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有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个‘言’字。荷包里面有一幅小像。”女子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应该就是你吧。”
宋棠蓦地从床上站了起来，浑身都在发抖，“为什么？”
她仍是笑，却已有泪泛出来，“那个荷包，我从未给他看过。我告诉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本就许了婚约，只是他遭了山贼，脑子受伤，所以忘记了。”
“他相信了，他开始学着爱我，宠我，然后，我们成亲了。”
宋棠觉得自己一生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心窒到无法呼吸，转身要走，却听到她在身后哽咽着说：“对不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了，父母亲人，都死在这战乱里，我只有他，况且他那时什么都不记得。属于你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他如今的记忆，是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你即便告诉他，也无济于事。”
宋棠冷笑了一声，正待出门，却见温言急匆匆走到床边，满眼关切，问道：“怎么哭了？嗯？”转身看着宋棠，一脸戒备地说：“你们谈了些什么？”
宋棠扶着门框的手颓然落下，她看到那个女子笑着对温言说：“没什么，只是谈到了一些以前的事情。”温言松了口气，扶她躺下。细心地掖了被角，柔声道：“你睡一会儿吧，我陪着你。”
她忽然想起那年初秋，她着凉生病，彼时尚且年幼的温言趴在她床前，说：“棠棠，你快睡吧，我在这儿等你醒了一起出去放风筝。”可世事变迁，如今他的眼里身边都是旁人，而她的言哥哥，再也不在了。
她一路踉跄着走了出去。天仍蓝，树仍绿，恍惚中又听到他说：“等我回来。”
再也回不来了。
5
茶香袅袅中，她抬头看天，“我听说把头抬起来眼泪就不会掉下来，怎么好像不管用呢？”她勾着嘴角偏头看我，满脸的泪水。
“你要救的，就是她吗？”
“是呀，”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怎么会救她呢，大概是我知道失去心爱之人的滋味吧。”
“这种滋味，我不想他也尝到。”
“你救了她之后，能不能帮我把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这里只怕很快又有大战。”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瞥了我一眼，笑道：“我也不亏啊，梁国军队攻进来，我总归是要为国战死，倒不如给你。只是请你让我，死在战场上。”
宋棠离开后，我便去找了温言。即便那女子寿命已尽，我倒还是有法子让她多活几十载。只是多费些心思罢了。离开的时候，温言送我到门口，他一再对我表示感谢，尽管我告诉他已经有人付过报酬。
一阵风吹过，叶子哗哗作响，他突然从身后叫住我，问道：“请你来的，是一个姑娘吗？”
“什么样的姑娘？”我看着他的眼睛。
“她穿一袭青衣，笑的时候很好看，”他低头笑了笑，“不知为何，第一次看到她，我便觉得似曾相识，似乎前世曾见过。”
我突然感到一阵酸涩，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室内有咳声传来，他满脸关切地回头看，带着歉意道：“抱歉，姑娘，夫人身子不好，就送你到这里吧。”
我摆摆手，示意无妨，转身离开了。
又是一年秋瑟瑟，凉风袭来，竟有止不住的冷意。我拢了拢衣袖，暗自低声道，温言，你一定要一生，安乐无忧。
两天后，颐关失守。我在一群尸体中找到了宋棠。她满身鲜血，却还未失去意识。看到我，费力地牵出一抹笑意，闭上了眼睛。
我抬手取走了她的魂魄。她的嘴角还残留着笑容，明媚而张扬，是她的言哥哥最喜欢的笑。
漫天黄叶飘洒纷飞，褪去这一身疲惫，她终于要和他团聚了，那个会逗她笑，说要一辈子护着她，将她放在心尖上的，她的言哥哥。
