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妈说什么也不要。说就当她是自己家里人。柳青很感动，给了干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干妈，您有什么事，我能做的，您尽管开口。您就是我的再生的娘。
干妈把她推开，看着她的眼睛：你说的是真的吗？柳青说，当然，当然是真的。我刚到这里，我的一切都是您给的啊。
干妈说，我也没有拿你当外人。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让柳青大大意外的动作。她缓缓地跪了下来。
“我什么都有，但是老王他少一个儿子。你若不嫌弃，就帮我们这个忙，我们当一家人生活走动。事成之后，我们帮你解决户口，帮你在这里安个家。你看好不好。事成之后，我把你当自己姑娘一样嫁出去。“
一个人想在一座城安一个家，怎么就这么难？她当然想要安家，但也不至于以这样的方式拥有。她当然想感恩，但也不至于用这样的方式感恩。
来不及说什么，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立即马上，柳青就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她把信封留在餐桌上。不知道怎么告别。因为已经满眼是泪。她不知道怎么为什么哭。但，控制不了眼泪让它不再流。
那天，她也没有去小王的舞蹈工作室。也不知道怎么和小王说。
但是从那天开始，柳青在小王心里，在那个圈子里就成了一个忘恩负义的人。不辞而别，只有一种可能，做了亏心事。小王在她妈那里听到的版本是，柳青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光着身子在家里勾引她爸爸。
那还得了，恩将仇报。小王气得把这件事在圈子里很快传播开来。当然，柳青也听到了。她不想站出来去伤害曾经帮助过她的人。无论他们怎么伤害她。
她所有的谋生的技能和与这座城市的初遇，都是他们给的。
这就是柳青初来这座城发生的最重要的事情。第一年，就这么开始又结束。
6
剩下的四年，柳青一直在夜场跳舞。她长得漂亮，演出班子都愿意她参加。她年纪也轻，多赶几个场，对她也不是太吃力的事情。
她也想过换一种赚钱方式。但是这个时候她哥哥生病了。在即将高考的那年住院了。需要很多钱，也需要人照顾。哥哥以住院的方式到了她的城市。她白天照顾医院的哥哥，晚上去跳舞。
没有人能够理解一个浓墨重彩的舞者背后的辛酸。
她没有红舞鞋，但必须不停地跳下去。只有她跳下去，她哥哥才能活下去。
家人只看到她的风光，不曾问过她的辛苦。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哥哥上。她的生，只是为了让哥哥能够生活得更好。一个辅助，一个配件。
他们当然是一家人，所以他们才需要她，才觉得她理当承担这一切。并且他们也以她为光荣。这是一种矛盾，却奇迹般并存。
他们甚至非常默契地没有问及张姨一家人。她不说，他们也没有追问。他们关心的，只是她的钱能不能按时到位。
他们觉得，一个长相漂亮的姑娘，能够赚钱，是天经地义的。
那一段，是柳青却艰难的时候。她甚至连固定的住的地方都没有。她也不需要。行李寄存在一起跳舞的熟人那里，人呢，就在医院里将就着，陪着哥哥。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多。哥哥好起来，能够重新上学了，却需要更多的钱。
哥哥回到了他的生活，柳青却离她的生活轨迹越来越远。
夜场混迹，总是有人追求。她知道这样的感情靠不住。那些客人甚至可以在很近处，把钱放在她们胸前。
那样的钱，不赚白不赚。那样的感情，当然是不能要的。
苏白和那些人不同。他不是逢场作戏那种。他天天过来捧她的场，并且她在哪个场子，他就出现在哪个场子。当然，他是开着车。她是自己和同伴一起拼车。
柳青刚刚从哥哥的事里缓过劲来。又有之前干妈一家的经历。对这样的追求，真的有一些提不起劲。她仿佛一个老年人的心理。很是沧桑了。
她和小王还是在一个圈子里。小王发展得越来越好，舞蹈工作室的势力越来越大，而她的臭名也在这个圈子里很是显著，再加上她的天生丽质。她也想从这个圈子里跳出去。
但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她没有别的出路。因为她没有别的技能。总不能去做保姆。当然，她也可以去做。也只有去做保姆。只是她再也没有那样的心力回到过去。这一路走来，已经很是艰辛了。好不容易走到了这里。她怎么可以再回到起点？
柳青终于还是接受了苏白的追求。经过上一次，她已经知道，所有的突如其来的好，从天而降的好，未必都全是好。
但，她还想试一次。总有一次会遇到好的吧。万一是这一次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