当时虞泽留有后手,援兵来得及时,才幸免于难,但他的一只手也差点因此废掉。虽然没有杀死燕非,但是这个约定的结果如何,大家有目共睹。

虽然离朱当时坚决不承认自己通敌的事实,可铁证在前,加之伤的又是天帝的亲儿子,护子心切之下,离朱就这么被褫夺兵权,贬作了一个凡人。

那日凌霄殿上的旨意,众人至今都还不敢忘。

“天神离朱,窜通魔界,谋害同族,罪不可赦,判处凡间历劫五百年,直至东州太平,再无战事时,方可归天。”

东州大小数十国,分裂割据足足有几百年,烽火狼烟,民不聊生,想要太平,这恐怕是……不想让离朱重返天界了。

离朱作为红叶祖师最得意的弟子,他昔日的好友至交纷纷求到了他名下,可是事情却出乎意料的,红叶祖师竟主动向天帝请求,剖了离朱的心。

神仙没了心不会死,只是会失去修为与气运。离朱若为凡人,修为自然没有了,但若是没有了气运,投胎转世就宛若贩夫走卒。出身低微不说,即便有幸成为人上人,也会因为凡体承受不住这贵气,多灾多难,英年早逝……

与这旨意一道,离朱就是盘古再现,也回不来这天界了吧。诸仙人都麻了,所谓墙倒众人推,连师父都要踩上一脚么?

诚如诸仙所预料,离朱几世为人,皆是贫苦卑微的出身,纵使成为将军,士大夫,医师……都是命运多舛,不得好死的结局。

只是,这一切在最后一世时,悄然改变。

2

祁稹降生于东山国,父亲是祁国质子,母亲是一位歌姬。

祁稹才三岁,他的父亲便被一位叔叔拐回了祁国,独留他们母子二人在东山国面对那些豺狼虎豹。

天刚蒙蒙亮,便传来前方追击失败的消息,东山国君一怒:“他爹跑了,就整死他儿子,最好连他老婆也不要放过。”

几个凶狠高大的士兵提着祁稹的领子,上去就是一拳头,小小的孩童忍着痛不服输,逮着什么便上嘴咬,对方吃痛,使劲将他往地上一扔,几乎丢掉半条命。

这还没有结束,另一士兵拿来鞭子抽他,往他身上泼冷水,孩童眼中满是仇恨不甘,那尖锐的目光险些将士兵给吓到,却换来更猛烈的毒打,直至失去知觉,不再动弹,被扔在了他母亲怀里。

他恍如坠入云端,白茫茫的世界里除了他,还有一位白衣女子,仙气渺渺,如梦似幻,缓缓靠近,仙子对他说道:

“我的君王,今日你所受的苦,以后都会一样一样还回去的。当你醒来时,你的伤痛会轻快许多,请不要放弃希望。”

当他听到妇人的哭泣,看到东方的日出,他心想,神仙终不欺他。

东山国君愤怒过后,陡然清醒,这个像狼一样的小崽子还可以当做人质,在随从口中得知小娃娃大难不死的消息,更是大为惊奇,随即命人好生照顾。

然而,虽然性命无忧,他所受到的屈辱却一点都未减少。作为一名无权无势的质子,任何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甚至奴仆,都可以当面骂他几句。

有时,这些顽劣的贵族子弟还会合起伙来欺辱他,他可以忍受皮肉上的痛苦,可是那一句句对于他身世的辱骂,常常使他不能自控。

“歌姬之子,连你亲爹都看不起你,始终登不了大雅之堂,只配缩在你娘怀里要奶吃。”

那一回,他几乎与那位世子生死搏斗,差点便同归于尽,可脑海中却回荡着一句话。

“忍辱负重会失去你的自尊,可若保留此刻的自尊,下一刻也只会变成笑话而已。”

在他少时的梦里,常常梦见这位仙女,她总是极尽温柔的安慰他,鼓励他,跟人打架受的伤睡醒就能痊愈。在这异国他乡,除却他母亲,就只有梦境是最温暖的。

他还记得,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仿佛总会一些倒霉事儿,比如出门踩到狗屎摔了一跤,身上的钱袋总是不明丢失,忽然被天上掉下来的瓦片石头给砸到……

好不容易挨到他十二岁那年,他的父亲终于决定用几座城池将他们娘俩给换回去,他很激动,忍不住与母亲紧紧依偎在一起,想象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

只是,入夜后的一场大火打碎了他所有的幻想。

“稹儿,你要好好……活下去……找到你……你父亲……”

一只箭没入他母亲的胸膛,对面的魏子叔像一只恶鬼咧嘴大笑,堂堂一国之君公然毁约,纵容自己的儿子杀人放火,偌大的宫廷无一人为他们母子主持公道。

他真想用怀里的匕首将他杀之而后快,哪怕横尸异国,再也回不去。可身子就像被扯住,无论如何也迈不出一步,如果此刻是神仙在拦他,他愿反了这天道。

直到最后,他还是没能成功,好不容易摆脱了身体的桎梏,对面的恶鬼却已被随从护着走远了。

他跪在母亲的尸身旁大哭,自从他爹离开后,他被人打得半死都不曾掉过一滴眼泪,他发誓这是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一生的温柔善良都消失在此刻……

他回国时,他爹已经准备承继王位,得知祁稹母亲不幸离世的消息,大喜大悲中病倒在床,仅在位三年就撒手人寰,传位给了祁稹。

祁稹虽然年少,骨子里却带着恶狼一般的狠劲儿,没有顾着国丧的礼仪,一鼓作气连攻十二城,直取东山国国都,亲手砍下魏子叔的头颅,他是众人心中名副其实的王!

但他这个王位并没有很安稳,报仇只是他漫长人生中的一个重要节点,他的身后是分裂的天下,是六代先祖奋发图强留下的基业。除去东山国,并全非他的个人恩怨,早在他爹准备接他和母亲回来之前,就有此打算,只是途生变故,耽误了而已。

同时他也很迷惘,这个世界无休止的战争,即便这时国中实力并不弱,即便这些国家联合起来也未必不能抗衡。但是,战争给黎明百姓带来的痛苦,要多少年休养生息才能恢复?

这时,一位东山国商人献上的宝物给了他答案。

3

从这朴实的外表来看,这是一块扔到路边都没人捡的石头,即便是经验老道的匠人也看不出深浅,曾有人试图打开它,可即便是最锋利的铁器也不能造成一点损伤。

关于这块石头的来历,更是有些匪夷所思。

大约是在祁稹的曾祖父还在玩泥巴时,甲国的一座荒山上忽然降下一道金光,地面都跟着震了一震,但是却没有几个人敢去查看,只有一位名叫合失的年轻人例外。

没有人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从一堆身形相似的石头中独独将它拎出来的,只听闻合失带着那石头一路快马加鞭赶到甲国国都,说有重大国事,要求立马求见国君。

“吾王,我有一至宝,里面装的是天下气运,盖世神功。”

国君很热心地接待了他,当合失将这块石头献上时,君臣皆是一愣,出于谨慎和礼貌,大王连请了三位国中素有名望的匠人来鉴定。结果无一例外,都认为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即便不是,也与至宝无关。

国君一听就很生气,国中向来富庶,这人不好好种田,居然搞这种偷鸡摸狗的把戏,还骗到他面前来了,以后要是人人都学他,那还得了,立刻就让人砍去他一只手,并逐出甲国。

合失很伤心,但却不是因为断掉的手臂,他用一另只手抱着那块石头叹息着:“我的王君啊,为什么不是你呢?”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走到了苦寒的乙国,在漫天飞雪中等了三天三夜,终于见到了乙国的国君,同样的话语,同样的结果,他又失去了一条腿。

他躺在一辆商队的板车上,再次叹息道:“也不是你啊!”

当他辗转到很小很弱的丙国,又再次扣响了宫门,丙国的国君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怜悯这个看着像六十岁沧桑老头子的中年人,收下了石头,并给了他一些钱财,让他在此处安家生活。

石头随意被人扔进了宝库不起眼的一角,看守宝库的士兵骂骂咧咧差点将它丢出去,合失终于心灰意冷,说了一句“我终无缘寻见真主”,便一头溺死在河中。

后来,丙国被灭,这块平平无奇的石头不知怎么流传了百年,又在今天被翻了出来。

石头呈放在桌案上,祁稹心中莫名一种亲切熟悉的感觉,他遣散众人,对着那块石头自言自语道:

“如果我是你命定的主人,那么就请你为我点燃一盏烛火吧。”

于是,神仙显灵了,原本暗沉的屋子陡然间光芒四射,他终于见到了常驻在他梦中的那位仙子,他有许许多多的疑问,但仙子并没有回答,而是毫无新意地糊弄道:“天机不可泄露”。

而祁国王宫从此多了一位叫敏夙的女子,不知其来历,与祁王举止有些亲密,大家都叫她祭司大人。

敏夙的职责便是像个神棍一样算天算地,有时候还被迫给大臣们算自己还能活多长,她的答案很统一:“祸害遗千年。”

敏夙也算是祁稹半个师父,她虽不参与祁国的朝政,唯一一个建议就是希望他能早日一统天下,但却常常与他论道——万物相生之道。

从凡人的百家学说谈到天道星辰,祁稹大为感慨,又觉得这个世界本该就是如此,殊不知,这些本就是他千百年前所授。

从十几岁的少年踏着刀山火海成长到一个真正的王,祁稹是孤独的,除了每天面对臣子提出的种种难为的事件,就是思考着如何灭掉整日挑衅他的那些国家。

当他很累的时候,忍不住去找敏夙寻求安慰,问出了他心中深藏多年的问题:“如果神仙是万能的,为什么不能让凡人一步登天?”

敏夙愣了一下,回答道:“与其说是神创造了人,不如说人的努力造出了神,如果一句话就能办到的事,一定是在做梦。”

祁稹反问道:“所以,如果我够努力,也会在某一天成为像你一样的神?”

敏夙沉默了一瞬,才点点头。

有人提出,他们的君王到了年纪,应该找一位贤惠的王后,最好还顺带纳一堆貌美可心的妃子。对此,祁稹的回答是:“大业未成,无心娶妻。”

下面的人顿时有一种骄傲感油然而生,对比起隔壁那些整日寻欢作乐,沉迷美色的老东西,他们的王君简直不要太威武?反正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慌。

可他们哪里知道,他们圣明的王君早已见过凤凰,哪里还对这些普通的天鹅生得出兴趣呢?

4

那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祁稹持剑跨坐在马上,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取而代之的是上位者的雄雄霸气。祁国上下统一认为,天时,地利,人和,都已具备,传承了几百年的基业是时候在此刻发扬光大了。

号角一声响,金戈铁马踏过境,烽火狼烟血染地,天下谁人敢匹敌。

无论是以多胜少,恃强凌弱,还是诡计横生,离间人心,祁稹从无败绩,所到之处,无一人敢不敬。仅仅三年时间,就几乎横扫了所有有一定势力的国家,将祁国的疆域版图生生扩大几倍,仅剩几个苟延残喘的小国。

那些曾名动天下的谋士高人,最终连自己的性命都没能留下,一夕富贵化烟尘,命消黄土埋谁名。百姓也许流离失所,也或许早已习惯战争里的改朝换代,勉强如浮萍般继续挣扎吧。

带着兴奋和疲惫,以及数不清的珠玉金银美人,祁稹领着军队回了国都,举国欢庆三天三夜。并且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他终于将那几位公主给纳入了后宫,凑齐了人生两大乐事。

不过,拥有这一切的祁稹却是闷闷不乐,深夜未眠。

当他走到离宫门前,发现他思慕的人亦未就寝,朦胧月色之下立于院中,还是一如当年的绝色风华,飘渺婉约。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吾欲从之,却道断肠。

“我现在算是神了吗?”他问。

“还差一点,当你完成守卫天下的重任,会是所有人的神。”

祁稹苦笑,多少年,多少人,都耗在这一个目标上,上古封神之战也莫过于此,却仍触不到天道之底,大概神天生就是神,人永远只能是人。

他既然拿下这天下,就应该做一位好君王,杀戮该停止了吧。

“陛下,丁国派使者金获献上西淤四百里土地,并我国叛徒周夷的头颅,以示忠诚。”

祁稹点头示意,随着一声公鸭嗓传透了无比广阔的朝堂,两位孔武有力的壮士分别持图和盒子上殿,金获率先行礼道:“大王有意为苍生造福祉,与我国国主定下盟约,丁国愿成为祁国的附属领地,愿献上西淤地图,请大王一观。”

祁国现在国土辽阔,祁稹并不太在乎图里是否作假,料他区区小国也不敢骗他,他更关心那位敢公然谋反的大将军,是否真的已经死透了,盯在盒子上的目光更冷冽了些,侍人很识趣地想要接过盒子。

没想到还有三步远时,那壮士已经浑身发抖,毛发直立,惊恐地跪在地上,盒子也失手摔落于地,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咕噜滚了几圈,一双超大号眼睛凶狠地盯着祁稹的方向。

一瞬间的寂静以后,是多少人不屑的嘲笑,一武将捡起地上的事物,冷哼道:“亏得当年还夸你勇猛,居然选择缩在这等蛮荒之地,死得连一点尊严都没有。”

金获瞥了一眼不靠谱的队友,面色不变,继续恭敬道:“粗鄙之人,见不得天子之威,还请大王宽恕。”

祁稹大笑道:“丁国果然有诚意,你亲自将地图呈上来吧!”

金获应了一声,将盒子放在桌案上,将图从中取出,慢慢展开,并说道:“请大王仔细一观,这便是我西淤四百里……”

话未毕,图已完,露出一把做工精致的小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划向祁稹的胸膛,却落了个空,金获肩膀一疼,被什么东西砸翻在地,不及起身,一把长剑已经横在他眼前。

“弹丸小国,区区竖子,也敢弑戮天子?”

祁稹的眼中盛满杀意,手中的剑距离金获只有一寸时,他却忽然如那日般动弹不得,心道不好,底下的臣子护卫们赶过来时,锋利的匕首已经捅进了他胸膛,不知谁大呼一声:“不好,匕首有毒。”

整个朝堂,后宫都乱做了一团,几个医官差点被砍了脑袋,却还是改变不了他们的王已经救不回来的事实。然而,祁稹拖着一口气,只想见一个人。

敏夙自从那夜后,就常常见不到人影,偶然有人问起,祁稹也只回答说去求见高人了,实际他自己猜想,或许缘分尽了,就走了吧。

“祁稹,我来了。”

祁稹脸色惨白,气若游丝地躺在床上,他努力地想要抓住她的手,却只扯住一片衣角:“你……”

敏夙握住他的手,替他盖好被子,温柔地说道:“陛下,天命难为,您的伤我救不了,丽妃即将临盆,我已算过,会是一个胸怀苍生忠义仁德的好男儿,有将军和丞相的辅佐,想必祁国未来无忧。”

祁稹怒目圆睁,恨不能举剑砍死这个恶毒的女人,什么神仙,都是骗他的,他苦苦挣扎二十年,却一朝为他人做嫁衣,他的天下,他的朝堂,他的后宫,他的孩子,他不甘心……

一个凡人一生能够遇到几次从天道里逃出生天的机会呢?有幸,他又碰到了一次。

太虚境中,一白发男子朝祁稹笑道:“陛下胸怀大志,撼动东州万里疆土,本应扬名六界,得享尊位,却在凡尘中遭五世恶果,不得善了,不可谓天道不公。”

“你又是谁,凭什么论得天道?”再一次被一个神棍拘到这里,祁稹的语气也不太好。

“我是谁?”白发男子仰天大笑三声,说道,“我是决定自己命运的人,同时也是帮你改变命运的人。不用着急质疑我,看完这一段过往也不迟。”

白发男子在他的额间点了一下,一团记忆就像火一样在他脑子里炸开,一个个陌生而熟悉的人影闪现在他眼前……

他曾当过医士,济世救人,却被一听信谗言的昏君砍去头颅……

也曾当过谋士,却被同门师弟陷害,失去了双腿……

更曾是战场上一往无前的将军,阻敌边疆百里之外,却年纪轻轻就身染疫病过世……

……

如果那些不得好死的结局,都是他的曾经,还不如从未来过这人世……

5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既然生他,又何故世世害他?

“你当真有这个实力?”祁稹冷静下来,问道。

白发男子凭空变出一块石头,正是当年让祁稹与敏夙相遇的那一块,一直都放在祁稹的寝宫中,白发男子指着石头道:“有一句话她没骗你,这块石头里藏着天下气运,只要运用得当,长生不老,千载永治,只在一念之间。”

长生不老,多大的一个诱惑,莫说他,祁国历代先祖皆不是长寿,为战事国事所累,即便为王,也只是短短数十载。

“如此神奇,你自己为什么不用?”

白发男子的眼神中带着惋惜:“很简单,此非凡物,纵观天下,能使用它的人只有您一个。于其他人,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而已。当然,我想要的东西,时候到了,我会取走的。”

祁稹一直不懂,为什么世上人又千千万万,却偏偏他一个人要遭受命运的愚弄?一个声音告诉他,天下只有那么大,人要抢,神也要抢,为了保证自己能得到利,当然就要阻止或毁灭某些潜在的威胁。

祁稹仿佛在幻境中待了很久,思索了很久,方才作下最后的决定。

白发男子提醒道:“梦醒之后,我会帮您达成所愿,至于那女子,我会将她囚禁,您不会再见到她了。”

祁王宫中,众人都已一身素缟,甚至已经在讨论新君的人选,几欲断气的祁稹却忽然垂死病中惊起,差点吓坏一干人等。

当一头沉睡的雄狮醒来,整个世界都会因为他的暴怒而感到恐惧。

昔日的仁善,致使自己几乎殒命,第一件事就是灭掉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国,至于那些百姓,女的做娼做妾都无所谓,男的就去替他修地宫吧。

他想要长生,千秋万载,他要做人间第一帝王!

朝臣们清晰地感觉到,自从他们的王被捅了一刀以后就变了,更加暴戾,残酷无情,还任命了一位叫许胡的云游方士为大巫师,权利比丞相还大。大巫师借着宠爱,怂恿陛下增加了不少赋税徭役,还征调数万民夫去建地宫,累死饿死者不计其数。

有御史想要劝谏,直接被赐死十余人,一时间,人人都夹起尾巴,不敢做声。

据许胡所说,地宫建在瑶山下,其中有山川草木,日月星辰,车马仆人,俨然一个小国。只是这处地宫,不仅代表无上权利,还是一处囚禁之所。没有人知道是谁画出这样精巧的图纸机关术,滚石飞剑就算了,地宫的中心还注入了很深的水银。

弱水三千,不浮一片羽。水银专刻异人,无论是什么样的神仙妖魔鬼怪,都望而却步。

水银的中心有一浮岛,上面安放着一具水晶棺,里面正是沉睡中的敏夙,水晶棺之上是那颗神通广大的石头,它此刻已变得五彩斑斓,闪耀着灼灼流光。

这是一座吃人的地宫,历时十年,修建地宫的数万民夫都死在这里,魂魄汇入流光中,日复一日,愈加庞大闪亮。

而祁稹,手里握着天下人的生死,无论是他朝堂里的臣子,后宫里的妃子,还是外面不相识的百姓,没有不惧怕他的。

他仍然追求长生,他等了十年,为了长寿,吃了很多药,若说当今世上什么最赚钱,必然是祁王宫里的药师,一药千金。祁稹知道这些药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可是,他别无他法。

虽然地宫已修建完成,可是要等到那块石头破裂的那一天,才能取出里面藏的东西。

他的长子劝谏他,不要太过听信方士的话,鬼神一说虚无缥缈,多爱护百姓才是正道,却被他呵斥了一顿,赶去了边疆。当年敏夙诚然不欺他,这个孩子即便被他不喜,却仍长成了最应该长成的样子,除了一无是处的仁善,与他当年倒是很像。

想起这个人,他又觉得恍惚。他曾视她为天上的明月,是知己,是老师,亦是少年时一直燃烧在他心底的火苗。可最后,却成了插在他心上的一把刀,永远也愈合不了的伤。

他已苍老,一日不如一日,可水晶棺里的人却一点没变,他还能等到那一天吗?

6

“陛下,大公子和大将军被杀,二公子带人围了宫城。”

祁稹已满头华发,连发怒的力气都没有,咳了两声,虚弱地问道:“许胡呢?”

“许大人在地宫中,说是长生不老药已经炼好了,请您过去。”

“去地宫。”

许胡站在水晶棺前,他同里面的人一样,时间的流逝与他毫无关系,这也是祁稹如此信任他的原因。而那颗石头,已吸收了太多的冤魂,靠近它就能感受到它波动着的力量。

“许胡,现在可以让朕长生不老了吧。”

许胡启动了地宫的机关,将所有出口封闭,这才说道:“陛下你已经拥有得太多,权利富贵美人,若还给你永恒的生命,那些枉死的人早就掀翻了地府。”

“你……咳咳……连你也骗我?”祁稹跌坐在地上,吐了一大口血,一脸老褶子止不住地颤抖。

许胡抱着那块色彩饱满的石头,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天上地下,过往千年,厉害的人多的是,凭什么你能当永世的人上人?不过,从今往后,千年万年,所有人都会记得你,记得你是如何为一己私欲,残害众生的。”

一缕白烟飘过,空空荡荡,寂寥无人。

“我错了吗?”祁稹仿佛被抽去全身的力量,彻底瘫倒在棺材旁,努力想摸一下那张熟悉的脸,眼前却逐渐模糊……

祁稹,我从没有背叛你。

嗯,我知道的,神仙怎么会骗人呢。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或上天,或入地狱,为你所犯下的罪行用一生来弥补,我永远陪着你。

心被抢了,没关系,因为我本就是你的心啊。

敏夙到底是谁呢?只是一个思慕离朱的无名小仙罢了,从他做了凡人,就被红叶祖师派去看守他的心石。从第一天起,她就把自己的魂魄也放入心石中,他在凡间所经历的每一难,她都感同身受。

她不希望她的天神永受苦难,便跑去向阎王爷和司命星君打探好消息,将自己锁在心石中,一同落入人间,等待与他的相遇,可她究竟有没有改了他在凡间的命格呢?

一个神灵终于觉醒了,踏上一场不归天道管的成神之路,入了魔界的涅槃境,灰飞烟灭,再重新飞升金龙,直入凌霄殿。

“命格这东西啊是盗不得的,当年老天帝玄和问红叶祖师,虞泽能不能做天帝,红叶祖师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玄和又问,离朱能不能做天帝,红叶祖师沉默了许久,只说自己道行太浅,算不出这天机。”司命星君捧着一把瓜子,八卦道。

“天帝陛下剜了虞泽的心,一是为救恩人,二是报当日暗算的仇,这小丫头可是走大运了啊,指不定封个天后当当,当初她在朔师宫扫地的时候,我怎么就没帮上两扫帚呢,现在去送个千年人参什么的,还来得及吧?”另一仙附和道。

一端茶倒水的小仙童却一脸鄙夷:“你们消息也太落后了吧,天帝已经发了宏愿,立志造福六界苍生,永生不娶妻纳妃,以绝子嗣,弥补犯下的罪过。”

一语惊醒众仙人,不过一刻钟,威严森明的凌霄殿变得跟菜市场似的,所有人激愤地仿佛娶不了媳妇儿生不了孩子的是自己一般,但是在下一刻就通通闭了嘴。

离朱不咸不淡地说道:“我在凡间时,常闻红颜祸水,只觉得是那些无能之辈的托辞罢了,但是情爱动人心,欲火焚人身,区区几十年都忍受不了,何况千年。不如,今日众仙一起随我了了这累赘的七情六欲,阶品连升三级,如何?”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大家都是活了多少年的老东西,天上本来就无聊,要是没了情欲,那还不得憋死啊。

只有一傻不愣登的小男仙小声说道:“那敏夙仙上呢?”

朔师宫的红叶祖师又新收了一位女弟子,只是她很顽皮,不好好练功,整日想着下凡去玩儿,让老头子很是头疼,甚至在他骂骂咧咧的声音中还能听到天帝的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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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喃喃说话就像吵架,造成诸多不便,可真与人吵架时,这张嘴就实实在在有了用武之地。/本章甜,无反转,无骤虐,粉色食品,放心食用/“青丘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鸠,其音若呵,名曰灌灌,佩之不惑。”——《山海经·南山经》 .意外京里正值盛夏光景,书斋里格外闷热,小少年擦擦额上的汗,走到窗边废力支起窗子想要透透气,可一打开窗,那外院树上的蝉鸣鸟叫就毫无阻碍地传进了窗子里,连连不绝,吵得人头脑发晕,看不进半个字

海棠花落,有归

楚之棠成功当了一次拯救众人的神明,还未庆功就被当成了恶魔,贬下凡,又变成了傻子。桃色绯然伴了清溪潺潺,白云映着落花,飘渺之间,宛如仙境。花林中少女一身粉色锦裙,如银铃般的笑声在林间传开。她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坐在树枝上,脸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一颦一笑动人心魂。看到此景的南修璟愣了愣,随后慢步走出。此时,楚之棠听到声响,猛地望去。“啊”她尖叫道,却忽然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她睁开眼,看见如火

山海夜宴:毕方

她自小就有仇必报,别说只是一位后妃,就是天王老子欺负她,她也要百倍报复回去。她自小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别说只是一位后妃,就是天王老子欺负她,她也要百倍报复回去。 柳如歌看着院落里枯萎的掉了一地无人问津的合欢花,深深一叹,不由的想到了自己。三月前,她尚且还是个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平日里耍些性子跑出去玩也不会怎么样,可是如今呢,父亲失势,只能让她进了宫,失去自由,待在这深宫里头,毫无盼

与大圣同行

我低头向着灵山跪拜,我在向我的师尊告别,因为我要去救我的徒弟。我是金蝉子。这一世,我要做一件大事。——拯救大圣。 那只无法无天的猴子已被师尊镇压在五指山下。前一刻还狼藉破败的天庭瞬间恢复了以往的气派雄伟。凌霄殿内歌舞升平,众神正饮着仙酿如往常般有说有笑,可那欢笑声中却始终弥漫着一股压抑之感。“那只猴子该如何处置?”熙攘的神群中不知谁说了一句醉话。那声音不大,似醉非醉。但因着这句话,空灵悦耳的仙曲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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